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
宸渝不在。
只少了一個人,祁洋站在吵雜的教室中,覺得四周像是空無一人般地空蕩。
開學第一天,她,沒來。
然後是第二天、第三天,宸渝一直沒有出現。
祁洋持續每天正常地上課、練球,為的是哪天宸渝來了、一眼可以看見他的努力。沒有宸渝在一旁教他,祁洋上課只能更專心。球場邊不再出現宸渝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啦啦隊開始喊著祁洋的名字、在進球時為他瘋狂地尖叫歡呼。和隊友的互動愈來愈多,祁洋的臉上也更常出現爽朗的笑容。
這一切,邱燁都看在眼裡。
最初,仍是個不良少年的祁洋,根本是渾身尖刺、光用眼神就能殺人。原本邱燁也從沒打算要跟他有交集,直到一次路過路邊的公園,看見祁洋一個人在球場把玩著籃球、有一下沒一下地投著籃。看到隨便扔都可以進球的祁洋,他立刻決定、這個傢伙一定得進球隊。
不過,過程一點都不順利。不管邱燁說什麼,祁洋都一語不發,頂多用死魚眼狠狠地瞪他。無計可施的邱燁,於是在宸渝的提議下,和祁洋以進球隊為賭注賽了一場球。
自從輸給了邱燁,祁洋便不曾再對邱燁的要求有過任何意見。或許這也是祁洋對於給他一個發揮舞台的邱燁,最低程度的感謝的表現吧。被勉強著上了不想上的學校、因為是貴族學校而受到排擠,索性以叛逆做為反彈的手段──雖然是最愚蠢的方式,只落得師長放棄、同儕不理不睬的下場。
在對獨力撫養他長大的父親做出這樣的反抗的期間,父親卻因為一次為了趕來學校處理他惹出的麻煩,發生意外身亡。
之後,懊悔不已的他,再也無法振作起來。
原本以為自己會這樣自我放棄地過完這三年的祁洋,沒想到會在學期末,因為宸渝的出現產生了改變。
和同是一年級的同學打鬧著清理完球場,祁洋抓起書包往校門口走,心裡想著今天的課程內容有不少聽不懂的部份,該怎麼搞清楚。
「…要是宸渝在就好了…」他忍不住喃喃自語。
邱燁聽見了。
「柊祁洋,怎麼了?」
「…沒有。」祁洋換上面無表情的臉。邱燁知道他拉不下臉向人求救,主動笑著道:「今天上的課有問題嗎?可以問我啊,就算我不是什麼高材生,好歹也是學長嘛!」
祁洋不明顯地咧嘴一笑,雖然很快地就轉頭掩飾,還是沒逃過邱燁的眼睛。
「也沒什麼啦…」他裝作毫不在意,一面打開書包,一面和邱燁走向樹下的石桌。
曾經是他和宸渝,坐在一起的地方。
邱燁花了一些時間,摸清了祁洋的思考模式,用他容易理解的方式對他解說不懂的地方,驚訝地發現只要用對了方法,祁洋可以吸收得很快。
「你不笨嘛!」半開玩笑地、邱燁笑道。
「…你不要跟某人說一樣的話啦…」祁洋求饒似地。
「誰?怪老頭嗎?」邱燁不假思索地脫口說出自己為數學老師取的別稱。祁洋一愣:「那誰?」
邱燁拍了拍桌上的數學課本,然後和會意過來的祁洋一起大笑起來。
「不是啦!」祁洋搖頭,「是夏宸渝。」
「…喔。」邱燁收起了笑聲,「這樣啊。」
祁洋沒有察覺異樣,一時也沒想要追問他和宸渝的事,只是又掏出另一本課本,翻找著自己做了記號的部分。
宸渝也說過、同樣的話是嗎…
邱燁淡淡地笑了。宸渝早就知道的,不然不會對他要求把祁洋網羅進球隊。後來他才知道,那是宸渝要拉祁洋一把、走的第一步。
只有宸渝看懂,祁洋的孤僻、過度的自我防衛,和自我放棄的行為,其實是對外界發出求救的訊號。那是試探、是賭注,賭有沒有人懂、有沒有人願意對他伸出援手。只要有一個人表示不會放棄他,他就會自己爬起來。
「…這樣懂了嗎?」
「嗯。」點了點頭,連一聲謝也沒說,祁洋收拾書本,站起身來。
「你很努力嘛,這學期。」邱燁笑道。
祁洋笑了。「我想等夏宸渝來學校,可以嚇她一跳。」說完,他擺了擺手,轉身離開。
然後邱燁臉色一沉,在幾秒鐘的沉寂之後,對著他的背影道:
「夏宸渝,不會來了。」
祁洋一驚,猛地回過身來。書包從他鬆開的手上滑落,摔在一地的落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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