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要出門的時候,陽明山的天氣總是會讓人大吃一驚,但是請注意︰是驚嚇的“驚”。這陣子天氣熾熱到讓我覺得熱氣逼人的馬路就像是烤肉架,而自己是烤肉架上的肋排,只要再刷上幾道烤肉醬就可以當作BBQ吃了,不過正所謂“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所以我身旁現在也有一塊肋排。
【喂,到底要不要走阿?】肋排跨在他的奔騰上不耐煩的說著。
「好啦,我在發車了呀。」我邊帶安全帽邊發車的說著。
在這煉獄四月天,跟小愛約了要去B&Q,他要去找他的車臘,我只是純粹當陪客去吹吹冷氣,只是我怕在到達前就先被烤熟了。
大熱天的人們都懶的往外跑,平時門庭若市的B&Q今天就算不是門可羅雀也寥寥無幾人,不過這樣也好,我可以不用擔心被沒打方向燈的手推車襲擊。記得上次我正在看收納櫃,突然一陣急轉彎的輪胎摩擦聲刺進我耳裡,回首一看居然是一個可以裝進去手推車的阿弟在走道上玩生死極速,更要命的是他還低著頭猛力的往前衝不看路,眼看著就朝我衝過來,我將身體貼近鐵架勉強避開那頭文字D裡面不要命駕駛的瘋狂甩尾,但是緊接著聽到的是砰的一聲還有東西散落一地的聲音,只看到那未來F1好手的阿弟雙手握著手推車的握把跟著手推車一起躺在地上,然後工作人員跟他的父母才焦急的隨後趕到,接著聽到的是阿弟的父母聲聲斥罵著工作人員怎麼會讓他們的孩子作這種危險的事情…。
邊想著上次的遇襲事件邊走到了園藝區,毫不猶豫的就走了進去“我喜歡植物嘛!”看著這些花花草草,綠意盎然的讓我忘卻剛剛當肋排的感覺,雖然這應該是冷氣的關係。無論如何,待在週遭都是植物的地方讓我有回到家的感覺,於是我像是在家裡一樣悠哉的逛著,這邊廂看看“嬰兒的眼淚”翠綠飽滿的葉片;那邊廂看看“水芙蓉”在人造池塘裡自在的漂著…只有“愉快”兩個字可以形容我現在的心情。
逛著逛到了小型盆栽區,眼前看到的植物讓我整個人為之一震,不禁將右手摀住口,左手往前遙指,言神呆滯直視著,並且在心理O.S“咦?這、這不是我百般尋找萬般落空甚至特地找了小愛陪我跑了一趟建國花市卻仍然苦尋不著的…苦尋不著的…”
『這位先生,你還好吧?!』
一個聽起來輕柔舒服的聲音從我的右耳灌進腦袋裡,但是沒有從左耳出去卻一直在我腦袋裡回繞著,讓我不禁好奇轉過頭去尋找這個聲音的來源。一個身著白色T-shirt穿著深藍牛仔褲再掛上我一直認為像長馬褂的B&Q工作服的女孩子正看著我,她身高跟我差不多,看起來身段修長,紮了一個馬尾,露出臉龐的弧線,最令我注意的是那兩顆龍眼核,閃呀閃的好像會說話似的。
『先、先生,你沒事吧?還有喔…你這樣看著人很不禮貌,尤其是對女孩子喔。』龍眼核眨了眨笑著說。
「喔,哈哈,對不起,我只是在看到我乾兒子後接著看到美女一時愣住而已。」我發揮男人的劣根性邊解釋邊諂媚著,並且趕快把我的姿勢調回成人樣。
『呵呵,對初次見面的女孩子這樣說話會被當作沒內涵的男生喔。』龍眼核邊說邊拿起了噴水器,似乎是要作例行工作。
「這下子為難了,我不想當沒內涵的男生,但是我又不會說謊,怎麼辦呢?」我故作焦慮,皺著眉頭煩惱著。
『呵,這位先生真會哄女孩子喔,那我就收下你的讚美吧。』她憋嘴輕聲笑了出來。
「那就叫我西瓜吧,但是別叫我西瓜先生喔。」男人總是得了便宜又賣乖。
『那個,被發現啦,呵呵。』她微微的吐了吐舌頭說著。
「那我說對了可以領賞囉,可以跟我說怎麼稱呼妳嗎?龍眼核小姐。」
『龍眼核小姐?我的眼睛沒這麼誇張吧!』
「可是這麼漂亮的眼睛我還是頭一次看到耶。」
『嗯~嗯。』她看著我搖了兩下頭示意要我別再說了,但我仍看到她眼中的笑意。
「那可以跟妳請教哪盆比較適合住在陽明山上嗎?」旁敲側擊也是男人的技倆。
『你也喜歡?!』她左手指著盆栽,右手摀住口,擺著跟我剛剛一模一樣的姿勢,不過眼神是看著我。
「是呀,我還在建國花市作過地毯式搜尋,就是沒找到。」我攤攤雙手說著。
『哇~』她將左手收回來用著雙手摀住口驚訝著,我又看到龍眼核盯著我了。
她接著看了一下錶,有點無奈的表情,左顧右盼一下子後看著我。
『你挑一盆。』她放下雙手接著用左手握著掛滿盆栽的鐵架說著。
「就這盆吧。」我毫不猶豫的挑了最左上那盆,也是離她左手最近的一盆。
接著,雙手摀住嘴的龍眼核又出現了。
『這是我最喜歡的一盆。』她的眼中露出笑意說著。
「那我就要更要當作乾兒子來照料啦,要怎麼照顧呀?」
『我要下班了耶,快三點半了,而且我每個禮拜只有今天有班。』
「那,下個禮拜同一時間,我會在這裡準時出現。」我手裡提著那盆盆栽。
『好,下次我會教你怎麼照顧它,掰掰囉!』
她說完後跟我輕輕點頭微笑,接著就匆忙的往員工休息室走去。
回程時小愛用著很不屑的表情看著像在發花癡的我,因為我用著花癡的表情看著手中的盆栽,不過其實他也沒好到那哪去,他用著花癡表情看著他的車臘。
由於還不知道怎麼細心照料,所以我只好每天澆水,確保不會在我求回秘方前就掛點。而一個禮拜的時間就在我每天眨眼閉眼中過去,禮拜二下午三點當完小愛的伴讀小書僮後我就火速衝往停車場,跨上我的能征善戰attila就開始在仰德大道上當遇車閃車、有洞鑽洞的安全駕駛,從大恩館到B&Q只花了10分鐘,這算是個人新高了。進入B&Q後我的方向就只有園藝區,沿途閃過幾台無照駕駛的手推車後總算是安全抵達,但我卻遍尋不著龍眼核小姐,只好發著愣站在鐵架旁,而這時一樣的輕柔舒服聲音又從我的右耳灌進腦袋。
『這位先生,你還好吧?』
連對白都一模一樣。
「看到妳就像是我的乾兒子看到娘親一樣,怎麼會不好呢?」男人的毛病。
『呵呵,我不記得自己是你乾兒子的娘喔。』她依然帶著淺淺的笑著,並接著說︰『不過他的確是我最喜愛的,所以我要教你怎麼好好照顧它囉。』
「龍眼核老師,請授教吧。」我拍拍牛仔褲,故意擺出一副專心的模樣。
『呵呵,專心聽喔,西瓜同學。』她用右手也假裝在眼角旁推了兩下像是有眼鏡一般。
『它的學名是“Senecio rowleyanum Jacobsen”,科屬名是“菊科仙年菊屬”,英文名字叫做green necklace,是一種多年生蔓性肉質草本植物,莖纖細匍匐下垂,莖節處容易發根。而葉子變態形成圓珠形,尖端有微尖刺狀凸起,看起來像是豌豆,在圓珠形的葉子中間具透明線狀條紋,葉面光滑具蠟質,屬於對生及互生。而花的部分,為頭狀花序,大部分由筒狀花組成,秋冬季會開出淡紫灰白色的小花。然後呢…』她突然停下來,然後看著我。
『西瓜同學,你嘴張這麼大作什麼?還有,上次跟你說過囉,這樣看著女孩子很不禮貌喔,呵呵。』她用手指著我並微笑著。
我直直的站著,張大了嘴,雙眼呆滯的看著她,因為我沒想到眼前這個女孩子不僅是喜歡植物,而且對於身世更是如數家珍,讓我不禁由衷的佩服起來。
「老師博學多聞,讓學生獲益良多,只是不知對於此等盆景應如何照料較為妥當乎?」我趕快把姿勢再調回人型。
『哎呀,又要三點半了耶,怎麼辦?』她看了看錶說著。
「好吧,那下禮拜照慣例,可以嗎?龍眼核老師。」我隨口說著。
『真的嗎?!』她突然很開心的說著,眼中滿是笑意。
「真、真的呀,我總不能讓乾兒子吃不好住不好吧!」我正經的說著。
『呵呵,說謊的人會見不到對方喔,掰掰囉。』
她說完後跟上次一樣的向我輕輕點頭微笑,接著就匆忙的往員工休息室走去。
回程時我一直在想著為何她要如此的開心,是因為她最喜愛的一盆盆栽在售出後還能讓人細心照料嗎?還是因為有人跟她一樣喜歡這樣的植物呢?想不通的問題還是想不通,別自找麻煩好了。
由於還是不知道怎麼細心照料,所以我還是只好每天澆水,不過覺得它似乎有點缺乏生氣,讓我一直擔憂著等待禮拜二。而奇怪的是這個禮拜我不只是擔憂著乾兒子,還每天期待著要見到她,我把理由歸咎為護子心切,因為在經歷過幾次感情挫折後,實在是害怕再陷囹圄。而飛快如梭的總是時間,星期二下午三點的書僮時間一結束我就飛奔B&Q。不過這次反倒是比上次更慢了10分鐘,一到園藝區我就看到她動作緩慢的在照料一些盆景。我悄悄的走到她背後並開口︰
「老師好,學生今天不小心遲到了。」我故作鎮定的說著。
『我…以為你不會來了…』她緩緩回過頭說著,眼眶卻有點濕潤?
「我…我知道遲到該受罰的,老師請吧。」我攤開雙手將手心向上,懺悔的看著她。
『呵呵,我保留起來。』她終於笑了。並接著說︰『時間不多,你要仔細聽喔。』
「聽不完的話下禮拜可以繼續呀?」我不解的問著。
她突然眼中閃過一絲難過,但馬上就恢復笑容,用食指輕輕的敲了一下我的頭。
『要專心。』她再次強調著。
「是的,龍眼核老師。」
『日照需明亮但要具有遮蔭的地方,盡量避免太陽的直射。如果你以後要幫它換土的話,培養土用排水良好的砂質壤土比較好,也可以再混入蛇木屑、真珠石等等來增加土壤排水性。』她停下來看了看錶後接著說︰
『每兩天澆一次水就可以了,千萬不能讓盆栽積水,不然它很容易跟你道再見喔。
最後,每一到兩個月施用一次三要素肥,這樣就可以讓它發育的很漂亮了。』
「糟糕,我都每天澆水,難怪它愈來愈憔悴。」
『那你現在知道怎麼照顧了,要好好對它喔。』
「放心吧,我不會辜負老師的期望的。」我拍拍胸口說著。
『我相信你。』她說著,但是似乎欲言又止。
「妳怎麼了?」
『我今天是最後一天上班,所以你以後不會在這見到我了,不過我很開心它遇到你,我也很開心能遇到你,下禮拜我回來處理一些善後工作,就會離開了,真的…很開心,遇到你,謝謝,再見了。』
她說完後接著就匆忙的往員工休息室走去,但這次我看的的微笑卻沒有笑意,只有滿懷的失落。
回宿舍的路上我一直回想著她今天說的話,而那最後一面的表情一直清晰的在我心中,她…訴說著什麼呢?
我把龍眼核小姐的話直接複製貼到乾兒子身上,果然沒幾天它就起死回生,珠葉綠的跟我剛帶它回來時一樣。而腦袋裡愈來愈想念的卻是龍眼核小姐的眼神、說過的話,甚至是她的一個轉身…看來發生什麼事情也不用說了,自己很清楚,只是也該做點事情了吧!
星期二依然是眨眼閉眼就到了,但這次我沒有去當小愛的書僮,我三點就到B&Q外頭等著,當然乾兒子也與我同行,它可是今天的主將。苦苦的等著,無聊的我無聊到開始算中正路上有幾台公車經過,當我數到67台經過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從B&Q大門走了出來,我從attila上跳下來,帶著乾兒子走了過去。
「老師好呀。」我左手提著乾兒子,右手打了個招呼。
『你…』她又表演了雙手摀住嘴用龍眼核盯著我的姿勢。
「我帶它來讓妳看看呀,應該沒有虧待它吧。」我說完將盆栽往前提了一點。
『哇~很漂亮呀,你是個好爸爸喔。』她看了一下乾兒子後看著我說。
「但是我覺得如果由妳來照顧,應該會比我好,但是我也捨不得它。」
『你的意思是?』她不解的疑惑著看我。
「妳願意跟我一起…照顧它嗎?」我故意的把話分段說。
『呵呵。』她笑了笑,卻沒回答,接著在我面前來回踱步一下後,手指著盆栽說︰『你要多個乾媽囉。』然後看著我微笑著。
回山上時,我的後座多了一個女孩子,巧的是她也唸文化,基於喜歡植物所以選擇了同樣的科系同樣的工作,只是,可能對於彼此而言,還是第一次找到喜歡相同植物的人,同樣喜歡綠之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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