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猜怎麼著？attila現正在淡水鎮的中正路上，朝著漁人碼頭的方向，而現在時間是晚上七點多，正值鶼鰈情深的賢伉儷出沒的熱門時段，我跟婁小姐不是情侶，所以真的不知道她要去那作什麼，可是她從上車後只說了“漁人碼頭”四個字就隻字未提，我也只能到目的地後再隨機應變。
一到停車場就證明我所言不虛，放眼望去像是歐拖麥拍賣場，擁擠的程度不輸文化的停車場。所幸在文化苦練的“挪車位”技藝在這派上用場，左右兩邊挪了十幾台總算是幫attila生出棲身之地。安頓好我的愛駒，朝久候的婁小姐遞了個抱歉的笑容，她沒說話只是稍稍的嘴角上揚，就獨自向前走去，我也跟了上去，只是剛才她那嘴角上揚的笑容怎跟昨晚的那麼類似…
漁人碼頭的變化真的很大，大一時來這只是一座碼頭，現在多了一條木棧道、一座浮動碼頭，最優秀的就是那座像張白色風帆的跨海大橋，流線順暢的外型很有揚帆出海的感覺，夜晚在橋上還會閃爍五彩繽紛的霓虹，很適合情侶耍肉麻的好地方。只是今晚的風未免太大了些，吹的地上煙塵四起。
我隨著婁小姐走上木棧道，用“人滿為患”來形容我看到的畫面應該不過分；用“寸步難行”來簡述我現在的窘境應該很適當，但婁小姐卻像如入無人之境照著自己的步伐走著，還都不用閃人，我撿個便利跟在她後頭省事不少。我們一路走到木棧道的盡頭，面向淡水河比肩靠著欄杆。由於風大的像是颱風般，不時就有大浪一波接著一波打在離欄杆底下不遠的碎波塊上，甚至飛濺的水花都打上木棧道，使得四處都是溼滑一地，而且碎浪的聲音像萬千蟲子般鑽進我的耳裡，非常的不舒服，讓我愈來愈確定今晚會發生很shock的事情。
『你看今夜的海，是否猖狂了些。』她說著，並未轉頭看我。
「是有那麼囂張一點。」
我試圖搖晃欄杆看夠牢固否，一來婁小姐如果想突然往外翻欄杆必須能承受我和她拉扯的力道；二來欄杆必須先支撐我日益增進的體重。欄杆看來紋風不動，反倒是我站的木板有點凹陷，打死我都不會承認是因為體重的關係。
『你覺得它這麼猖狂圖的是什麼？』
「可能…它只是為了抒發自己的情緒…」“女方心理諮詢師”角色置入。
『何苦這般激烈的方式…』
『無風不起浪，海會起浪也是因為風的推波助瀾。』
她沒說話，轉過頭來，帶著驚訝的表情看著我。
『風過水無痕，它也應該平靜才是。』過了半晌她才開口。
「一般來說是這樣，但戀上就沒這麼容易了。」
她沒說話，整個人將正面轉過來，帶著更驚訝的表情看著我。
『可否詳述？』
我轉過身整個人面向著她“咳、咳”清了清喉嚨說︰
「微風輕吹過，平靜無波的海面僅會有些微的悸動，但隨即逝去，這就是妳說的“風過水無痕”稍縱即逝的悸動沒辦法打亂海洋深處那一如往常的流動。但若是海戀上了風，即使在那心海深處的湍流亦會隨著風的步伐改變流向，風的喜怒哀愁都牽引著海的一舉一動…」
我本想繼續說下去，卻看到她眼眶顯得濕潤，黯淡的空洞目光注視著我。
『若是風選擇離去，選擇捨下戀上他的海呢？』她開口，哽咽的語氣。
「風要離去，那是不願多說的心情，所以他帶給海的無言更是五味雜陳，喜怒哀愁亂了分寸，海的情緒無所適從，」我舉起右手指向不斷襲來的浪潮說︰「只能用最激烈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撕心裂肺，就像今晚那幾近漫天的大浪般！」
說完的同時，她濕潤的眼眶也開始決堤，一顆顆閃爍的淚珠不斷落下，只是才滑落臉龐就被襲來的狂風帶向遠處。我突然想起她說過的話：
“我的淚只能蘸濕他的胸口，除了那兒別無去處，因此我只能選擇讓淚沒有歸所，如絮般漂泊著。”
“淚沒有歸所，所以隨風而去，期望風能將這撕開心臟而滴下的淚水帶往他的胸口！”我忽地領悟到這句話，才終於明白婁小姐的每一滴淚水都包含了多少感情、悲傷跟恨意。我想起了大二那時的一段情，最終也是以三天三夜的淚水作end，那時的情緒就如她現在這般。她的情緒我體會過；她的淚水我落下過，一股憐憫之情油然而生，我想上前抱住她，告訴她身旁還有我在！而她卻靠近了我一步，舉起了右手。
『西瓜，你果然也是有“心”的人…』
她說話的同時，右手手掌貼住了我的胸口，來自她掌心的溫度伴隨著熟悉的電擊感直達我的心臟，我霎時不能自己，而剛才那股憐憫之情在溫度和電擊感催化下居然有發酵的味道，那是我這輩子不敢再奢求的情感的味道。在異樣的情感驅使下，我舉起右手緊緊地握住她的右手，雙唇微微的顫抖著。
「就算風讓海失去自我，只能寄情於波濤大浪，我會寸步不移的守在原地，直到風平浪靜！」
這句話或許不夠水準列入年度十大佳句number 4，但卻是我的肺腑之言，雖然比不上之前那幾句動聽，但是請記得一件事情，男人說話時，假話通常都七彩糖衣花枝招展一整個華麗到可以甩滿一缸子疙瘩；真話通常都乏善可陳平庸無趣一整個樸素到可以擋掉一卡車桃花。怪的是女孩子通常都喜愛華麗的假話對於樸素的真話卻棄如敝履。
她沒說話，依然看著我，眼淚仍舊不停落下，但是那黯淡的空洞眼神卻帶上幾分光芒，而且她笑了，那是以希望堆砌的笑容。
『或許…或許你可以…』她止住了淚水，只是奪眶而出的仍隨風而去。
「我可以！我一定可以！」我也不知道可以怎樣，反正就給它可以下去！
她抽回右手，轉身靠著欄杆，仰首閉上眼睛，剩餘的淚水在眼角駐足，但她卻沒再等它滑落，右手拭去了隨風而去的可能，就像是那些感情、悲傷跟恨意不再需要四處漂泊，只需要漸漸遺忘。我也靠著欄杆，平撫自己的情緒，試著釐清那莫名而生的異樣情感，卻只感到發酵的味道愈來愈強烈。
『上橋吧！』她偏頭看著我，帶著白天的笑容。
「好。」我看著她，臉上卻有點溫熱。
好吧～我想我喜歡上她了，反正秤子本來就很博愛，喜歡上人不是什麼新鮮事，更何況我跟她有過肌膚之親，不負責的話我還是人嗎？聽說，我是西瓜；而且，這年頭親到就要負責的話，那有可能一掛的好朋友都可以當表兄弟姐妹了。雖然她剛說“或許你可以”我也不知道可以什麼，反正最慘的也就是可以當一個好人，我可是當過整整四年的好人也不差這一次！可是這也沒什麼好驕傲，唉…還有，她說我是有心的人？人不都有心嗎？我的問號又添了一筆。
我們步上跨海小橋，黏在一起的只見到三三兩兩，看了時間才發現已近午夜，難怪分不開的都回家玩兩人小世界的遊戲。此時的風和徐拂來不像剛才的狂風大作，四周傳來的也只是輕柔的浪潮聲。走到橋正中央，上方的霓虹剛好轉為藍色，她靠在欄杆眺望著海的盡頭，些許髮絲隨風搖曳著。
『西瓜，我同你說個故事。』
「好。」我不敢看她，因為已經燙到了耳根子。
她閉上眼並深呼吸，張開眼說：
『二十八年前，十二月五號在嘉義縣布袋鎮有個小女孩出世，女孩的父親是成功的商人，因此不愁吃穿；母親是持家的賢內助，因此一切打點妥善，女孩過著自由的日子。她自幼就對海有深厚的情感，海從不拒絕任何傾注於身上的所有，她希望自己能像海那般有著一顆包容的心。然而女孩是勇於冒險的射手座，所以不甘於在同一個海域待著，她堅信在不知名的遠方有另一個海在等她發掘。』
『十三年前，女孩亦然決然參與北區聯招，就讀了泰北高中，她想看看北台灣的海是什麼容貌。她初次前往漁人碼頭是在一個萬里無雲的午后，出海口在日暮餘暉著色下顯得金黃一片，浪潮彷若搖曳的麥田。她為這景致如癡如醉，她希望自己能像海那般閃耀著光彩。而海能耀眼因於太陽的成全，她也渴望著生命中那個能照耀她的人。』
『一次意外的碰撞，在竹圍捷運站外的天橋上，一個男孩失神撞上了女孩，兩人皆無大礙，只是女孩最鍾愛的直笛斷成兩截，且隔日即要演出，女孩驚慌下無助落淚，男孩卻沒致歉，僅向女孩索取住址，女孩不疑有他也就給了，男孩要女孩回家等候，便帶著那兩截直笛的殘骸離去，直到夜深才在女孩的住所外大喊，女孩下樓後見到男孩渾身是汗，手上拿的是如出一轍的直笛，原來男孩帶著殘骸跑遍台北市樂器行試著比對出相同的樣式，女孩感動莫名，想和男孩道謝，男孩這時致歉，臉上盡是笑容，女孩那一瞬被男孩的笑容牽引住，若似見到那天的太陽，一股暖意打從心頭滋長。』
『女孩和男孩發現彼此皆是泰北的學生，且同年級，於是談起天來特別投機，兩人也開始在學校碰頭，甚至是放課後依然。時間不客氣的擔任推手，促使這段感情累積出篤定，女孩篤定男孩就是能照耀她的那個人，於是在一次出遊應允了男孩的追求，也讓男孩吻上自己的唇，體會了愛情最初的感動。此後，女孩替男孩打理了一切，僅只冀望男孩能不多勞心料理雜務，男孩也未辜負女孩，總是傾注愛戀在女孩心頭。』
『兩人走完高中三年，男孩考上文化大學，女孩為了男孩放棄台大選擇文化，甚至是同一個科系，成為同儕眼中令人稱羨的班對，兩人也自然的在陽明山租了房間一同生活。邁入大學，女孩更是細心，為了讓男孩少用外食，學習烹飪課程；為了在舞會上與男孩共舞，參與了國標社…女孩的無微不至讓男孩也決定女孩就是唯一，兩人在大學畢業那天私定終生。』
『結束學生生涯的兩個月後，男孩接到服役通知，遠赴中台灣的成功嶺履行義務，女孩在內湖覓得一份周休二日的工作。兩年的日子，女孩從男孩步入軍旅的第一個周末就南下懇親，其後只要男孩留守部隊的那個周末女孩總是不畏風雨的南下會客，直到男孩退伍。』
『男孩退伍後也順利找到工作，地點就在女孩的公司附近，兩人每天下班後總是一道回去住所，過著同居的生活。男孩決定向父母告知要娶女孩的那一晚，女孩落下感動的淚水，雖然男孩同女孩說需要幾年時間打下結婚的基礎，女孩也欣然接受，滿懷未來的等候著，且女孩從男孩的笑容裡再次讀到了那天的太陽。女孩也開始會到男孩家中打理雜務，照料未來父母的起居，甚得長輩的讚許，也讓女孩覺得這就是自己要的未來。』
『這一晃又是四年光景，男孩…嗯，或許該改口了…男子當上了公司的經理，終於決定要娶女子過門，於是在三個月前獻上一只戒指向女子求婚，就在漁人碼頭的跨海大橋上，女子欣喜若狂，熱淚盈眶的擁抱男子。或許是良久的等候終有結果；也或許是當下情緒激昂，當夜，女子卸下最後那道矜持，將自己的身心靈都交給了男子。』
『兩人向彼此的父母表明了心意，即刻張羅終生大事，工作與婚事糾纏著疲憊的身子，即便繁忙如斯，女子也甘之如飴。兩個月前，女子拉了自己的好姐妹當伴娘，連同男子三個人談了一整個下午茶的時光，那天是４月１７日…』
她說到這時，突然欲言又止，我看到她眉毛用立的牽動著，像是在壓抑超載的情緒。可是她不是已經決定放下這段過去的感情了嗎？莫非還有其他因由？
『喜訊連袂而來…算是喜訊吧？還是惡耗？』她自言自語，嘆口氣後說︰『一個月前，女子幾次無端的乾嘔，健檢後才發現有了身孕，女子滿心歡喜的告知男子這個消息，只見到男子臉色一沉說了句“怎會呢？”』
她再次停頓，雙手緊緊握拳，因為用力過猛還顫抖著，就連開口微張的雙唇都不自覺的抖動。
她終於開口，只是連帶著聲音也有不自然的語調起伏。
『女子受到驚嚇立在原地，十三年來她頭一遭見到男子臉色這般沉重，那天的太陽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會令人窒息的低氣壓。更讓女子困惑、無奈、難過的是男子的第二句話“爸媽不能接受先有後婚，拿掉吧。”那夜，男子以公司加班為由並未回家，女子關上屋裡所有燈光，在沙發上枯坐一夜，雙頰上的淚痕在屋外的光線相映下顯得鮮明。』
『兩個禮拜前，女子決定接受男子的意思，打算拿掉孩子，男子突如其來的加班扔下了女子，讓她獨自去承受女人這輩子皆不願去做的事情，女子撥給姐妹，依然不克前來，女子在醫院門口落下了心酸的淚水，她永遠也無法忘卻冰冷的手術台、刺眼的手術燈、手術過後虛弱到幾乎無法行走的自己，甚至覺得自己是親手斷送未出世孩子生命的兇手。』
聽到這我可謂是瞠目吒舌，臉上的溫熱早已被故事冷卻。這太戲劇了吧？這應該是道地的台灣八點檔會出現的腳本，一個故事要轉這麼多個彎不僅看的人辛苦演的人應該也很想死吧？可是她說的非常真實，就像她是女主角，不對！她當然就是女主角，不然怎可能這麼巨細靡遺。
『前日，男子毀婚了。』
「阿？」我脫口而出，這實在是太shock了，這個彎又急又陡讓我的思緒差點摔飛出去。
『男子在最初與女子見面的天橋上，同女子提了分手，口頭上的婚約很輕易的被撕碎，男子冷如風的面容深深烙在女子心頭，女子再也不見那最初暖如陽的笑容。』
『end.』她輕輕的嘆了口氣。
我無言，努力消化她說的故事，雖然一整個很狗血，但是我只看到她的淚水，而且這麼狗血的彎擺到現實一定會讓人犁田，而她看起來真的是遍體鱗傷了。
『西瓜，記得一件事情，愛情有時不是靠時間累積就能換得，天雷地火的相遇能擊潰之。』她笑著，苦苦的，酸酸的。
「阿？」這、這句話也太深了吧？
『走吧，時候不早了。』
她轉身朝岸邊走去，我跟了上去，看了時間，凌晨2點多，這故事說了將近兩小時，也難怪我還在消化，這是我不可能會去遇到的曲折。
她步伐很快，我們很快就到了attila旁，整座停車場現在空蕩蕩的數得出有幾台車。掏出鑰匙時她握住了我的手腕，讓我ㄔㄨㄚˋ了一下。
『我當駕駛。』她笑著，清脆、慧詰、光芒。
「好。」當白天的婁小姐在夜晚出現時，那是很耀眼的一個存在，我沒有理由拒絕她的要求。況且這是她第一次用要求式的語氣，之前都是請求式的，如我所說美女的要求是不能拒絕的。而且我還需要時間吸收剛才的故事。
開車當飆仔的人，騎車差不多也是個飆仔，attila在婁小姐的駕馭下就像個綠色殘影般朝著白沙灣急速飄去，我reload故事的片段只進行到“天橋上的意外”就到了她的轎車旁。她下車，我接過attila的龍頭。汽車的中控鎖聲音過後，她坐上了自己的車子。
『你陪的這段時間，我感激萬分，筵席終將散場，但我深信你是可以的。』
「可以怎樣？」
『good bye dear watermelon！』
我還未回神，她就關上車門，熟悉的車尾燈揚長而去，與我相左的方向，而且她又pass我的疑問了。發呆幾分鐘，attila掉頭往回走，我在往士林的路上，速度很慢，慢到有辱我台北流氓的稱號，可是我不敢騎太快，深怕一個加速就會從故事裡頭的彎噴出去，可是reload愈多的故事內容我就被愈多的彎道困擾著，彷彿是條無盡的路。嘗試過彎時才發現我無法思考，寒風霸道地鑽進外套的縫隙，肚子也跟著一陣哀嚎，飢寒交迫下讓我的心情有點down。眼見快到淡水，索性撥了電話給小幽。
「我失戀了。」我一開口就白爛。
【麥‧夠‧亂。】小幽馬上視破我的詭計。
「我超餓的。」繼續白爛。
【so？】根本不甩我。
「我快到淡水了，吃個宵夜吧！」切入主題。
【ok‧阿，約‧美‧味‧豬‧排‧飯‧吧！】真是上道。
「馬上到！」
【wait. Who are you？】
「西歸啦！」
【喔，呵‧呵，等‧下‧見。】
搞半天原來小幽不知道是我，小幽有時就是這麼簡單，簡單的朋友總是能讓我從混沌中找到方向，而我現在方向是小幽宿舍樓下對面的豬排飯，令人流口水的方向，我不自覺的加快了attila的速度。
文章定位：
人氣(422) | 回應(6)| 推薦 (
0)| 收藏 (
0)|
轉寄
全站分類:
不分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