濁水溪iuN2 -chhi7 我大han3 、陪伴我成長，對i 有khah 深tam7-poh8-a2 e5 瞭解，卻是ti7 離開了後，好親像對自細han3 疼惜我e5 a 公，我一直long2 m7 知，原來i 有hiah-che7 e5 悲哀。
濁水溪，台灣siong7 大條e5 溪。ui3 海拔3400joa7 公尺koan5 e5 合歡山南peng5 ，濁水溪展開i 坎坎坷坷、彎彎oat- oat e5 186公里。ti7 南投縣e5 山區，2peng5 岸long2 是峭壁、斷崖，水真chhoah8 流。流kau3 雲林縣e5 林內鄉chiah 開始進入平地。水路hiong5-hiong5 變闊，kan2-na2 親像1支大鼓吹，聽講hia 是濁水溪溪流siong7 富裕e5 所在。
Goan2 厝著toa3 ti7 oa2 鼓吹尾e5 1個小小e5 庄頭，人講：「靠山食山，靠海食海」，goan2 歸庄頭long2 是作穡人，long2 靠濁水溪食穿，10戶有9戶ti7 溪底種西瓜、種芳瓜a2 。我讀e5 國小、國中，long2 ti7 離堡岸無joa7 遠e5 所在。讀國小e5 時，1 tin7 gin2-a2 伴，常在跳過學校運動tiaN5 e5 矮牆a2 ，去溪邊踏沙、sng2 水、khioh 石頭。雖然tng2 去會hong5 罵，m7 koh goan2 猶原照sng2 ，我知影goan2 na7 無siu5 水，a 母就be7 ka7 我修理，be7 giah8 sau3-se gim2-a2 chhoan7 「竹筍炒肉絲」theng3-hau7 我 。A 母tiaN7-tiaN7 講：「li2 chit 個死cha-bou2 鬼a2 ，m7 知死活！mai3 看水流著細細a2 ，沙nih 大水衝來li2 kam2 知thang bih ？」i 叫我無論an2-choaN2 ， long2 be7-sai2 ti7 濁水溪siu5 水。
挽瓜a2 期是goan2 歸庄siong7 歡喜，ma7 是siong7 無閒e5 日子，透早天boe7 光，歸庄頭放空城，大大細細long2 去溪底報到。溪底沙埔是goan2 e5 運動tiaN5 ，gin2-a2 人oan7-na7 作穡oan7-na7 sng2 ，m7 驚熱m7 驚曝烏，無像cha-bou2 人m7-na7 戴瓜笠a2 ，koh 用巾a2 ka7 面kap am7-kun2 包kah 密chiu3 chiu3 ，chhun 2蕊目chiu 。大部分e5 時間，庄裡e5 cha pou 人規氣long2 褪腹裼，干單穿1領短褲chat a2 ，對抗赤炎炎e5 日頭。
大水tang-si5-a2 會來、tang-si5-a2 beh 來，正港be7 按算nih 。溪水平常濁濁烏烏，看起來beh 死咚haiN3 ，無1絲a2 活力。Tu2 著上游e5 山區落大雨，溪水會變作塗黃色。萬不利na7 山洪爆發ah 崩山，溪水就變成磚a2 紅，瞬間be7 輸大動脈出血si3-ke3 choaN7 ，choaN7 be7 收soah 。溪水會ka7 一切long2 沖走，所有e5 瓜a2 long2 烏iu2 去，作穡人e5 希望、心血，目1下nih 隨long2 變作水波，消失無蹤。我12歲 hit 年，第1pai2 看著翻tng2 工就beh 收成e5 西瓜，tak8 粒瓜a2 剖開--瓜a2 肉紅、甜koh 厚汁e5 富寶a2 西瓜，因為半暝作大水，hou7 大水沖kah siaN2- mih long2 無去。1透早，阿公chhoa7 我趕去溪底，原本青iaN7-iaN7 e5 瓜a2 園，chhun 1遍荒野。有e5 人早著趕來ti7 溪埔，tak8- e5 li2 看我，我看li2 ，1時無言相對，目chiu 金金- -看無情e5 溪水連流沙著chah 走。啊！塗沙，goan2 e5 西瓜seN-thoaN3 ti7 溪底e5 流沙，是m7 是1開始著註定chit 種收束e5 運命？ui3 hit chun7 開始，我學會hiau2 大人e5 傷心，khia7 leh 邊a2 tiam7-tiam7 a2 看，坐ti7 堡岸tiam7-tiam7 a2 流目屎。Hit 工，a 公牽著我e5 手，ka7 我teN7 an5-an5 ，kan2- na2 知影我e5 心思。A 公e5 聲音，聽無1sut a2 悲傷，i 講：「gin2-a2 ！這就是人生ah ！世事難料，心肝m7 通艱苦啦」。辛苦種作，無tiaN7-tioh8 有收成，是濁水溪教goan2 頭1項人生e5 功課，ma7 是寶貴e5 智慧kap 經驗。雖然an2-ni ，goan2 e5 田園ma7 be7 因此拋荒，goan2 猶原會繼續拍拚、認真圓阮e5 夢，因為goan2 知影，na7 無奮鬥就永遠無收成。
A 公ti7 庄nih 開1間kam2-a2 店，有歲了後，a 公ka7 溪底e5 khang-khoe3 long2 交hou7 a 爸去發落，a 爸chiaN5 拍拚，天公伯a2 ma7 真疼惜，連續幾年long2 有真好e5 收成。A 爸買田地hak 家伙，穡lu2 作lu2 闊，ma7 對a 兄chit e5 廖家唯一e5 香火，有真大e5 ng3 望。Ti7 goan2 chit 個保守e5 庄腳所在，重男輕女是真正常e5 tai7-chi3 。A 兄是goan2 厝未來e5 主人，關係chit 點，a 爸a 母m7 知講幾pai2 。A 母認為cha-bou2 kiaN2 大han3 嫁出去著是別人e5 ，冊讀有無long2 無要緊，反正厝內面無欠錢，就隨在goan2 beh 讀ah m7 。A 公疼我chit 個 gau5 sai-nai e5 cha-bou2 孫a2 ，叫我好好讀冊，後pai2 去外口食thau5-lou7 ，chhoe7 1個好對象，mai3 kap a 姊kang7 款嫁ti7 隔壁庄、留ti7 庄kha 作穡。
去台中讀大學，hou7 我看著另外1個世界。無形中，我e5 心kap a 公lu2 來lu2 接近。讀著1頁1頁台灣悲情e5 歷史，我發現內面有點點滴滴a 公e5 血淚kap 心酸。A 公身上，有che7 che7 連a 爸ma7 無一定知影e5 過去。A 公從來m7 bat 講起，一直到我開嘴問i 。
A 公ka7 我講i 差1sut a2 hong5 調去南洋作軍夫e5 往事。A 公好親像teh 講別人e5 故事，i 講tu2 開始，i 先去ti7 屏東e5 林a2 邊守海防。去著無1年，出操e5 時無細膩，倒kha 著傷。無joa7 久，孔嘴開始孵膿，歸支kha 紅、腫、起瀾。Soah 落去，koh 去 oe3 著ma-la- li-a2 ，發作e5 時，歸身軀liam5-mi koaN5 liam5-mi 熱，艱苦kah beh 死，哀pe7 叫母。有1工，做兵a2 伴看i 苦憐，死馬kai5 當作活馬醫，規氣gia5 刀a2 ka7 瀾去e5 肉lio5 掉，a 公歸支kha 血流血滴。hit 暝，ma-la- li-a2 koh gia5 起來，a 公 kioh-si7 chit 世人無法度koh 活leh tng2 去a2 故鄉a2 。因為痛，ma7 因為絕望，a 公死命哀。哀kah 日本兵a2 擋be7-tiau5 ，soah ka7 扛去tan3 ti7 海nih 。A 公講i chit 世人無可能be7 記持海水e5 滋味，苦苦苦、澀澀澀e5 冷，摻著死亡1步1步逼近e5 烏暗。Hit 暗，孔嘴hou7 海水浸kah be7 輸千萬支針teh 戳，歸身軀若kau2-hia7 teh 咬。一直kau3 天光醒過來，發覺ka-ti7 竟然活leh ，koh 懷疑kam2 是teh ham7-bin5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排長叫a 公tng2 來厝nih 休養，等病好chiah koh tng2 去部隊。講ma7 怪奇，pian7-na7 接著兵單，a 公e5 病著發作。尾a2 ，日本戰敗，a 公e5 病ma7 自an2-ni 好去。16、7歲e5 少年家，離鄉背井，oe3 著無藥醫e5 症頭，hong5 tan3 ti7 海nih ，大難無死。尾a2 ，免藥a2 醫soah ka-ti7 好去。A 公講：「這m7 是上帝創作e5 奇蹟是siaN2-mih ？」m7-koh ，上帝e5 旨意到底是siaN2 ？
A 公e5 性地真好，作人古意，ti7 厝nih a-ma2 e5 聲嗽永遠比a 公khah 大，tiaN7-tiaN7 大細聲ka7 a 公hoah 來hoah 去。人客來買mih a2 ，1句話「頭家，無錢，先賒leh 」無論過 joa7 久，a 公ma7 be7 ka7 人催siau3 。gin2-a2 來買含a2 糖，錢無夠，a 公照theh8 含a2 糖hou7 in 。雖然an2-ni ，a 公e5 kam2-a2 店m7-na7 無了錢，生理顛倒lu2 來lu2 好，大人gin2-a2 long2 知影頭家chiaN5 好心。欠siau3 e5 人，手頭na7 方便，就會theh8 錢來還。m7-koh ，庄kha 並m7 是一直long2 hiah nih 樸實。尤其最近chit 10年，原本m7 bat 著賊偷e5 庄nih ，連續幾a2 口灶long2著賊偷，連關聖帝君e5 金牌ma7 hong5 剝剝去，別庄e5 情形ma7 無好kah toh 去。掠著e5 賊a2 ，有pe7 母ti7 台北食thau5-lou7、管教無法li3 chiah 送tng2 來kap a 公a-ma2 toa3 e5 少年gin2-a2 ，ma7 有外地來e5 大人。A 公haiN3 頭、吐大氣講：「台灣到底是an2-choaN2 ？人心變kah chit 款形！」a 公1工比1工koh khah tiam7 ，tiaN7-tiaN7 ka-ti7 1個無聲無說。
Hioh-joah8 ，我ui3 台中tng2 來，ka7 a 公tau3 顧店a2 。人客來買青島bi2-lu3 ，我問a 公khng3 ti7 to-ui ，a 公手比壁角 e5 青島bi2-lu3 講：「外國bi2-lu3 ti7 hia ！」表情自然koh 平靜。He 是a 公頭pai2 講出i e5 國家認同，頂回，我ka7 a 公講著學校有教228事件，i chiaN5 意外問我：「kam2 有影？」其實，a 公tak8 工long2 有看電視新聞，只是太 che7 thai5 人放火e5 社會案件，hou7 a 公 chiaN 感慨；真真假假反起反倒e5 政客， hou7 a 公早著對政治死心，i 看無未來e5 光。
Hit 暗，我問起太平洋戰爭kap 戰後e5 台灣。A 公講：「聽著日本戰輸，tak8-e5 long2 歡喜kah 流目屎，歡喜免koh hou7 別人統治」「siang2 知，有夠夭壽！nah 會狗走豬來！」a 公講起50joa7 年前e5 往事，竟然hiah-ni siuN7 -khi3 ，he 是我第1pai2 看著a 公發性地。「lan2 phah phok8- a2 迎接in ，in soah 用鎗子對付lan2 ，li2 講kam2 有天良？」a 公講228事件發生晉前，有1段時間，i 孤人去台北拍拚，ti7 台灣大學hit 箍le a2 ka7 人種稻a2 。hit chun7 ，a 公tiaN7-tiaN7 看著toe3 國民政府來e5 外省a2 四界loah8-loah8-so5 ，a 兵哥無siaN2 mih 紀律通講，有e5 be7 輸歹星a2 kang7 款，歹chheng3-chheng3 ，食mih a2 m7 na7 無納錢，koh 連碗soah phang5 leh 走。「國民黨接管台灣，過好日子e5 美夢，真緊著破滅去」lu2 來lu2 che7 台灣e5 智識份子有chit chiong2 覺醒。錢lu2 來lu2 薄，日用品、油、米lu2 來lu2 貴，外省a2 kap 台灣人衝突lu2 來lu2 che7 。A 公有1種不安e5 感覺，厝裡e5 si7 大人一直叫i tng2 去，toh an2-ni ，a 公tng2 來故鄉，koh 1pai2 逃過死亡e5 魔掌。
「li2 kam2 知影廖文毅？」a 公hiong5- hiong5 問我。我想起讀過e5 資料，頂面記載1956年「台灣共和國臨時政府」ti7 東京成立，hit 當時「大統領」就是廖文毅。隔tng2 年，廖文毅koh hong5 邀請參加馬來亞聯邦獨立e5 慶祝，kap 各國元首平起平坐。我問a 公：「li2 kam2 是講台灣共和國e5 大統領廖文毅？」a 公tim3 頭，表情嚴肅，眼神有1絲a2 光彩閃過。「i 是lan2 chia e5 人，是lan2 台灣e5 榮光！」a 公講228事件晉前，廖文毅、文奎2兄弟ti7 台灣si3-ke3 走chong5 、演講，宣揚『聯省自治』、『台灣地位未定』，希望lan2 台灣人ka-ti7 來統治台灣。228 tai7-chi3 發生e5 時，in tu2 好去上海訪問，聽著台灣出tai7-chi3,為著beh 救受難者，發表228事件處理建言，soah hong5 當作叛亂通緝犯，尾a2 流亡海外，ti7 國外推sak 台獨運動。「人是刀，lan2 是菜砧頂koan5 e5 魚kap 肉，據在人beh thai5 beh koah 」發生228慘案，全省死joa7 che7 人leh ，正港算be7 了啦！智識份子隨個a2 隨個long2 hong5 sa sa 去。A 公講出當年歸庄e5 青年 ，差不多全部long2 有參加集會、利用暗時a2 包圍虎尾糖廠e5 祕密，一直到hia e5 讀冊a2 死e5 死、逃e5 逃chiah 散了了。
「chiaN5 可惜！尾a2 ，廖文毅放棄台獨運動，歸順國民黨政府！」a 公e5 口氣充滿遺憾。A 公回想hit 陣 e5 情形講：「tak8-e5 講有joa7 失望著有joa7 失望」。廖文毅e5 存在，對蔣家政權是1大威脅，i 是國民黨政府『頭號大敵』，卻是當時台灣人出頭天e5 ng3 望。A 公好親像真e7 tang3 體諒i e5 心情，吐1下大氣講：「in 老母年紀hiah-ni 大，koh 雙眼失明，toh 1個作後生e5 離開厝hiah-che7 年be7 siau3 念老母？」「a 嫂、小弟…，歸家族連管家ma7 hong5 掠去關」「大孫koh hong5 判死刑」，ti7 國民黨用各種手段威脅、交換條件之下，廖文毅ti7 1965年tng2 來，hit 年，廖老夫人高齡91歲，ti7 情治、調查、軍警「關愛、保護」之下，廖家為老夫人作壽，過最後1pai2 生日。隔tng2 年，廖老夫人著過身a2 。「hiah- ni gau5 e5 人著無法度a2 ，lan2 無讀siaN2-mih 冊，koh 有siaN2 辦法？」原來ui3 hit 陣開始，a 公對政治徹徹底底失去任何e5 期待。「in 老母出山hit 1工，tih-beh 歸西螺鎮鄉親kap 附近庄頭e5 人long2 來相送」a 公講i 生目chiu m7-bat 看過hiah nih 隆重e5 喪事。「政府派joa7 che7 人來監視leh ，li2 kam2 知？tak8-e5 ma7 照去」我好親像慢慢toe3 著a 公e5 kha 步，行入去37年前e5 老西螺。看著廖文毅坐ti7 大承堂老厝e5 門口，tiam7-tiam7 守靈e5 稀微kap 寂寞；看到廖家e5 長工無閒ka7 「烏頭a2 公務車」編作花車e5 模樣；看到長long3-song3 哀傷出山e5 行列，沓沓a2 行ui3 小茄苳e5 墓a2 埔。
Hioh-joah8 結束，我koh 1pai2 beh 離開厝，去台中完成我e5 學業。離家e5 前1工e7-pou ，a 公招我去溪邊散步，黃昏e5 溪埔，曾經是我gin2-a2 時e5 運動tiaN5 ，有我gin2-a2 時e5 歡樂，有我青春時e5 美夢，夕陽ka7 天邊e5 雲彩染成各種美麗e5 色水，餘暉照ti7 瓜a2 園，反射出閃閃 sih sih 迷人e5 光影，講ma7 奇怪，瞬間1粒1粒西瓜幻化作 giong7-beh 飛上天e5 ke-kui- a2 …。我想著細han3 e5 時，看ke-kui-a2 慢慢a2 飛去lih 天頂，有1種特殊e5 感受，好親像看著1個1個等待實現e5 美夢。「gin2-a2 ！」a 公ka7 我ui3 遙遠e5 天邊giu2 tng2 來。「chit si3 人我看盡人生悲歡！我知影剩e5 時間已經無joa7 che7 a2 ！」a 公有tam7-poh8-a2 憂愁，看溪水tiam7-tiam7 a2 流，我想我加減了解a 公e5 感受。唉！歷史e5 溪流，時時刻刻流無停，m7 管是個人抑是國家甚至是全人類。台灣e5 歷史溪流beh 何去何從leh ？ 我hiong5-hiong5 想著大統領廖文毅kap 為che7 che7 為台灣建國犧牲e5 英靈，kap 受迫害遠他鄉、客死異國e5 靈魂。「台灣e5 未來著看少年輩e5 lin2 a2 ！ 」a 公koh 1pai2 像gin2-a2 時ka7 我e5 手teN7 an5-an5 ，講出i e5 期待。天色漸漸暗，goan2 ti7 行過e5 塗沙留下深深e5 kha 跡，a 公牽著我e5 手，1步1步行ng3 光明e5 所在。
註：文章內面e5 a 公，事實上是我e5 a 伯，選擇用cha-bou2 孫作寫作e5 觀點，有作者e5 文學考慮，人講：「散文無tiaN7-tioh8 真，小說無一定假」ti7 本文中，其他e5 long2 真，除了頭前交待過e5 角色稱謂。
2003.08.31
本文得著2003A- khioh 賞台文創作社會組散文頭賞
文章定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