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車送樹兒，
自己灌礦泉水，他也討了一口。
水倒入喉之後，我問：「水冰嗎？」
他說：「日子一天一天過去---」
「咦？」當媽的納悶，小小孩怎有感慨詞？
小男孩：「冬天來了----」
，「水用她的身體告訴我們冬天有多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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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樹兒的詩心，
他與世界接觸後的發言。
想起今晨他沒有拒絕我一月去上學的提議，
只提了，「我要說中文的老師，不要說英文的。」
（因為菘表弟念了個半美語的學校。）
我看著剛理完髮，眉清目秀的他，
忽然感慨，「這孩子長得就是一副會讀書的樣子。」
心裡真是有感慨，
多想多陪陪他，讓他能晚些上學，
維持他混沌一體，每日自由探索的生活。
而他卻長得越來越朝向認知走去，
每日問超過100個為什麼，
到了睡前，愛睏的我規定要親一下才肯回答為什麼，
這才中斷了他過多的思慮。（即便這樣也問了10個以上）
養出一個意識清明的孩子，
有著明亮眼眸和專注的意識，
超級愛思考，其實是意料之外。
生樹兒前，展最明白，
我在路上被吸引的，都是長得壯壯，憨厚型的拙男孩。
記得懷第一胎前許願，
要把孩子當作一個完整的靈魂來對待，
打他進入娘胎起，
就當成一個成熟的個體來面對。
從娘胎起，樹兒就不曾被我們當成”it”，甚至是”he”；
我們一直當他是”You”，
一種”I ＆ Thou”的互為主體對待。
出生時，相信他聽得懂，對話開頭都是，「媽媽跟你說----」
也不在他面前談論他，
若真的談論了，就說，「我們在談你，你要不要過來聽啊？ 加入討論。」
或是在他面前聊天時，「爸爸媽媽在說我們的事，你若聽不懂想問，就問我們。」
這習慣是諮商工作形成的待人本性，
把每一個現身在眼前的人，當作”完整存在”的敏感；
於是我們也這樣對待孩子，從他是受精卵開始。
然後他長成了今日，眼眸明亮、與超級表達力的樣子。
用認知的語言形容，
叫做他建構出來的抽象認知世界，
緊密地與內外感官經驗連結在一起，
一組感官經驗連結一組語言；
腦袋裡甚少有無法消化的經驗。
這是樹兒擁有最大的健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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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禮拜，樹兒的阿祖，
叮嚀我們：「不要給他買太多玩具，會浪費」
「不要太早教他識字，他又學不會----」
（當我辯稱他會時）阿祖說：「那他上學以後會看不起別人----」
又囑咐我們：「讓他壯一點，不要一下子就生病---」
（我心裡承認樹兒瘦瘦的，但他的免疫力可是一流，就是身體虛冷）
他抱怨，「我現在老了，力氣不夠，壓不住他了。」
我回家後反覆沈思，
老人家不要的是什麼，想要的又是什麼？
老人家好像一語道破，展和我的陰暗面；
我們兩不擅長補身體，總是熬夜晚起----
我們過於重視美感與精神，正在學習落實更基底的生活。
我們兩愛思考，不重視社會禮儀，也不是聽話的乖小孩。
我們教出來的孩子，過於自主，過於明白自己要什麼，快4歲還沒學會壓抑。
也許老人家喜歡的，
是個壯壯憨憨能掌握的乖小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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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前幾天，
在某個情境下，我感到一瞬間對樹兒的害怕。
那一瞬間我聯想到樹兒的阿祖。
那也只有一瞬間，
此刻的我甚至忘了事情的脈絡。
真的無事發生，
只是在我煮飯的瞬間，
忽然覺察到一個天真又意識清醒的孩兒，
有著多麼巨大的生命能量！！
面對這麼巨大的生命能量，
總會照見自己的匱乏或死寂。
這也許是成人在面對這樣的小孩，
會有的害怕與挑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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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在浴缸裡，
他睜大眼睛與我鼻心對鼻心：「我不要洗頭。」
「不要。」 「不要。」 「不要。」
他很堅定地聲音宏亮表達，沒有情緒沒有掌控，就是堅定的表達。
而我更堅定，凝視他，靜默地收了他10個不要。
我們鼻心對鼻心，我專心呼吸著：
「媽媽說，現在洗頭吧～ 因為今天我精神好。 你已經三天沒洗了。」
「如果明天就是爸爸洗，我幫你洗頭比爸爸洗舒服多了。」
「你要我先放掉泡澡水，還是先在你頭髮上搓泡泡？」
「我要先搓泡泡再放掉水，因為這樣很舒服。」小男孩作了選擇。
（有時他順從我是因為他疼我；但昨夜，他選擇的是舒適。）
我發覺，這樣的對話除了聆聽與表達能力之外，
還需要生命能量與意志力。
樹兒經常與阿祖抗爭，而他採取的經常是相應不理的沈默姿態。
（這其實是最讓大人挫折的姿態。）
曾祖孫兩人久了也形成默契，
樹兒乖乖學會大聲開懷跟阿祖打招呼，
享受阿祖家的電視卡通（這是他待的空間裡，有最方便電視天線的地方）
阿祖學會表達慈祥，不多理會這個”總是不乖的小孩。”
我經常私底下在他們衝突後問樹兒，
他一再肯定對阿祖的愛，
就是交替有害羞、不喜歡、害怕、不知道怎麼辦，以及說不清楚和沒關係等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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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個月，當一個老師告訴我肚裡女兒有特殊之處後，
我跑去問她，「教養上有什麼要注意的地方？」
她給了我三個原則：
「多給予擁抱接觸」、「讓她可以說不」、「讓她作她想作的。」
聽了這些原則，我很放鬆，
這是我原來已經能做到80％的。
在嬰幼兒教養裡，
多接觸、把孩子當成意識完整的個體，
就是會促使孩子發展完整的意識。
若提到背後更深的理念，是以人智學作為根基思考的。
世界處處有靈，
人的認知是整合而渾然一體的，
（所謂：”共感”，字母有其形體、音調、顏色味道---）
在樹兒身上，他經常展示這樣的存在方式。
當他說，「水用她的身體告訴我們冬天有多冷」
當他昨天紅著眼眶無助問我，「那些塑膠杯如果沒有回收，就會被燒掉，怎麼辦？」
當他告訴我，我覺得A是硬硬的，C是軟軟的----
我真的多願意陪陪他，
在他說冬天有多冷時，陪他一起作詩---
在回答水杯疑惑時，認真解釋靈魂與身體如何在一起如何分離----
在他談起字母的共感經驗時，將他當成我的老師。
只是我瞭解自己的限制，
這樣美麗的交會片刻並不是我能給的常態，
我有想給小蛋蛋單獨陪伴的計畫，
有各種居家生活工作的時間投入---
還有我的專業夢想，以及對社會許下的心願。
於是，即使，我只有60％信任學校教育，
依然，讓年紀很幼小的樹兒，
進到一個”可能有固定行程表”、
”可能無法給予共感教育”、
”可能給的是制式化知識”的學校系統。
因為樹兒過於強大的求知需求---
已不是時間有限的父母和阿嬤能提供的。
而我能100％信任的是什麼？
我信任自己，在樹兒回到我身邊，即使多了小蛋蛋，
我還會給他至少每日1小時的對話時段。
很專注地，完全放鬆與互為主體性的，親密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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