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巴西參加每隔十年才有一次的聯合國「永續發展會議」是我從未想過的行程,但卻在2012年發生。
這是繼1992年聯合國在里約舉辦「地球高峰會」,2002年在南非約翰尼斯堡舉辦「永續發展世界高峰會」後,第三次邀請各國元首共聚討論全球推動永續發展時所遭遇的問題,也擬定共同的未來展望;由於會議相隔二十年又回到巴西里約(Rio)來舉行,所以又叫做Rio+20。
2011年年底,當我獲知有這個機會時仍然不可置信,曾惶恐於自己的淺薄粗陋,但在兩位曾身居要職,國內外大型會議經驗豐富的老大哥們不斷鼓勵下,終於鼓勇前來。
6月16日晚間七點多啟程,經過36小時的飛行和遺失行李的意外,6月17日晚間到達里約,6月18日早上,大姐賢伉儷和外甥就陪著我先前往位在馬娃(Pier Maua)港和鄰近海邊的國際民間團體攤位及位在佛朗明哥(Flamengo)的人民高峰會場參訪。在台灣的攤位上,我終於和台南社區大學的林元笠老師見了面(未出發前,我曾在台灣以電話和網路與林老師聯絡,此番見面,也算是網友相見囉?哈哈!),承蒙也感謝他相邀,此後三天我都搭台灣NGO團租的客車跑行程。
6月19日,我和元笠老師及主婦聯盟的陳曼麗女士一起來位在離里約市區車程大約一小時的會議中心(Rio Centro)國際館場區參觀各國展館,遺憾的是台灣不是會員國因此沒有設館。
RioCentro所在地建於1977年,約570萬平方公尺,其中100萬平方公尺是建築面積,剩餘空地隨機作不同利用,比如這次,就搭棚作為各國展示館。這是南美最大的展覽中心,主會場可以容納2,000~ 4,500人,另外還有7000車位,只是只有接駁車和特殊車輛可以進入,參加或參觀的人員、民眾一律都只能步行或搭接駁車。這個地方也是20年前聯合國地球高峰會的地點。
在諸多會館中,地主國巴西館自然既大又不只一處,亞馬遜雨林區自有一館;美國館和歐盟館比鄰而立;中共館面積不小,但幾無陳列,現場只有排排長凳和一幅布幕,我們到的時候正有一場關於水資源的研究論文發表即將開始,觀眾前往詢問細節時,服務員態度官式而冷漠,非常可惜。當天雲低天陰,陽光仍隔著濃雲發揮它的輻射熱度,各館又多用白色布棚,因此雖然在所謂「室內」,仍然感覺非常悶熱,直到我們踏進「美國館」。
老美果然一貫作風,棚內的佈置和設施都較舒適。面積不小的棚內,以對開門隔出兩個空間:較大的空間是可容納數十人的會議室,定時安排討論會,來者均可入內聽講;較小的空間設有柔軟的座椅、免費的咖啡,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全館冷氣十足、涼意陣陣。
國際展館區面積非常大,花費整日也難以盡覽全區,我們直逛到接送車來到前才離開會場。離開的時候是傍晚五點十分,棚外依然光線明亮,展場上空不時有直昇機低飛盤旋,據說巴西政府為了這次的國際議事在此舉行,平素治安堪憂的巴西出動了大量軍警,因此在會議或展場附近輕易可見荷槍實彈的維安人員,對我們這些外來客來說,又是另一種奇特的體驗。
20日早上先到馬娃(Pier Maua)港的攤位,攤位上無限量發送,印有台灣團體標識的綠色頭帶和為他們取中文名字的活動,吸引了非常多遊客,一時間展場處處綠意,都是台灣的頭帶。
下午三點回到位在佛朗明哥(Flamengo)的人民高峰會場地和王俊秀老師等人會合,參加了一場熱鬧十足的街道大遊行,這天各國元首皆已到達,開始世界永續發展高峰會談,台灣的李遠哲也到會場,受到各方的注目。
21日又到RioCentro的主會場裡面。20-22日舉行高峰會,據聞有一百多個國家元首蒞會,會場內外因此比前些日更為謹慎;不但入口的地方警察更多,還有持槍軍人在入口大門排成兩列,他們牽著的兩隻比特犬,身強力壯雙目炯炯,白森森的獠牙映著陽光,確實令人膽顫(不過,在我眼裡,狗狗看似凶惡的外表其實還是很可愛)。除此之外,會場周圍還佈有坦克車和許多帶著紅扁帽拿武器盾牌的鎮暴部隊(National Security Force),他們全副武裝表情嚴肅,在在說明了三天高峰會裡的戒備森嚴和嚴陣以待。
進入主會場要有出入証,外國人可以持巴西簽證和大會邀請函現場申請,申請通過後會發給一張印有本人名字、現場拍攝相片及條碼的通行卡片,每次出或入都必須由人員刷卡檢驗通過才可放行。想當初在申請認證時,也許由於我們不是聯合國的會員國,台灣竟沒有一個民間團體得到准許,大家只好各自設法;我是經由介紹透過林子倫教授的幫忙加入一個加拿大綠色團體後,由該團體代為向大會申請才得到邀請函,這其中轉折體會,令人萬分感概。
在大會入口的是身穿黑色西裝的男女安檢人員,隨身背包通過x-ray後還要全部打開檢查,人員經過檢查閘門後,不論身上有無異響,都要再全身掃描一次。安檢通過拿回背包後要進入主會場必須再經過第二到檢查閘口,此時有服務人員來掃描我們身上配戴的出入通行證條碼,並核對相片,通過後才可進入主會場。
孤身進入主會場,身處在多半身著正式服裝的男女間,我有一種比之前更深刻的參與國際感:這一次確實身處一個全球會議中心,不是過去在台灣任何標有「國際」名義的會場,而是一個如假包換,無庸置疑的國際交流處;在這裡,我不是我,我是中華民國永續發展學會,我是台灣。
大會的主會場有100萬平方公尺,分為主會議廳、周邊會議(site event)會議廳及休閒區、飲食區,主會議廳便是各國領袖高峰會議的地方,好幾十間周邊會議廳每天都有許多不同團體和國家所辦的討論會議,台灣由環保署副署長葉欣誠等人所組成的一個代表團也在這裡舉辦了一場週邊會議。由於不是聯合國的會員國,也為了要避免干擾,這個代表團用的是「非政府組織」的名義,也就是我們所謂的NGO-No Goverment Obligation,明白的說就是以「民間團體」的名義來參加,並且還要刻意保持低調。台灣在國際上處境困難,這天能在此以民間團體名義在主會場辦理一場週邊會議已是不易,已算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里程碑了。
我在這裡也參加了一場有關參加了一場有關婦女議題的周邊會議,會議廳可容納約兩百人,坐在台下後排,前座是一位修女,聽著台上幾位專家學者滔滔議論,看著台下聚精會神的各國人士,想到行前老大哥說的:「我參與故我在。」果然,僅只是參與現場,已有一種比過去更強烈的「世界感」。
會議結束後在主會場繞行兩圈,仔細觀看整個會場內部,面積廣大的主會場每一個空間都很大,連餐飲部也大得有回音。買一杯果汁來喝,坐在小桌,前方的大銀幕就是正在進行的高峰會議即時轉播,雖然不能進入主會議室,冷氣放送的餐飲部裡,我們依然抓住會議的節奏和脈動。
將近十一點的時候,在主會場的一個小空地看見幾個原住民在幾位青年的陪同下,似乎舉行了一個小型臨時記者會,在幾句話之後,他們一起喃喃禱告,然後手牽手唱起歌來,雄渾的歌聲沉而緩,聽不懂他們的語言,我只覺得那是一種深沉的表白和訴願。
從會議主館場到國際展館有一小段路,這天路上可說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市警、州警、聯邦警察、鎮暴部隊等四處可見,出入管制也更嚴格;前兩天沒有出入證的當地人可以憑手腕色條到主會場旁的國際展館區參觀,但接著兩天除了有出入證的人員,其他一律不能進入;跟隨我前去,在當地出生的外甥因此被阻擋於會場外,痴痴等待我結束工作才能前往會合。
那天中午,原住民在主會場外舉行示威活動,記者急忙前往,軍警危機處理機制啟動,區域封鎖,交通管制,會場區域受到大約一個多小時的影響,接駁班車(給領有出入證件的參與人員搭乘至各轉運站和通行展館間)無法離開,公共汽車(給需要到其他地方的人員搭乘)無法進入,管制直到下午一點左右才結束而恢復通車。
坐在候車亭等候公車的時候,灰雲低覆的天空中,好多黑禿鷹來來去去,時而聚集時而分散,這是我在里約看到最多的鳥。禿鷹會在都會區出沒,表示這個地方的食物多,兩次榮膺世界環境會議的里約有美麗的山海景觀,但人們的環境意識似乎不高,街頭垃圾處處,正是吸引食腐肉的禿鷹流連的原因。想起主會場裡空調的涼意,又想到這次永續發展的會議主題,坐在冷氣房裡談論工商企業的能源使用、公平制度下的永續發展,我其實有些迷惑:這次會議主題為在探討如何降低貧窮、促進社會公平並保護生態環境,永續發展的3大支柱-經濟、社會與環境更是大會各項議題討論基礎。但高峰會議中的領袖們,果真能撇開自家利益,以世界社會公平為前提,做到如何在愈來愈擁擠的地球達到降低貧窮、消除飢餓、促使社會邁向公平、平等與融合,清楚描繪出什麼是「我們要的未來」(The Future We Want)嗎?
天空無言,烏雲沉沉,馬上就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