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在洗碗時,聽到兩個孩子鬥起嘴來,
想說,就讓他們吵完吧!總要有機會練習衝突與和解。
於是就不動聲色,專心地把碗洗完。
等我過去時,兩人已經停止擦地,各倨一邊,
旦旦哭著,樹沉默。
我要他們兩人分別述說,他們述說的版本大致是一樣的。
原來,兩人正在擦地,他們各擁有一瓶光屋稀釋的噴霧劑,
任務就是把光屋噴在地板,然後,趴在地上用布擦地板,
擦了一會兒,旦跑去哥哥那邊,
把樹兒身邊的噴霧瓶子拿走。
樹兒說:「這兩瓶都一樣,妳為什麼一定要拿那一瓶?」
旦旦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仍然繼續默默擦地。
後來,樹哥哥就逕自又把旦身邊的瓶子拿走了。
旦旦跑去要拿回來,樹又說:「這兩瓶都一樣,妳為什麼一定要那一瓶?」
旦一定說了些類似:「我就是要這一瓶嘛!」兩人話來話去的都是這兩句,
然後,旦妹妹就哭了。
♡♡
我看著他們,心中想笑,覺得這孩子氣很可愛。
剛好手邊,有剛剛發表的:「療癒目標卡」
於是我要兩個孩子抽卡。
旦旦抽到的是:「支持面質性的表達」
樹哥哥則抽到:「釋放舊有模式」
於是,我在用天堂油,各支持彼此之後,
要他們兩重新模擬一次吵架,讓旦旦能練習面質性表達,讓樹兒能覺察自己模式。
在媽媽要求下,樹哥哥說:「這兩瓶都一樣,妳為什麼一定要這一瓶。」
我要旦旦說:「因為這一瓶是粉紅色的,我喜歡粉紅色的啊。」
樹哥哥又說:「可是不都是一樣,妳為什麼一定要粉紅色的?」
這時候,我要旦旦說:「既然兩瓶都一樣,那你為什麼一定要我喜歡的那瓶?」
旦妹妹雖然聲音過小,溫柔到毫無面質能量,依然堅定地說了清楚,
這時,換樹哥哥安靜下來。
我問:「樹,這兩瓶,對你有什麼不一樣?」
樹開始說:「粉紅色這瓶的噴嘴,比較好壓,可以噴出比較多,我也喜歡這一瓶。」這時,他開始覺得委屈。
(我心裡偷偷說:「既然好壓,更應該讓妹妹呀!但我知道,這是我個人的偏見,於是按捺下來。」)
於是,我教樹哥哥說:「覺察自己真正的需求很重要,你可以說:『你喜歡這一瓶,我也喜歡這一瓶,因為這個瓶子好噴,你是不是喜歡粉紅色的?』」(註解)
我也教旦旦說:「妳可以跟哥哥說:『你喜歡的和我喜歡的,都是同一瓶,那現在,我們要想辦法。』。」 旦旦照著模擬一次。
樹哥哥說:「猜拳。」
旦妹妹又哭了,她垂下頭來,搖了搖。
我問:「妳是非要這瓶不可,一點都不肯猜拳是嗎?」她點頭。
於是,我覺得兩人吵夠了。
我說:「好啦! 本來說好,地板擦完,要去動物園玩的。 現在吵到,動物園都快要關門了。 做個決定,要繼續吵架決定瓶子,還是立刻站起來,去動物園玩,回來再繼續擦地板?」
這時,兩人到有了異口同聲:「出去玩。」
在電梯時,兩人已經和好了。
我要樹哥哥說:「旦旦,我會不小心,就用聰明來欺負妳,對不起。」
旦妹妹則對哥哥說:「對不起,我太愛哭了。」
♡♡
在去動物園的路上,一路找停車位很艱難,
於是我們就有了好時間,溝通兩人的爭執。
樹哥哥慢慢覺察,也承認:
「是的,我雖然不是故意要欺負她,但有時候,我就造成了她被欺負的結果,本來是開玩笑和玩的,後來變得兩人都不開心。」
我提醒他,去覺察自己這部份,也去觀察,身邊的同學或大人,有沒有這樣子,憑著邏輯或會說話,用來壓迫人的。
旦妹妹也慢慢承認,自己是非要到不可。
我說:「不是當妹妹,就別人都要讓妳,什麼事情,都要練習可以討論。」
♡♡
兩人很快就和好了。
然而,我想起他們兩更早的爭執。
那也是,我在洗碗的時刻,
他們玩著角色扮演遊戲,兩人布置了舞台,要上演布偶戲。
旦旦還扮演售票員。
他們要我假扮客人,對我說:「請輸入你的姓名」
然後,躲在箱子中的旦旦,就會從縫縫塞出一張撲克牌,假裝是入場票。
這時,客人的我說:「沒有鍵盤呀,怎麼說輸入姓名呢?」
,我教他們,應該說:「請報上你的真實姓名。」
然後,我就跑去洗澡了。
這時,換旦旦傷腦筋了,她練習了幾回,就是記不得,這麼長的句子。
樹哥哥教了幾回,旦旦還是沒記起來。
這時,樹哥哥的興趣,轉到他手邊的笛子,不想教他了。
旦旦開始說:「拜託啦! 你再教我一次。」
教了幾回後,還是沒學會,
旦旦說了:「拜託啦,再教我一次,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於是,樹哥哥說:「那妳去拿一瓶可樂給我喝。」
其實,這些對話,我都是事後拼湊的,洗碗的聲音嘩啦嘩啦,
我聽到的是,旦旦跑來我旁邊,找著可樂,用抱怨的語氣說:
「怎麼可以叫我找可樂,家裡根本就沒有可樂嘛!」
我好奇:「妳抱怨什麼? 為什麼有可樂喝?」
我這才,停止洗碗,聽旦旦說清楚,剛剛的兄妹對話。
換我叫樹兒來了:
「樹,喝可樂,在這個家,是不是自己決定的? 能不能喝可樂,不是要先問過媽媽嗎?」
「而且,你如果知道,這個家根本沒有可樂,就是故意刁難人家。」
還有,「旦旦,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只要你....,要我幫你做什麼都好。』 即使那個人是神也不可以。」
♡♡
在開車時,我想起這個事件,回頭問旦旦,為什麼會這麼說。
旦旦想了很久,解釋說:「其實,我要說的是,你教我,我可以幫你做一件事情,如果那件事情,是我願意的話。 可是我說不清楚啦!」
這真的很有意思。
我會命名為:「知識,權力與力量」
樹哥哥掌握更多語言的知識,於是,他操弄這些知識,來彰顯力量,並額外地侵佔一點別人的權力,即使不是故意的,卻有了這樣的影響。
這樣的行為,其實在學校的人際交往之間很常見。
男孩子們經常喜歡開玩笑,展現語言的俏皮,甚至有用語言擴張權力的傾向。
而旦妹妹,還在學習說話呢!
她在述說日常具體感官經驗的細緻和細節,其實已經超越哥哥了。
然而,對於這些抽象語言,尤其是邏輯運作上面,她還沒到發展的成熟期,還需要一點一滴學習著,就這樣,跟也是在發展中的哥哥,演出兩性糾纏的劇碼。
我會說,樹哥哥也正在學習,用愛來使用權力的成熟期。
而旦妹妹期望別人讓她,期望被照顧,不自覺就使用委屈的情緒來行使權力,要學會,終於自己所渴望,同時,又能理解,這世界不是盡能如小我慾望之意,是個大成熟的練習啊。
而他們兩個所演出的,是極為原型象徵的男女兩性爭吵的糾纏劇碼。
♡♡
其實,兩兄妹平日,相愛極了。
他們每天晚上,又跳舞又唱歌,彼此玩笑追逐,笑成一團的樣子,
總讓我讚嘆,讓身為母親的我,彷彿置身天堂。
而樹哥哥,是很疼愛妹妹的。
上禮拜,他班上有慈善拍賣會,
每個孩子帶些東西到學校,每人都能買,一律20元。
他興高采烈地買了3個東西回家,
2個水壺,一隻小綿羊。
他最高興的是,「媽媽,這隻綿羊是要送給旦旦的。」
於是,他興沖沖找來禮物盒子,緞帶,綁成禮物的樣子,期待地等著妹妹放學回來。
我很喜歡,他在說:「這是要送給旦旦」那時的神情,
那神情裡,有很多深情與溫柔,還有那種,想像妹妹開心的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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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週日,在連日陰雨後,出現陽光晴朗,
我就帶著2個孩子,到文化中心吃早餐,
讓他們在草皮與風中盡情奔跑玩耍。
草皮上,許多孩子在玩耍,
樹兒帶了足球,踢呀踢的,讓一個大約2歲的小女孩很羨慕。
另一邊也有個約5歲的男孩,也帶了球在踢,男孩一身是汗,玩得瘋極了。
後來,旦旦與我,進到咖啡店裡休息,
我透過百頁窗的窗口,不時探看一下樹兒,
我看見,他蹲在廣場上,和2歲小孩互動,
拍球,有韻律地,笑著,像是在表演,或教導.....
那小孩的媽也在場,不曉得樹哥哥有沒有和人家說話,
遠遠地看著,都能聞到那裏的溫柔氣息。
一會兒,樹進來了,他一進來就跟我說:「媽媽,那裡還有個小男孩也帶了足球在踢,可是我以後不要成為他那樣的男生。」
「喔?怎樣的男生?」我好奇詢問。
「就是,他對那個小女孩很兇,跟他說:『走開,不要搶我的球。』 我以後不要成為,這種會兇小小孩的男生。」
「有呀,我看到你在陪她玩,感覺怎樣?」我問。
「感覺很好呀,」...他補充:「我們在學校,把這個叫做,培育下一代。」他回答。
「什麼?」我問。
「就是在學校呀,也有那些大哥哥,對學校的小弟弟要一起玩球很兇,我們都不喜歡那樣。 像我們都會很溫柔陪他們踢球,教他們踢球,我們說:等我們畢業了,這個學校的足球,就靠你們了。」 他開始說起自己和班上男生死黨的各種事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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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欣慰極了。
這孩子,慢慢長大到,有哥哥的認同,
眼睛裡會看到環境裡的人事物,
而他,開始有自己的選擇,自己的認同。
「媽媽,我以後不要成為那樣的男生。」
也說了:「媽媽,我以後想要當這樣的男生。」
不曉得男孩長大的歷程,有沒有誰,意識過,
自己在生活的衝擊下,有意識地選擇了自己的人格樣貌!!
於是,我知道,樹兒在人格目錄上,
選擇了溫柔關懷,多於粗魯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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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哥哥逐漸長出男孩的樣貌,
他也會在日常生活裡,溫柔地逗弄旦旦。
而那些溫柔逗弄,很是戀愛早期,男女兩性的嬉耍模式,
就是玩哇玩,若不覺知小我要被證明很厲害的需求,會欺負到妹妹。
或是,妹妹沒有覺知自己女性的需索,過於任性地要,兩人就會糾纏起來。
我好欣喜地看著孩子們長大,
也好欣喜地看著他們爭吵,
是老天爺透過他們來給我機會,
學習與看見,這一切一切。
♡♡
註解:
男性,通常不喜歡承認需求,而在關係中要求。
男性,經常會說出大道理,來說服人....而最後的結果,是讓自己的需求能得到滿足。
簡單的說出需求,對男性而言,會面臨被拒絕的危險,而這種時刻,對大部分的男性,會感受到被威脅,有損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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