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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退間


有時候，很明白的我內心已經失去了平靜，或因喜悅、突如其來的事故，或是一個看來暫時無法得到解答的問題而困頓思索著，我全心全意「融入」這樣的情緒中，而當意會到自己處於這種狀態時，我苦笑地看著自己，這是哪們子的學禪啊！

更早之前，也許我會因此有了「就算現在退卻也是可以理解」的鍛羽之感，因為對於這種學習，我大概有了些模糊的預期，或是沒想到會眼睜睜看著自己倒著走下上來時的山路。所以，墜落時候有種被暗處的嘲笑給釋放的感覺。但這時能伸出援手的也只有自己，如果不能以平靜的心看著這種「倒退」，心就沒辦法柔軟，就愈無法離開偏離的軌道。

其實，對於初學者而言，真的有很多理由可以讓我們終止練習，身體痠疼、情緒惡劣或亢奮、睡眠不足、客居他鄉環境不適等等，這些理由我統統碰過，也統統一樣不缺的屈服過，只是我又重新坐回禪修墊上，還告訴自己，像我們這種在家眾，沒有什麼太多修行上的助緣，每一次能坐在這個墊子上有多麼不容易啊！

有一次，情況較為特殊，上座時煩燥到無法平心靜氣，我自問這時還要繼續嗎，結果就坐在硬舖床沿端坐僵持，心內澎湃浮躁，什麼聲音、什麼師父法語、什麼寂靜，都在九霄雲外，渾沌的原始人搞不好也是如此狀況，我勉強看著那個浮躁，看著那個動盪的心是什麼，此刻的我可以清楚看到自己嗎？但我倒下來了，失敗。

躺在床上時，也不想再嘲笑自己了，一切都是這樣無謂，坐了如何，不坐又如何，禪修終究只是生活中的一個小功課，人生還有很多功課也都無法達成。躺了一會兒，心情漸次平靜，卻仍咀嚼著這番茶杯裡的風波，有什麼要放的嗎，不放的又是誰？也許有段時候，我什麼也沒在想，只是躺著，閉目、鬆弛著，在那無思無想的凝然之下，突然心頭略過師父說的一句話，「煩惱即菩提」，如漣漪般晃樣浮現出來，銘心品嚐到煩惱與菩提的一體，就那個頭燃與清涼的同源，就是這意思。

不管禪坐如何，都只是一段很渺小的進程，生活中的一切更遑論還有數不盡的進進退退的事，我學到的，就是凡事不要太在意。其實，這個也很不好學，要看淡好壞成敗，本身就已經是工夫。

記得兩三年前，在泰國北部的一處國際禪修中心，與一位美國人談到她禪修最大的困難，她說，也許是文化的影響，她一直認為做事要「成功」，既然工作方面不如意，禪修是自己的選擇，就一定要「成功」。結果在禪坐那專注與幽微的覺明過程中，她遭遇更大的挫敗。要「成功」這頑強的念頭幾乎讓她徹底崩潰。好在，自覺到這種危險，再加上道場法師的幫助，她才轉了念頭，繼續學下去。拉雜說了這些，是希望能鼓勵像我這種不算是禪修料的人，也能多坐一分算一分。


作者：一休
圖片來源：nationalgeographic.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