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在想到底一個人所能承載的寂寞時限,究竟有沒有個極限。如果有的話,那麼十二年算不算久?
如果習慣寂寞,那麼寂寞還算是寂寞嗎…
前一陣子琴井興沖沖地跑來我家,嘴裡雜念著說又帶了一部「經典」的DVD來分享。當然,他所說的經典就跟政治人物說我絕對沒有貪污一樣都是嘴砲就是了。
他帶來的是《令人討厭的松子一生》,這部片是由中島哲也監督製作導演,自從以前在Google Viedo看到他以香取慎吾為主角製作的一部爆笑短片《地球戰隊Freshman》,我就對這位導演有著濃厚的興趣與好奇。有技巧性的取景與演員們特殊的入鏡手法,帶有雙關諷刺的台詞與劇情,突如其來地無厘頭分鏡風格,是讓我已經從星爺風格脫離以來許久不見卻令人能開懷大笑的作品了。
笑,笑中也帶淚。
這就是《令人討厭的松子一生》的寫照。
當然,這裡不是要說劇情,要看的人請自己去租DVD吧!台長推薦五星級的好片。只是看完片子的我,對於寂寞有了更深刻的體會。不過還是提一下最後劇情,松子為了愛,一路忍受著寂寞與壓力,直到最後封閉自己去習慣寂寞,再人生晚年再度出現曙光時,直接落幕。
那麼,究竟怎麼樣才算寂寞呢?
一個人?想著一個人?我們單純地以為不希望獨自一人的這樣的想法就算是寂寞,但是那麼還有包括不被瞭解呢?那是否也算是一種寂寞。寂寞久了,習慣了,那就不能稱的上寂寞了吧?換句話說,那是因為他下意識地喜歡自己一個人,對,沒錯,享受寂寞的人,多半都愛自己比愛別人多吧。
我想是這樣沒錯,我想。
我的確是個寂寞的人。
這個需要說明一下,我是個談過兩次戀愛,自己覺得自己是個充滿缺陷且糟糕的男人。我不酗酒,也不抽煙,拒絕檳榔,更不花心,心地善良,在她面前我的表現就像個完美的天使一樣,說明白一點我是比好人還要高一等級的那一種。第一次戀愛,一開始都來的很完美,我們認識兩年直到高中畢業才開始交往,對彼此都有了一定程度的瞭解,我也開始學習什麼叫作愛人與被愛,直到分開的那個半年,我一直以為寂寞只是像肚子餓那種小事一樣,只要考完試再見面的話就好了。但顯然我是個天真的孩子,她選擇了另一個男人。
說實話,跟那名男人比較起來,我不論是長相、個性、才能、習慣絲毫不遜色,我一直以為她離開我的原因是我當初說了「暫時分開努力好嗎」這句話才導至。到現在我才發現,原來是寂寞。
馨被寂寞給吞進去了。而我並沒有抓住她。
第一次的戀愛以為就這樣結束了,但是她希望我們還能像朋友一樣,於是我常常像個傻瓜一樣,半夜起來接她的電話,聽她關於他們吵架的事,直到有一天我受不了為止。那個晚上我正值大學舞台劇時期,身為導演的我忙的不可開支時接到了她的電話。我對她說了:「我們分手吧,真真正正的分手吧。」
我知道,這只是藉口,因為寂寞快把我吞掉了。
我逃向了榆那裡。那是我第二次的戀愛。
失去了馨的感覺並不好受,愛這種東西就像冬天的暖暖包一樣,失去了你才知道外頭的風是多麼凍人。那個時候,有個女孩為了我從台北來到了新竹,她就是榆。就像找到避風港一樣,雖然年紀有所差距,但是我們都不比為意,成熟的她更懂得溫柔地撫慰我的傷痛,並且依靠著我給的溫柔。
最後有一天突然沒了榆的消息,我不以為意,因為她在做的工作本來就是相幫忙碌的電子業,一向都是我等待她的電話,她想見我,我就去見她。
後來我才發現,她需要我,遠比我需要她更多。
跟前男友分手的她,遇見了我,為了不重蹈覆轍,她選擇接近我,三不五時的簡訊關懷,讓我感到溫暖。就算沒人知道她的存在一般,她也願意待在我身邊。直到她自己被寂寞吞掉為止。她在三年前結了婚,巧的是跟馨是同一時間,前後三天內我知道了她們的消息。
馨說她要結婚了,希望我以後好好過。以後吹到風,她會想起新竹想起我。
榆說她已經結婚了,小孩已經四個月大了,也許不能再見面了。
我第一次被寂寞所反噬。
我去見了榆,並吻了她,因為我們在一起的時間,我一次也沒碰過她。然後我一個勁兒地往寂寞裡頭走。我知道,今後的人生裡,我們不會再見面了。
然後,我習慣了寂寞了。
這對我來說,或許是最難過的事也說不定。我從小的觀感比一般人來的敏銳,看見別人受傷,自己看見受傷的那個部位好像也會疼痛一般。看見別人發生難過的事,就好像發生在自己身上一樣會感到難過。漸漸地,我連作夢裡頭,都會感覺到痛楚。如今,寂寞這種東西卻不知不覺地爬滿整個心頭,就算寂寞也沒有關係,反正已經習慣了。
「就算寂寞也沒有關係,反正已經習慣了。」
然後,我遇見了南,一樣的話,一樣的想法,從她口裡說出。
我差點哭了出來。
我知道南她一直在新竹,但我卻不曾瞭解過她。我一直以為她只是普通的網友一樣,我們都是在同一個遊戲裡透過朋友介紹才認識的。我們只知道她是南部人,年紀稍長,獨自一人在新竹工作的女生。直到前一陣子跟她出來吃飯,我才第一次真正見到她。她是一個笑起來很可愛的女生,又有著像大姐姐一樣的體貼。光是第一次見面,我就被她所吸引。不過放心,雖然我是一見鐘情型,對於習慣寂寞的我來說,這樣的情感也只是曇花一現,很快就會像煙火一樣,精采不亮麗,短暫卻無常。
我以為這樣就是堅強。對,因為沒有道理只因為寂寞就被打敗了,這幾年來我不就是這樣走過來了嗎?是的,我們已經是大人了。
就這樣,我反覆地醒思著,也一往如常地,持續著紀錄著我習慣寂寞的日子。笑著跟家人、朋友談話的同時,有時也會想想自己好像真的隨時可以消失在地球一般,因為好像沒有任何事可以拯救我了。我就這樣,像個普通人努力地活著,工作、吃飯、喝水、睡覺、打打遊戲,沒有什麼主要的目標與重心。我卻自以為我將這些事都處理的很完美。
是的,我徹頭徹尾地變成一般的大人了。
我一樣過著普通的日子。在生活圈裡我一直是一個重心,眾親朋好友的重心。我持續關心著我的家人、親友、青梅竹馬的兄弟、亦或是線上所認識的朋友,我扮演起大哥、會長、守護神、天使等與自己能力完全不稱職的頭銜,這樣充滿缺陷的我直到現在,仍有很多人願意相信著我。
即便他們都知道,我的堅強,是因為我被寂寞給吞進去了。
我有時候會想,這個世界會不會就這樣,一堆人都往寂寞的漩渦裡衝,就這樣出不來。真的可悲,我們卻要硬去習慣這些,這已經不是堅強了,根本就是在逞強。為什麼我們都要活的這麼辛苦寂寞呢?
因為神愛世人,你要接納神的愛,被愛是幸福的。對,所以宗教會興起不是沒原因,因為每個人都寂寞,需要被愛,被溫暖。無神論的我,有時候還真的因為如此而相信有神的存在。該死…
我到底要往哪兒去?在哪裡?為了找到什麼?找的到嗎?
直到有個深夜,來自南那邊的訊息傳送。是一個微笑符號。
「^_^」
是阿。笑一個。
我卻多久沒哭過了。
為什麼要隱瞞自己那種真實且悲傷的情緒呢?我這個大笨蛋。當一個微笑相對,我也以微笑回應,就這樣告訴著自己一切都會很順利的。當黑暗之後,總有光明。今天這個微笑,怎不知就是明日的光明呢?
我想去相信。
「感覺上,只要打上這個符號,你就會出現。」
「喂、你把我當成了什麼阿?」
「就像…神燈精靈吧。」
第幾個人呢?我當下笑了笑,然後回過頭來想這個問題。不過,南也是長年都在黑暗裡的人吧?我對她不免有高度的興趣。這樣的女孩,從專科畢業以來就一直在外頭工作生活,也聽說她幾乎都沒過家鄉。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在想到底一個人所能承載的寂寞時限,究竟有沒有個極限。如果有的話,那麼十二年算不算久?
她說她沒吃東西,於是我們那晚約出來吃了點東西。在超過十二點的深夜,要我在這座長年吹著風的城市的找吃的還真是困難。不過所幸我們還是在不打烊的中正路上落腳。她似乎比第一次見面時又瘦了一圈似地。我們隨便點了些東西,開始吃著,並聊著關於她跟上司鬧彆扭的事。
原來是吵架了,還是那種跟自己沒有關係卻吵到自己身上來的那種。說來奇怪我就在想個性溫和的她怎麼會吵架,當然理由百百種,我看著她細嚼慢嚥的模樣,她一邊說著這幾年來她到底是怎麼過的。她也談到了她封閉的感情觀。
「是不是因為這樣,所以妳開始拒絕愛…」我試著問。
「也許是我分不清楚到底什麼是喜歡、什麼是愛吧。」
每個人都是這樣吧,我說。
我帶她到護城河附近,我想她一定有很多話想說吧。不管是誰,不奢望哪個人能瞭解,只要能夠說出來就好。我知道,每個人都有這樣的心情。只要能夠說出來,也總比吞在肚子裡好。她有過一次戀愛,對像是個很差勁的人,所以遇見我的時候,她以為我是屬於在神、天使那邊的領域。
她在寂寞的世界裡,待了十二年了。
難過的快要哭出來一般,每當我去想像她所經歷的歲月,她所承受的種種疲憊,全都用她現在向我展露的那個溫暖微笑去面對。那我這幾年所承受的又算什麼呢?說到了堅強,我們一樣堅強地在這個世界上掙扎,就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等待著哪一天是否有人能夠抓住。
我送她回家,向她道了晚安。我們約好下次看場電影。
我看著她的身影走進大樓裡,直到她進電梯為止。
雖然很早就知道彼此的存在,卻還是頭一次這麼靠近對方,確認對方的吐息。雖然家庭背景環境不相同,但原來在內心層面我們是同一類人。
習慣寂寞的那一類。
那到底能撐多久呢?我想。
我們都在撐著,直到知音出現。我曾聽白說過,這一生若有知己就已足夠。但是知己,是要知道什麼樣的自己呢?
喂、你們說呢?
我大可以抬頭挺胸的說,我的知己有一大票,有的瞭解我的脾氣,有的體諒我的缺陷,有的明白我的用心,有的知道我的作風,他們對願意對我敞開內心共甘苦,而我也願意對他們坦誠相見共患難。這就是我的知己們。
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那麼,還缺了什麼?為什麼這麼簡單都不曉得呢?
誰來,瞭解我的愛呢?
誰來,接受我的愛情的方式呢?
是你嗎?是妳嗎?是你嗎?是妳嗎?對不起,這不是知己能辦得到的。這是我要自己去找的。對,我們都在撐著,直到找到的那一天為止。
南她已經撐了十二年了。我呢?六年多了。這裡唯一遺憾的是,榆的出現並沒有帶我逃離出那個黑暗,不過她的出現卻讓我更加堅強。如今南的出現,又代表著什麼呢?
她們都有個共通點,她們願意相信我是天使。
就算我真的不是天使也好。
「我總是剛開始就先想到結束的時候,很糟糕的個性吧?不會傷害到你嗎?」
「我阿,已經到了受傷也不會痛的年紀了。」
我好像想通了。
什麼背景、年齡差距也好,這些我都不在乎,如果伸收了手,能夠得到溫暖的話,能夠一起離開這裡的話,那我願意將手伸出去。
那場電影結束後,我吻了南。
「會不會太快了阿…好沒真實感。」
那妳願意多等下去嗎?我問。
她笑著搖了搖頭,擁抱了我。
謝謝妳。握住了我。
雖然不知道可以走到哪裡,但是能走多遠就走多遠吧。哪怕愈接近光明那一處也好,不要再待在裡頭了,不要再去習慣了。
現在開始,守護彼此吧!
Hello, I’ve found you finally.
So long, my lonely li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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