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連絡我?」這是個平淡無奇的問題,卻是我整個禮拜煩雜思緒的累積,也是出口。
她本是笑容滿面望著我,經我一問後收起了笑容且低下頭去,雙手在胸前緊握著一個黑色長方物,身上著的是那一襲黑色連身長裙。我後悔問了這個問題,只要略過我的疑問,我和她就能像沒有發生任何事情般帶著愉快的氣氛開始閒話長短,有時很討厭自己喜歡尋求答案的個性。我們就這樣沉默了些許時間,我一時也不知道怎麼打破沉默,她卻突然抬頭,帶著堅定的笑容說︰
『如果我就此不告而別,不同你捎聲訊息,你會怎辦?你會不顧一切尋覓我嗎?』
我會怎辦?
我會不顧一切找她嗎?!
我努力了一個禮拜試圖尋找她,徒勞無功下我放棄了,可我真的儘力去找過她嗎?不顧一切的意思是什麼?那是能連命都不要的堅持!可我沒這樣的堅持,為了一個應該只認識兩個禮拜的女子賭命,根本超出秤子的平衡,所以我選擇放棄。可是她又有這樣儘力找我嗎?我不禁迷惘了。
「那、那妳…妳又有這樣找過我嗎?妳有我的電話,也沒見妳撥過。」
搞屁阿…根本就在賭氣,可我就是有口氣哽在喉頭,憑什麼我遍尋不著她而她一張發票一張邀請卡我就該出現在她眼前?只是,這感覺像是情侶間的爭執,而我跟她只是詭異平衡上的朋友,超出秤子平衡的平衡。
她沒說話,只是望著我,那眼神深邃地比望穿秋水還長遠,我就像被看穿意圖的傢伙傻愣愣的立著。她閉上眼睛,右邊嘴角微微牽動成笑容,隨後張開眼說:
『若是我說…為了同你見上一面,我做了努力,你能諒解嗎?』
做了努力?只是撥通電話給我也要努力嗎?難道另有內情?突然整個人疲累了起來,見個面也這樣多事端。或許小幽說的對,我實在沒本事玩下去。
「我能知道發生什麼事嗎?…」我認輸了,不過大丈夫嘛,屈一下ok的。
『如果你不介意…』她舉起右手指了指旁邊MOS的大門。
「嗯,進去吧!」
她餓了,我也是。回憶過往專注心神讓我飢腸轆轆,我點了一份燒肉珍珠堡套餐還加點一個巧克力起司。而她演奏樂器消耗的體力也很驚人,她點了一份海洋珍珠堡套餐、單點一個燒肉珍珠堡還有一份洋蔥圈跟一支法蘭克熱狗。
「點這麼多…吃得完嗎?」我看著四人用桌上滿載的食物。
『可別瞧輕了女孩子的胃口,特別是整天未進食的。』她笑著猛吸了一大口紅茶。
我看著她的笑容,白天的慧詰已經自然的出現在夜晚。我想,她可以算是痊癒了吧?如果這是我的功勞,我會非常的暗爽,畢竟能讓一個美女因為自己而走出陰霾,此生無憾了。
『你還不用?你不也餓壞了?』她拿起洋蔥圈就往嘴裡送。
「是呀!像我這樣的音痴聽整晚高檔音樂還滿耗體力的。」我打開了米漢堡。
『噗嘶!』
我們沒再交談,只是一直解決桌上的食物,直到我們各自剩下一杯紅茶。
「酒足飯飽之餘,可以告訴我不連絡我的原因嗎?」
『我…在幫我姐妹…打理婚前事宜。』她的表情很不自然,百感交集般。
「我知道結婚很多事情要忙,但也不至於撥個電話給我都沒空吧?」
她沒說話,只是低著頭,我突然發現自己口氣很糟,明明自己就很想念她,見到了還要這樣傷害她,心裡又覺得自己是北七了。
「呃…我沒有責怪妳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妳的近況。」
『嗯,我知曉。那你願意聽我講述原委嗎?』
「我能說不嗎?」
語畢,我們相視一笑,剛才的尷尬一掃而去。她開始解釋這禮拜都在做什麼。簡單的說,她整個禮拜都在幫她姐妹忙結婚的事,甚至還請了幾天假,實在有夠姐妹的,交到她這種朋友,那女的可以含笑九泉了…嗯,這成語用在這怪怪的。基於好奇與關心,我也問了男方打哪來,只是她又“自然”地略過我的問題,讓謎般的問號又多了一個,不過我也習慣了,或許哪天這些問號的答案會自己跳出來;也或許這些答案會交織成一個令人想拿來當電影劇本的事實也說不定。
『這般因由,你能諒解我的苦處了嗎?』她用詞很委屈,笑的卻很賊,喔不,是很慧詰。
「嗯,迫於無奈,但我還是接受了。」
『呵呵,怎般的無奈?』
「你還是沒跟我說男生是誰阿,不完整的理由,所以我迫於無奈。」
『時間頗晚,我們該離開了。』她喝掉最後一口紅茶,起身微笑看著我。
最後一次詢問她還是略過,我只好在心理攤攤雙手,嘆了口氣。
走出MOS時間已近午夜,總是不打烊的台北市依然活絡的接待著每個遺忘睡眠的傢伙。溫度也驟降了不少,我看見她打著哆嗦,那薄如綢緞的衣服沒法幫她禦寒,我脫下外套輕輕的披在她的肩上,自己則把雙手插在褲袋裡頭取暖。
『謝謝,你仍是如此貼心。』她笑著說。
我聳聳肩,沒有說話。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看著穿過樹葉間隙的點點碎光。我知道,我內心還在猶豫、掙扎,喜歡歸喜歡,行動跟放棄的矛盾卻在秤子的兩頭詭異的平衡著,隨時會往一方落下,差別只在於哪頭的爆點能炸到心坎裡。
『有心事?』
「嗯。」
『關於我?』
「嗯。」
『想談嗎?』
我搖搖頭,沒有說話。將視線移到她身上,穿過樹葉間隙的點點碎光落在她身上,帶出她另一種矇矓的氣質,單就這份氣質,我的秤子朝向“行動”那頭沉了不少,但是諸多沒有答案的疑問馬上在“放棄”那頭加足了法碼拉回平衡。
『你想這般望著我到何時呢?』她笑著。
「到妳受不了轉過頭去。」我笑著。
她向前跨上一大步,身體幾乎貼上了我,鼻尖也幾乎觸碰到我的鼻尖,我聞到自她身上散發出來令人心醉的香味,瞬間秤子又傾斜了。但我沉住了氣。
『你長進了,能穩穩的立著。』她賊笑著,熟悉的打量口氣。
「被妳這麼激烈的方式訓練,想不長大也難吧。」
『噗嘶…那你有心得嗎?』她退開身體,像個頑皮的孩子踩著高跟鞋單腳在人行道的石磚上一格格跳著,就像童年的跳房子。
「心得就是…能再來一次嗎?」
秤子嚴重失衡讓我吐了一句奇怪的話,我馬上驚覺說錯話,正想開口修正,她卻先開口:
『這是你關於我的心事的獨白嗎?』她停止躍步,背對我問著。
「當然…只是說笑…」
『呵呵,你逗笑我了。』她轉身笑的樂不開支。
她笑的很開心,我卻已是一身冷汗,即使我已經擺脫近“香”情怯的毛病,但是內心的矛盾仍然左右著我的思維。
「很晚了,妳要回去了嗎?」帶開話題吧,大丈夫嘛~再屈一次也ok的。
『折騰了一夜,是想回去歇息。』
「妳的車在哪?我陪妳走過去吧。」
『在妾身住所樓下歇息。』
「妳家在內湖對吧?」
『公子記性不差。』
「所以…妳沒開車來?」
『公子判斷的是。』
「那…」我看了時間,這時候公車捷運都下班了…
『公車與捷運都停駛了,這可怎辦才妥當呢…』她故作焦慮,低頭深思著。
「這麼晚坐計程車也不安全,所以要靠私人交通工具。」
『不愧是西瓜,這法子可靠的很。』
「還好啦。」
我在等她說下一句話,她只是一直微笑看著我,我以為臉上有東西,還揉了幾下臉頰,她還是看著我,我開始回想是不是說錯啥話,終於又會意過來。
「該不會…」
『正是!』
「妳確定?」
『當然!』
「可妳穿…」
『放心!』
又讓attila賺到,載到美女是每台速克達125的心願,認識婁小姐後attila的心願快變成家常便飯了,看來attila跟我一樣都算是此生無憾。走到attila旁,我看了看婁小姐再看了看attila,只剩下側坐這招了,雖然台北市很喜歡抓這種雞毛蒜皮的違規來增加收入,不過這個時間點只要避開巡邏車大概就是無政府狀態。
「上車吧!」我架起中柱,打算用老方法將她送上車。
她沒有動作,擺出那個很賊的笑容看著我,然後伸出右手手心向上攤平。
「不是這樣的吧?!」我再次會意過來,這娘們原來早就算計好了。Sorry我不該這樣形容一個美女,但是她的算盤打的真是太美妙了,這是我尊敬的口氣。
『莫非公子另有打算。』
「側坐是個很好的選擇。」我自己邊說邊猛點頭。
『這衣服的布料太過滑溜,恐怕…』她邊說邊拉起裙擺露出小腿,而且還在持續向上。
「好啦好啦好啦妳贏!」我遞出鑰匙,她才停止“走光”雖然只有我看到。
有必要用美色來跟我證明那衣服無敵滑嗎?不過她這招用的很合宜,根本就是我的罩門。
『西瓜呀~逗你著實趣味十足呢!』她接過鑰匙,笑的闔不攏嘴。
「呵…呵呵…」這就叫做被“呷夠夠”再屈一次吧~唉…
看到一個穿著連身長裙的女生騎著attila在台北市壓車、甩尾真的是非常匪夷所思的現實,而我正坐在這個現實裡的機車後座上,幸好裙子夠長不會出現蓬蓬裙的花樣,而且她穿著我的防風防雨防小人的外套,別遇到戴帽子的就隨她飆了。午夜車好飆,往內湖一路暢行無阻,很快就到她的目的地,定睛一瞧,這個十字路口是我跟她邂逅的地方。
「妳住這附近喔?」我接過龍頭,她則輕巧的躍下attila。
『就在後邊巷子裡頭。』她隨手紮了頭髮,右手指著黑暗處。
「怎不直接騎到妳家樓下就好?」
『你順著路回去較不會耽擱。』
「上車吧~不差這點距離。」我放下左手打算把龍頭再交給她。
『可我想散步。』
「那就走吧!」
就這樣,她在人行道上走;我在柏油路上划,只是她的步伐很陽春,連帶我也只能龜速的划,這真是減肥的好辦法,超耗體力的。轉進一條只有幾盞路燈的巷子,她在一個騎樓停住,我看到她那台白色轎車,終於哪~我已經滿頭大汗了。如果你要問我為什麼不催點油門比較省力,我只能回答你︰剛的氣氛如果attila在旁邊一直鬼叫的話,那就會很殘缺—殘念加缺德。因為她一路上都哼著歌,如果被attila的運轉聲蓋過去,聽不到就會變成殘念;這個時候街坊鄰居都在做著各自迥異的夢,大聲破壞他們的小世界就會很缺德。
『謝謝,勞你陪我這段路。』她靠在騎樓的柱子上說著。
「應該的,這條巷子路燈有跟沒有差不多,四處都是死角很危險。」
『嘿~西瓜你架住車。』她立起身體離開柱子。
「然後呢?」我架起中柱,走到她身旁。
『隨你動手,擊向我便成。』她的標準賊笑又出來了,只是有點更不懷好意?
「嘿嘿!星爺那招…」我擺出周星馳在鹿鼎記裡頭那招抓奶龍爪手的姿勢。
『隨你,只是待會別喊疼唷!』
「好!」
我當然不會用這種下三流的招式,擺出大熊抱的姿勢作勢要抱住她,只見她一瞬閃身到我右側抓住我的右手,接著我的腳被絆住,往前做了一個撲壘的動作直接撲向騎樓。
「唉唷!」我翻起身坐在地上哀嚎著。
『無礙吧?』她蹲下身觀看我有無受傷。
「剛發生什麼事?」
『我只是挪到你右側,抓住你的右手順著你的方向施力,同時抬起右腳輕輕一絆…』
「喔~」恍然大悟讓我忘了痛楚,看來她學過防身術之類的,難怪天地無驚。
『高中撥了時間去學點武術,母親說女孩子家孤身在外總要提防點。』
「真是身體力行的証明…」
『雖然疼了些,不過效果挺好不是?』
「是呀,果然是“切身之痛”呀…」
『為了向公子致歉,妾身希望請公子上樓歇息片刻。』
「上樓?進妳房間?」劇情是這樣發展的嗎?有沒有這麼愉快阿?
『非也,只是上樓,女孩子家閨房男生可不能亂進。』她笑著。
「恭敬不如從命嚕。」我只是好奇,嗯…應該吧…
將attila安頓在小白旁讓它們相偎依。打開鐵捲門旁的門,我隨著她走進一樓室內,朝四周張望一番,依擺設判斷是賣早餐的,難道她是傳說中的早餐西施?不對,賣早餐需要穿到OL套裝嗎?
『這棟樓是母親留在台灣的,一樓租給友人當早餐店,我住二樓,再上頭則空著。』她走上樓梯,邊解釋著。
「原來如此,我以為妳是早餐西施呢!」
『呵呵,恰好不是,可我跟叔叔阿姨感情深厚,假日沒安排的話我會來幫手。』
「那假日的生意一定特別好。」
『你怎曉得?叔叔阿姨總說假日還好有我來幫手,不然他們可忙不過來,更何況假日來的都是男客人得多,一次總點許多樣。』
該說她單純嗎?要不是假日有她會來賣早餐,哪有這麼多生意上門,想想如果一個當各大雜誌封面女郎綽綽有餘的美女來賣早餐,我一定也是風雨無阻每個禮拜假日來這報到。正所謂“食客之意不在餐”大家心照不宣。
『公子請入內。』
隨她走進門,才發現這是玄關,一個人住的地方有玄關?再走進去該不會是客廳吧?難道是一整套?難怪她說只是上樓而不是進她房間。
『客廳稍作歇息。』
她朝我微笑後就向另一頭走去,天花板上像是小夜燈的燈光搶在她的路線前一盞盞亮起。我坐在沙發上,整個客廳給我的感受就是—這是HOLA傢俱樣品屋裡頭客廳的擺設吧?還有一個半面牆大的電漿電視正對著我,這絕對是假日在家當植物人最好的配備了。我還在場勘時,她端著一個拖盤走了過來,托盤上頭有一壺茶跟兩只杯子。
『沏壺熱茶給你壓壓驚。』她斟了一杯茶到我面前。
「妳自己住?」我端起茶淺嚐一口,是花茶,口味喝不出來。
『嗯,稍嫌大了些,不好打掃。』她替自己斟了一杯。
「妳剛說,這是妳媽留在台灣的房子,那她現在是在…?」
『母親她人在澳洲,移民過去的,這房子本打算出售,因為我才繼續留著。』
「妳怎不跟著過去?」
她頓了一下,短暫的思考後接著說︰「那時是為了他。母親這幾天問我要否回澳洲散心,我答她仍要留在台灣,有些牽掛未了。」
「哪些牽掛?」我只是想知道是否有我的地位。
『姐妹的婚事要辦妥,另外…』她將視線移到我身上後接著說︰『還有你。』
像是被雷劈到一樣,我腦袋裡所有的思緒都被燒盡,只剩下一片空白加上三個字“還有你”這三個字是說…還有我,所以留在台灣,是這樣解釋的嗎?表示我在她心頭是有點位置的?
《啪!》她用無名指和拇指在我眼前彈了一下後接著說︰
『該醒醒了,小朋友。』
「我…」該回什麼呢…
『不想問因由嗎?』
「問了會有答案嗎?」碰過太多釘子了,我只能試探。
『問了或許沒有答案,不問卻連或許都沒有。』
我靜默,看著她,然後別過頭去深呼吸,再次看著她,開口︰
「我想我該回家了。」我屬小,怎樣!唉…
她沒答話,眼睛睜的很大,表情看來像是被checkmate般,閃過一絲落寞後說︰
『我送你。』
不發一語,我下樓,牽起attila慢慢的走出巷子,她也就這樣跟在我後頭。突然覺得整條街都透不出聲音,像是空氣被抽空一樣,聲音只能卡在喉頭。走到和她初見面的那個路口,我停下腳步,她也在我後方停住。
「晚安。」
『晚安。』
發動attila,引擎聲在這樣的氣氛下特別刺耳,後頭傳來漸漸遠離的腳步聲,我也準備離去,有張發票突然飄到踏板上,撿起來一看原來是我給她她再還我的那張,眼神一瞥,看到了那句話:
-Would you come for me?-
不知道怎了突然心頭衝出一股念頭,而且非做不可!我熄火架好attila跳下車轉身大喊︰
「怡嫻!」聲音在街頭迴盪著。
『怎麼?』她轉身,臉上帶著疑惑。
我深吸一口氣,用力開口:
「無論妳那句“還有你”有什麼含意,我只想說“為了妳,我才會在這裡”」我嚥了口水接著說:「這個路口,能否讓我牽著妳的手?」
相隔一個路口的距離,我仍清楚看到她眼眶顯得濕潤。
『再問你一次,』她將雙手圈在嘴邊後說:『這是你關於我的心事的獨白嗎?』
我只是點頭,緩緩的點頭,雙眼注視著她。
『那…這是我的回答。』
她沒再說任何話,朝我走了過來,我不敢輕舉妄動,只是看著她慢慢縮短我們之間的距離,我等著那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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