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旦旦醒來了,還想窩在暗暗的房間,
她卻又貪戀我,希望我抱著她,
而我渴求陽光下的閱讀,抱了她坐在客廳的椅子上,
小女生一直躲太陽,我只好一手看書一手幫她遮陽。
她一直窩著,好久好久,一直往我胳肢窩裡鑽,
像是很享受的樣子。
逐漸,我的手開始鬆開,也許累了,也許覺得她閉著的眼睛已經放鬆,
然後小女孩說:「我要戴眼鏡!」
哥哥馬上拿了她的玩具太陽眼鏡幫她戴上,
她開始不用躲藏,可以平順地躺在我懷裡,
我繼續看書,她將自己晾在我的身體上,舒服極了。
最後展爸覺得好笑,幫我們拍了照片。
█
旦兩歲半了,已經完全不需要尿布,
即使深夜或旅行,她都能一覺到天明。
她說話雖有發音上的漏洞,陌生人難以一下子聽懂,
但她表達完善,想說的渴望的,甚至情緒,都能用語言表達。
她可以獨立吃飯,
可以坐大馬桶上大號,
可以奔跑和哥哥一起競賽,
可以和哥哥吵架或打架…
…..
她什麼都發展得快,
就差一樣,一直很慢很慢。
那就是,她與我之間的依附共生,還沒有解決呢!
█
她黏我,整個週末,她不是窩在我懷裡,
就是在我身邊2公尺以內過活。
夜裡,她經常數次翻身哭一兩聲,直到我回應她。
白天,她雖然習慣醒來看到的是爸爸,
但是若她看到我,都會給我一抹特別深的微笑,
然後說好幾次,不要去阿嬤家。
如果週三,她早上醒來沒看到我,而我又工作到晚上10點,
她會在看到我的時候,跟我說:「媽媽,我有點想不要回家。」
然後我得聽懂,這是一個情緒表達,而不是一個意願陳述,
我要在心裡相信她,聆聽她說:
「旦覺得一整天沒見到媽媽,沒信心媽媽會一直陪妳是嗎?」
她會點頭,然後非常黏人地賴著我,
最後我會給她一點誘惑:「我們回家吧! 回家可以…..」
她才會快樂地跟著我回家。
█
生樹的時候,我幾乎停止了大部分的工作,
生旦的時機,卻是我工作轉型甚至更多的時期。
我停止工作不是為了樹,而是為了我心裡成為母親的渴望,
我增加工作也不是為了旦,而是我心裡有種強烈追尋的能量。
如同父親一般,我逐漸醒悟到自己內在流浪的能量。
流浪的能量,在我還沒當母親之前,以換工作來呈現,
我不會停留在一個工作超過四年,
而且都是在工作最高峰離開,轉換下一個相似的場域。
我的自我童話,都是仙女只是暫時找不到羽衣所以留在人間,
等羽衣現身,仙女就要狠心告別夫與子,飛回天上。
這幾年,我精巧地讓流浪的能量與落地的能量,平衡著。
我悄悄地,讓所有轉換與離開,變成一種精神形式,並大大滿足自己,
小心地,讓流浪與離開的能量,不會在家庭生活裡顯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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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旦之間的母女關係,連結極深,
整個週末,讓她賴著,對我而言,是極舒服的。
肌膚與身體依靠著,
小女生的芬芳與暖氣,讓我很存在。
但是到了週一與週五之間,
到了預定要工作與獨處的時間點,
我就會開始渴望離開,渴望單獨,渴求完全屬於自己。
我們之間平衡得其實不錯,
因為婆家的完好支持,
加上旦旦與阿嬤的關係超親密,
我可以放心而放鬆地,照顧自己的靈性需求。
就是旦在我面前,特別容易退化。
大多時候她獨立而爽朗,尤其有樹陪著玩耍時,她幾乎有3歲的解人。
但是某個瞬間,她會粗魯地要求我完全順著她,說什麼都無法溝通,
她的表達只剩下哭泣,以及嬰兒式的咿嗚。
記得她嬰兒期會有大混亂的時期,大哭至崩潰為止。
2歲半的她,規模已經小多了,
但若我把她當成2歲半要求她成熟,就更會搞得挫折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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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地,我終於學會跟這個旦旦相處,
通常是在她有生理匱乏(想睡、餓了、冷了)
但她將之投射成一個替代儀式,而我們無法理解時,會發生小規模的大混亂。
所謂的替代儀式就是,半夜她可能很冷,但是她堅持要找到某個枕頭躺著。
或是她可能是想睡,但她堅持我要用她想像中一模一樣的姿勢抱她。
或是她可能就是渴了,但是她堅持要使用哥哥正在用的杯子,其他都不行。
而且這時候的她不說話,就是哭。
她的儀式又每次都不一樣,所以幾乎無人清楚她的指令與需求,
或者我可能很快就懂了,但她的任性會撞到我的驕傲,我就是不想聽她的。
當我一次次懂她,
我也逐漸認了,女兒的退化儀式,與我們之間的未完成依附共生有關,
也與我的流浪能量有關。
我認了自己的責任,願意投入兩人的關係而不抗拒,
我們之間就找到了解答。
那解答其實沒有固定的格式,
通常要在那瞬間我能放空,於是我會找到很創意的方法,
與旦旦共鳴,
當母女兩能溝通,她的退化會立即消退,
成為可以明晰表達的小女生,我們的快樂就又回來了。
█
到目前為止,有以下的例子:
○
有一次,她嗯哼,嗯哼地不停,要我說故事給她聽,
但是我怎麼說她都不滿意,繼續嗯哼地哭泣,哭鬧。
然後我忽然覺得很好笑,
明白了嗯哼可能就是密碼,
我開始嗯哼嗯哼地講完整本故事,
有表情的喔!
每一句嗯哼,都匹配到故事中的表情與情節。
沒有五頁,旦就恢復人性了,
她會說話起來,笑我不會說話。
○
還有一次在汽車裡,她忽然完全當機不說話,
還有浮躁的情緒一直出來,我們怎麼問都問不出她的需求。
於是我就當作,不說話的浮躁,就是她的需求,
跟樹說:「旦旦現在不會說話了喔! 你試試看?」
樹充滿興味地測試坐在安全椅上的妹妹:
「旦旦是誰?」「我是誰? 妳認識嗎?」「這是什麼?」「那是什麼?」
樹最厲害的是,每當旦旦不懂一次,他就興奮一次,
問了一大堆旦旦一定會懂的東西,旦都一副聽不懂的樣子,
他就越來越興奮好奇,且充滿挑戰企圖,想找到旦旦可以回答的東西。
(不像大人,我們會氣餒,挫折,失去了遊戲意味)
後來我提醒樹,問她:「紅色的英文怎麼講?」
(我猜測,旦的語言教學只有MAY在做,MAY教她英文,是她最成熟時)
旦說出了:「red」
樹快樂極了,旦也笑出來了!
然後她就恢復成我們熟悉的旦旦,
開始跟我們聊天說話。
○
這一兩個月,我在累積經驗,
快要能明白,這樣的女兒要怎麼陪她。
女兒似乎是個使用「情緒能量語言」的小孩,
當她的情緒越混亂月低潮,我得保持在越接納柔軟而且愉快狀態,
就能轉化她。
無論說什麼或發出什麼聲音都好,
我只要:
1) 不掉入評論她任性,
2) 抱怨她難搞,
3) 或自覺疲憊失去與之接觸的動機。
我保持在,
1) 這真是個有趣的丫,來了個外星女孩,我得解碼,才能與之溝通
2) 這真是靈修的好機會啊,我的柔軟我的愛,不要離開喔!
3) 千載難逢,我得好好練習,放棄語言的能量溝通形式
4) 就玩一玩吧! 所有現實標準都暫時放下,這是玩創造力的時刻
是的,當我越來越找到內在精神狀態,
我就越能使用很簡單的方法,
可能只是看看她,或是使用花精,或就是「旦要不要找一找這裡的黃色?」
她就回來了,變成小小人類的旦旦女生。
█
能擁有一個女兒,是我從小扮家家酒時的期盼,
不是為了打扮她,而是為了有個女生,非常柔軟非常可愛,
可以貼近自己的柔軟與幸福感。
直到真的生了女兒才知道,
原來不只是跟女性的柔軟可愛相遇,
透過女兒,我還跟自己的刁鑽任性,驕傲固執相遇。
小女生,真是可敬又可怕ㄚ,
如同我一樣的小女生,更是充滿無限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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