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在和樂中打掃,昨夜睡前終於有了小吵,
有些吵架很真實,就像小夫小妻,讓我有回到人間的感受。
這吵雖小,但背後很深刻,讓我來寫寫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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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新整理出來的藍色空間裡,展拿著一片”鬥片”(註)問我,
「這些鬥片不知道收到哪裡去了?」
我偷偷地用唇語說:「丟掉啦!」
展立刻臉部表情,做出一個,”驚訝到下巴掉下來”的臉。
然後,他忍不住跟我說:
「妳知道這樣的小東西在孩子手上能發出來的光,比廢鐵回收廠多多了。」
於是開啟了我們的吵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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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寫到這裡,我是心痛而掉淚的。
若我昨夜在此狀態,我會用淚眼汪汪的眼睛,連連點頭,
然後對他說:「我知道,我知道,你說的都對.....可是對不起,我太累了。」
昨夜的我是鋼鐵戰士,明明累到連小孩的名字都忘記了,
說起嘴來還是伶牙俐齒,一點都不含糊。
我說:「你說的我都知道,但是要整理房子,空出空間,我把鬥片當祭品,先丟棄了....
如果,你每日能蹲在地上,陪我一起,拆掉一個又一個,千百種雜物的箱子,
你這樣說,我會願意同意....
但所有的雜物箱子都是我整理的,我認為你沒有立場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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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看著自己說嘴的樣子,
就看見自己的霸氣,以及背後,一種因為承擔而有的過度強勢。
在這強勢裡,我把責任與錯誤二分了,
仿若,對的是我,錯的是他,
無辜的是我,有罪的是他,
真是不公理不正義極了(註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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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掉淚的我,是那個;
”骨子裡萬分同意展的話,捨不得丟東西,記得每個記憶的我”
這個”我”,與展一起,住在這房子十年來,共同創造了房子的擁擠與亂。
當時,房子還很空靈的時候,
我們打破了一個心愛的杯子,
於是我們將碎片收拾起,裝在漂亮的紙盒子,
放上漂亮的紙緞帶當作襯底,為杯子寫了首感謝的詩,
浪漫與詩意極了。
我們感謝與杯子共處的歲月,杯子的碎片承載了歲月中流過的情感,
非要留下來不可,因為被”供奉”起來,那些逝水年華有了寄託。
於是,我會這樣收拾所有有記憶的東西,
好幾個有裂痕的杯子,
有著展寫字的一張小紙張,
旦旦畫畫的一張小廣告紙,
樹兒歷經不同年代的圖畫,棋子,玩具,
整裡的時候,在地板與沙發的縫隙,在隨手堆積的紙盒子裡,會找到:
塑膠假錢,大富翁骰子,一般玩耍的骰子、鬥片、BB彈、彈珠、鈴鐺、拼圖碎片、木頭積木、橡皮積木、樂高零件、螺絲、蠟筆、水彩、鉛筆、簽字筆、色鉛筆、大布偶、小布偶、木頭動物、...、.......
我像螞蟻一樣,將小東西一一分類歸檔....
一年、兩年、三年....
每年,我都花了很多時間,再把這些零碎東西分類好,收拾好,放好。
然後,也許是孩子太小,也許是老公過於在思考世界,
這些分類系統會失效、當機....形容虛設,
下一年,當我大整理時,會再度出現類似的情境。
生氣時,我說:「我花在整理鬥片的時間,不少於4小時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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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在整理雜物時,我雖然孤單但不無辜。
孩子的玩具大多是我買的,
娘家妹妹明智,絕不買有零碎小物件的玩具,
而我呢? 買的玩具都是”沒有電池,有創造力”的,
於是,我們家所有的玩具,都是袋子裡含有數十單位的小物件。
收拾雜物時,我帶著感情,
每個玩具,紀錄了孩子的成長,
記憶太好的我,記得孩子玩耍的樣子,表情,
或是,與玩具之間發生過的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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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以來,
我好想要,好想要,空出空間來,讓新的生命之流滂湃流過呀!
二週前,在滿房子凌亂的時後,我坐在聖壇前問眼前的聖母,
問:「這麼亂的空間,會對妳抱歉嗎?」
心靈裡聽見聖母這樣回答我:
「這個房子雖然亂,但每個物件上面都是光,我是因應光而來的,
這個房子充滿愛,所以我留在這裡,留得很安在,
倒是這麼凌亂的空間,妳不容易與我同在。」
我又問:「這麼凌亂的空間,對住在裡面的我們帶來什麼影響?」
心靈裡聖母的回答是:「你們會難以展開生命的步伐,或者說,對妳而言,已經在生命之流理了,但有更大量的生命之流要通過妳,妳需要更多更多的空。」
我明白,
”空”主要是我的內在,
而外在的象徵,則是”空間”的序位與美感,
對一個視覺型敏感的我,即使內在有著很安定的空,還是受環境影響的。
是啊,是啊,我好想要,好想要,讓滂湃的生命之流流過,快速前進啊!
讓更多的光流過我,讓更大的愛使用我,讓我的存在,就是我。
於是,我回頭跟那個,”什麼都捨不得丟棄的自己”說話,
我說:「那些細微的年華,濃情蜜意的時光,都被寫下來了,還有什麼捨不得?」
於是,內在外在的我,都同意了,「我們來丟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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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則是很愛護物資的我,有困難整理房子。
「這些好東西,去哪裡呢?」
我手邊,有20年前沒寫完的筆記紙,
有200隻超過30元的好原子筆,
有一個新的游泳池,有一桶3000元的塑沙.....
有好多漂亮的彈珠,小孩子最愛的鬥片.....
於是我祈禱,
親愛的光與愛之源頭呀,你最知道,這些東西能去哪裡,
幫我把這些物品的光之訊息散播出去吧!
捎來訊息,讓我知曉,這些東西能去哪裡?
上週末,我得到一個聯絡人,
可以收納我的文具、玩具、衣物的地方,
可以成為聯絡人,再次把好東西,分享出去的人。
記得當時,我又叫又跳,興奮極幸福極了,
祈禱得到回應,來得這麼快,
我們的愛能散播出去,不會流落到資源回收場,
我抱著展,好快樂好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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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我,在面對展對我說:
「理書,妳知道嗎?這樣一個小小的鐵片,在小孩子手上,可以發出來的光,比廢鐵回收廠,多很多呢!」
當我數落他沒有幫忙整理,他這樣回我:
「以前,不知道玩具能去哪裡,可是我們現在知道了,妳怎麼還丟棄它們呢?」
昨夜,被數落時,我就看見了,看見:
那個總是去學校,去家扶,陪那些適應不良的孩子們玩耍的展,
背後有好多好多的愛,
他看得到,那些被照顧不足的孩子們,
是多麼能因為一點好玩具,一點好陪伴,就被燃起生命的光芒,
他每次去陪伴那些很困難陪伴,有暴力傾向的孩子,
總是會帶著杯子,帶著飲料(可可,寶礦力..)家裏冰箱的餅乾、糖果.....
他知曉,物質上的小東西,
是多麼能在一開始讓孩子願意坐下來,與他說話,一起遊戲。
當展面質我時,我心裡看見的是他那個樣貌,
那個很孩子心,很疼惜孩子的他。
可是,昨夜我,太累太累了,我回答的不是同理與欣賞他,
而是為自己辯護,我說的是:「如果你陪我拆箱子,你就能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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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當時,心裡記得的是,每次要拆雜物箱時,
展會找到一件事情去做,然後我就把箱子又整理好了;
他修了一個檯燈,為它換上新的燈套,
他為我心理劇的一箱各色布,打了無數的電話,找到新主人,
他拆了家裏的所有窗簾,拿去自助洗衣店洗.....
我嘲笑他:「無法面對混亂,只有一顆專注的心。」
這幾天,我經常一個人蹲在家裏,用光當後靠,
打開一個又一個舊箱子,倒出百十件雜物,一一分類決定去處。
整理時,我沒有抱怨只有靜心,
有時想要有陪伴卻孤單時,
抱怨即將要出現前,我調整自己的心情,跟自己說:
展與我是不同的,他做他能做的,我做我能做的,
這麼多年,我學到,我想要完成的,就是我來,
而他總會找到,我沒有想到需要做的,去做。
這幾日,我看著展盡了最大的耐心與最多時間,
用他的方式,投入這一場,不可能的任務,
心裡有很多的感謝,也表達說出了無數次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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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有騎士精神的他,被我數落時,會安靜不回嘴,
有自省精神的我,每回數落他內心也會反省自己,
大約10分鐘的吵嘴,
旦旦跑過來:「我要洗澡,我要洗澡啦!」
於是我的溫柔回來,抱著光溜溜的她在懷裡,
跟她玩一玩,幫她洗澡,與她說話,所有的愛又回來了,
展幫旦旦刷牙,我幫孩子們按摩,睡前,家裏又有了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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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有一回,很深的夜裡,
也是整理房子的夜晚,很累了,孩子自動睡著,
展卻坐在房間門口不肯睡。
他說:「我想看著妳,看著妳睡著的樣子,我才會記得妳是天使。」
呵呵,我笑笑:「是啊,白天罵人指揮人的我,有夜叉的面貌。」
然後我笑自己:
「又是聖母,又是棄婦,有天使的樣貌,又有夜叉的狠勁....真是完整的女性呀!」
展總笑我,丟東西心橫手辣,
其實,我丟棄的東西,很少很少,
鬥片是我有意識丟棄的祭品,
當時,我面對著不忍心,跟自己說:「我一定要經驗到,狠心....」
於是,我把一片鬥片丟到金屬回收區,叮噹一聲,感覺到心好痛,
然後,我承受著心痛,開始丟棄:
重複的舊照片、舊的筆記本、歷年來心理工作的舊講義、許多許多人給我的謝卡、舊時的衣物、就的記念品.....我唱著歌,帶著愛,謝謝這些歷史,欣賞那時活過的自己.....
我把舊的自己,一一給丟了。
其實,我收拾起一袋展寫過的隻字片語,
孩子們的玩具,不是整理好能送出去,就是整理成他們有能力收拾的安放系統....
這10多天,我丟棄的,只有自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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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在夢裡,光很亮很亮,小弟回來了。
就是在法庭上,我看見他的新樣子。
我說:「你怎麼有辦法回來?」
他說:「因為換部隊了,所以放假15天。」
我帶著歡喜抱著他,說:
「真好,能放假,你能不能分批放假,多回來幾次,媽媽會很高興。」
我知道,整理房子,已經有希望完成了,
“整理房子與丟東西”--是我這輩子,最大的考驗與功課,
我的療癒能力,愛與光....都是帶來給地球的天賦,
與物質相處,在多情與狠心之間找到平衡,能捨,
才是我這輩子的功課。
不理性的我相信:
當我完成我最大的功課,
弟弟也會通過他最大的劫難,事情會有轉機。
清晨的夢,回應了我這個不理性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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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老公,
我們,其實是很像很像的人,
而我,其實是很懂你很懂你的人,
真是不好意思,昨夜的吵嘴,
我隱藏了最懂你的心,只為自己說話。
你問我:「那你下一個祭品的東西是什麼?」
你放心,我昨天說了不真實的話,我不會丟你的BB彈,
但我得為我,為了放狠話而使用的不真實負責,我會承受一些業力,但我會學到,
如何更靠近真實。
原來,靠近真實,說自己的真實,要有好大好大的負責,
為自己過去所做的一切,願意說:「是我。」
是的,家裏這麼亂,這麼多東西,那個不捨的是我,
是的,家裏這麼多箱子,沒有分類沒有收拾好,和你一樣,我也有責任,
是的,孤單收拾,是我想要快速完成的願景創造的,
是的,丟棄東西,是我選擇,讓一份禮物成為廢棄物,也是我,
同時,
很多情,記得孩子的笑與光,記得我們的情與過往的,是我,
很能面對混亂,心很細,腦袋有條理,能在混亂中開出一條路的,是我,
很有承擔,能為願景而奮鬥的,也是我,
願意承受業力,有能力作壞事的,也是新長出來的我。
這樣的我,昨夜,真實的話,是這樣說的:
是的,親愛的老公,
因為丟棄玩具對我太困難了,所以當時,我選擇了丟棄,我有取捨過,
當你說,孩子拿到玩具的美好,我很同意,也好喜歡能這樣說話的你。
我已經做了,覆水難收,就讓這件事情過去吧!
日後,我會把這種事情,交給你做。
請你為鬥片找一個家,然後我們就能把鬥片送給一個,眼睛會發亮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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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
鬥片,孩子的玩具,
是改良版的紙牌,圓圓一片金屬片,可以發射,可以比賽,可以收集,
一般來說,上面有皮卡丘等神奇寶貝圖案,
是孩子的資產,可以和朋友交換,可以累積,等值於兒童貨幣,
遊戲時,有發射器,旦旦2歲多時,就能自行發射而很開心。
(註2)
這就是夫妻吵架,最可怕的態度: 對_錯、無辜_加害者的二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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