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無月、立冬
柏木去年一時興起,在院子裡種的山茶花開了。
當然,這位怕麻煩的年輕陰陽師在這朵小生命成長的過程中,只扮演了將種子埋進土裡這樣的角色,那個會每日視日照與風勢而替山茶花調整位置,細心地在一旁擺上水盆維持濕度,還特地到山上去詢問花妖要如何養育山茶花會比較好的人,是佐江。
少納言偶爾也會幫忙修剪枝枒,但看上去就沒有佐江如此熱衷。所以柏木不免懷疑,說不定這傢伙單純喜歡養些什麼,花花草草、寵物、孩子之類的。柏木突然覺得有些煩躁,她側過身,不發一語地望著在夜裡搖曳的燭火。
佐江那日說有故友約見,出門之後就再也沒回來,距今已有十餘日。
家中的伊勢芋和松茸都已經吃完了,那傢伙居然還半點音訊也無。那時是誰說要拿珍藏的御井酒給她喝,還用伊勢芋和松茸做獨門下酒菜的?佐江這個不守信用的混蛋。
柏木突然覺得有些委屈。自己似乎一直這麼努力地追著那個人的身影,成為陰陽師、成人式、明知有問題還願意去平城京,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想要能夠更接近佐江,更瞭解佐江。縱然是當年偷走天叢雲,柏木也不否認自己是帶著就算被討厭,也好過這人對自己看似寵愛時則疏離的態度。可是這些事情,在所有真相昭然若揭之後,竟都變得如此可笑。
「由、由紀…」
剛入冬的冰冷空氣隨紙門的開闔,挾著一屢黑方清香竄入室內。那人的聲音毫無預警地響起,恍如隔世。
「妳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佐江還穿著出門時那套水色狩衣,她神色慌亂地跪坐在柏木身側,本來想伸手觸碰柏木的額探探體溫,又顧慮到自己剛從外面進來,手掌冰冷,於是放下手,歉疚地望著那孩子。「對不起,我應該早些回來,明知道由紀身體不舒服,我就不該在外逗留這麼多日。」
「就是嘛!」
沒料到這孩子會這麼大反應,佐江微微一愣。「那、那是因為…」
「因為什麼!」
面對年輕陰陽師氣勢洶湧地步步逼近,佐江被迫往後退了些。這孩子似乎又更瘦了,原本合身的單衣,如今也變得有些寬鬆,領口更隨她前傾的動作而敞開,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膚。這樣可不行啊,佐江窘迫地別開眼。她們倆都太習慣以往的互動,而忽略了柏木已經不再是個孩子的事實,每當自己望著這孩子那發育良好,屬於成熟女人的身體,不自覺地血氣上湧時,總會有種悖德的罪惡感。
佐江皺了皺眉,有些欲言又止,但她也明白依這孩子的拗執,自己若不說清楚,今晚怕是就要耗在這裡了。於是遲疑一下,才用頗為無奈的語氣解釋。「由紀,我以為妳暫時不想見我。」
雖然是事實,可這人如此直接地說出來,反而讓柏木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會比較好。佐江這人,偶爾看上去挺遲鈍的,可柏木知道她其實一直都是個敏銳的人,只是覺得沒有必要,所以乾脆裝做不知道。那麼,對這人而言,自己究竟是重要的那方,還是不重要的那方呢?這人偶爾對自己流露出的溫柔和關懷,是針對柏木由記這個人,還是因為她身上傳承自日之巫女的血脈和靈力呢?
年輕陰陽師的內心五味雜陳,甚至不確定自己是否真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真正答案。她望著那人在燭火投射下,隱沒在陰影中卻仍顯柔和的半邊側臉,輕歎一聲,撲進那人的懷中,在佐江反應過來要往後避開前,搶先伸手環住對方的腰。
「佐江,我喜歡妳。」
佐江的身體明顯一僵。這個姿勢讓柏木無法看到她的表情,或者說,她也沒有勇氣去看佐江此時的表情。柏木猜想佐江此刻大概很苦惱,或許會蹙起眉,溫雅的笑容中也不自覺地沾染上些許無奈。柏木忍不住為自己看不見那人的神情而慶幸,她貼著那人的胸口,感覺佐江熟悉的心跳聲依舊沉穩而緩慢,像是強而有力的擂鼓聲,不停地敲擊著她的耳膜。
然後佐江輕聲地笑了,那笑聲淡得似乎下一秒就會消散在風裡。
「由紀,我也很喜歡妳啊。」
少女的臉微微一紅,卻突然驚覺哪裡不太對勁。如果她記得沒錯的話,佐江時常坐在廊上捧著茶時,也是用這種語氣說著我真喜歡新茶的香氣啊。柏木知道這人又在逃避,凝著眉,環住對方的手也收得更緊些。
「祈雨那日,我曾夢見自己死了。」柏木將臉埋進那人懷裡,悶聲說。「本來我以為自己不怕死,可走到忘川時,又突然害怕起來。無論如何,也不想忘記與佐江有關的一切。那時我想,如果活著的當下,能跟佐江說喜歡就好了,能多跟佐江說幾句喜歡就好了。」
佐江無奈地笑了笑,安撫地輕拍著她的背。「早知道由紀這麼大還會怕噩夢,就該讓貘來守著妳才對。」
柏木剛離開薩摩那段期間,時常會被噩夢驚醒。醒來時,那孩子總是怕得渾身發抖,佐江再怎麼神通廣大,也對夢境沒有辦法,苦苦思索之後,終於想到食夢貘。貘的名字叫伯奇,也是自唐土東來的妖怪之一,唐人相信使用貘的毛皮做為寢具可以避免疾病和厄運,還會在屏風上繪製貘來避免邪氣,此風俗傳入日本後,不少人便將貘視為能夠吃掉噩夢的祥獸。佐江自然知道那長相古怪的傢伙,其實根本不能避邪,只是以人夢為食倒是真的,而且據說越可怕的夢境就越可口。
於是千里迢迢把伯奇引來,讓牠待在柏木身邊,每晚將那孩子的噩夢吞掉。久而久之,柏木便不再做夢,伯奇也離開了。這件事情,柏木當時一無所察,還是後來年紀大了些,佐江才不經意提起此事。
「由紀,我不是告訴過妳,夢中之事不可盡信嗎?」
「我知道夢是假的。」柏木咬了咬下唇,深呼吸之後,才用低緩的語氣說道。「可我喜歡佐江這件事情,是真的。」
「我知道。」那人輕聲嘆息,手還是輕撫著柏木的背,但語氣也不自覺地夾雜了無奈的笑意。「我也很喜歡由紀,妳是我最疼愛的妹妹嘛。啊,這話可不能跟由依說,否則她又要鬧脾氣。」
「妹妹?」柏木反手推開佐江,擰著眉,以少見的冷峻神色望著那人的臉龐。「我跟橫山,都是妳的妹妹,所以妳喜歡我,也喜歡橫山?」
「是、是啊。」
佐江猛然被那孩子往後一推,沒有防備,整個人往後跌坐在地上。她的手還懸在半空中,配上怔愣的神情,看起來有些逗趣。但兩人都沒有心情去欣賞佐江這難得的模樣,柏木更是半跪在床榻上,直起身體,居高臨下地望著佐江。
年輕陰陽師深沉而濃郁的眸色被滿溢的怒火和過於炙熱的情感所渲染,呈現出一種過於厚重的神采。佐江心裡一凜,那些痛苦而不堪的回憶像是潮水般湧上,瞬間侵襲了自己的思緒,身體也不由自主地往後縮。
不、不行,如果被抓到的話…
佐江還沒從那許久未曾體驗過的恐懼中清醒過來,那向來柔弱的孩子就單手箝制住佐江的下巴,強勢地吻了過來,佐江只覺得那孩子的氣息鋪天蓋地而來,完全癱瘓了自己所有的感官。佐江覺得自己像是整個人都被浸在海水之中,連肌膚都黏膩得難受,那孩子的唇舌還不斷地奪去剩餘的空氣,以一種彷彿窒息般,令人無法承受的強烈情感,將佐江拖入深不見底的海裡。
「佐江,」直到兩個人都無法呼吸,柏木才稍微退開,柔軟的嘴唇輕輕摩娑著那人的嘴角。「妳妹妹也會這樣吻妳?」
佐江的目光倏地沉了下來。她望著柏木近在咫尺的雙眼,那雙總是柔軟而清澈的眼瞳中,此刻卻是一片荒蕪。她握著柏木的手腕,力道大得讓柏木忍不住皺起眉,然後近乎粗魯地扯開那孩子禁錮住自己的手,沉聲道。
「由紀,妳早點休息。這陣子,我就先到由依那睡吧。」
曇花於不合時宜的時候盛開了。
在佐江與柏木進行冷戰的第五日,在佐江搬到橫山房裡同住的第四夜,在少納言帶著那狐狸應約去見白虎,在鷹司小路宅邸裡只有年輕陰陽師和那位被世人稱之為素盞嗚尊的鬼神兩人獨處時,那朵美麗的曇花突如其來地綻放了。
曇花一般在戌時開花,所以必須在六個時辰前,也就是大約卯時的時候,以簡單的手印與咒文,將自身的靈氣灌入曇花枝節,迫其盛開。柏木一早起來,便照橫山教她的方法賦予曇花靈氣,然後正打算去弄些東西來吃時,卻赫然發現那月下美人在旭日東昇的日光下,緩緩地張開了她聖潔的純白葉瓣。
陰陽師為曇花灌注靈力已持續十日,這當然是在瞞著九尾狐和佐江的情況下進行的。其實要讓花馬上就盛開也不是沒有辦法,可是那位少納言也知道佐江不欲讓鬼道傳世,所以教給柏木的,都是與陰陽術相通,十分低階淺薄的鬼道咒術。況且柏木剛進行祈雨儀式,消耗大量靈力,於是利用最為簡單的咒術,每日注入靈氣,直到靈力充足,曇花不得不因而綻放,是最為妥當的方法。
柏木自然也很清楚這點,只是沒有料到,曇花會在這個早晨盛開。
在初冬的清晨只著一件單衣的少女佇立於廊上,愣愣地望著那朵花,也不知道該先讓式神去把少納言她們找回來,還是該放下面子,以此為契機主動去跟佐江說話,只覺得明明是期待許久的事情,卻在未曾預料到的時候發生,還真是令人措手不及啊。
佐江穿好衣服,步出房門,第一眼就看見那害她這幾日都輾轉難安的孩子,衣著單薄地站在廊上發呆。這孩子,總是如此不懂得愛惜自己,佐江微歎口氣,又繞回房裡取了件外衣,才走到柏木身旁,將衣服披在柏木的肩上。
「怎麼一大早就在這吹風?」
柏木眨眨眼,詫異地望著佐江一如往昔的柔軟笑容。這人從那日的吻之後,第一次主動和自己說話了,柏木忍不住這麼想。所以她與佐江首次的冷戰,最後還是由她勝出了吧?可是,自己為什麼一點也不高興。那一日,佐江無法掩飾的慌亂與恐懼又是從何而來?
「雖然這院子讓小久施了法,入冬還與春日一般暖活,可妳也不能大清早就穿得這麼單薄。妳身體剛好,萬一又染上風寒,那就不好了。」
「與妳無關。」聽到那人過於溫柔的囑咐,年輕陰陽師卻氣鼓鼓地板起臉,別開視線。「反正妳就想拋下我,不是跑得不見人影,就是躲我躲得遠遠的,妳根本就恨不得我染上風寒,才沒那力氣纏著妳不放。」
那孩子明明就說著很傷人的話,可是不曉得為什麼,神情看上去卻是無比的委屈。佐江望著她微微揚起的八字眉,有種想伸手摸摸柏木的頭,像以前那樣溫柔地安慰那孩子的衝動。可是佐江也知道,柏木不再是個孩子,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這樣待她。
這孩子就是太過依賴她,所以才會把這種感情誤以為是情愛而已,只要稍微分開一段距離,柏木自然就會看清楚的。於是佐江好脾氣地對柏木微微一笑,盡可能放柔語調道。「由紀,我說過不會拋下妳不管,就決不食言。可是,由紀那日的行為太踰矩了。縱使我們並沒有血緣關係,可是我仍舊將由紀當成自己的孩子,妳只是對我太過依賴,才會產生這種錯覺,只要分開一段時間,讓由紀仔細思考,妳就會發現自己對我的感情,就只是親情而已。」
「佐江,我以後不會隨便對妳做出這麼無禮的事,很抱歉。」柏木垂下眼,難得地先開口向佐江道歉。可是那孩子的神情卻異常沉鬱,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壓抑感,甚至連那雙墨色的眼睛也微微泛紅。她兩手縮在寬大的衣袖內,死死地握起拳頭。「即使如此,佐江也不能曲解我的心意。我對喜歡佐江,絕不是親情,更不只是依賴,而是有身體慾望的喜歡,無庸置疑。」
佐江在那孩子紅著臉說出有身體慾望時,也為之一愣。這孩子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她覺得自己這時似乎該以長輩的身分說些什麼,可看著柏木微紅的眼眶,卻半句也說不出來。佐江眨了眨眼,深呼吸平復了有些紊亂的思緒,才挪移視線,笑著回。「我知道了,既然由紀這麼說,那我以後便不會再說那些話。對了,由紀,妳這幾日也不需到陰陽寮,一大早起來做什麼?」
年輕陰陽師哪裡不知道佐江想轉移話題,可眼下確實也不是個適合討論這件事情的時候,於是不高興地撇了撇嘴,指著池中那朵月下美人。「因為曇花開了。」
「啊,真的耶!」佐江隨她指的方向看去,隨即睜大那雙純淨的眼,望著池裡那朵曇花,讚歎道。「曇花果然很美,韋陀怎麼捨得不喜歡她呢…」
「佐江,既然曇花都開了,妳不是該為竹井煉妖嗎?」柏木對於這人的反應有些無奈,但又覺得慶幸。這人似乎沒有發現自己用靈力迫使花開的事情,真是太好了。當初是因為要讓伯邑考做出選擇,才會選擇曇花一現的方式。可如今自己幾乎算是逼迫伯邑考選擇了妖的身分,若要說柏木沒有一絲愧疚是不可能的,可即便如此,她仍然想令曇花盛開。
畢竟她與竹井這悲哀的一人一妖之間,至少該有一個得到幸福吧?柏木想。
「還是我先讓管狐去把橫山和竹井叫回來比較好,我想,她必定很想看到曇花一現的模樣吧。」
佐江想了想,蹙著眉道。「小久和由依此行是去找白虎大人,那位大人不留她們三四天是不可能的。況且,曇花盛開的期間最長只有兩個時辰而已,若要等小久回來,這花恐怕就謝了。」
「那、那麼…」
還未等那位陰陽師說完,佐江便已挽起袖子,手伸進池子裡,輕巧地將那朵曇花連根拔起。那朵月下美人的周身泛著一股如霧般,純白的光芒,柏木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望著這花,曇花的葉瓣上沒有半點黑斑,伸展的姿態竟隱約透著一股傲然不屈的骨氣,像是水墨畫上那完美無瑕的作品。可即使那光像是薄紗般輕罩住曇花,柏木也很難單純以美麗來形容這朵花。
比起與美有關的詞彙,這朵曇花更適合清高、廉潔這般形容詞。
佐江小心翼翼地捧著那朵花。她看上去似乎對曇花的生長狀況相當滿意,唇邊的笑也深了幾分。「沒關係,我就先煉妖吧。由紀,在我閉關煉妖這幾天,就要麻煩妳以降魔杵立結界,保護這座宅邸。」
「可是,竹井一直如此期待,如果沒見到這花盛開會很失望吧。佐江,妳就不能想想辦法嗎?」
佐江望著那孩子有些惋惜的神情,只覺得好笑。柏木平日裡分明與竹井勢如水火,可在某些令人哭笑不得的時刻,還真是莫名地有種患難與共的義氣啊。比如說偷天叢雲,以及煉妖,都是些吃定佐江會心軟,刻意設計她的事情。
佐江忍不住苦笑,一人一妖在欺壓自己這點上可真是稱得上志同道合的好朋友。「有得必有失,做為由紀隨意使用靈力和鬼道咒術的懲罰,就是讓小久見不到曇花一現的美麗。」
「橫、橫山也有啊,都只怪我一個人…」心虛的陰陽師小聲地嘟囔著,但是在那人淺笑的注視下,仍舊倔強地擺出一副什麼也不知道的模樣道。「那除了結界以外,我還有什麼事情可以幫忙的嗎?」
佐江想了想,才道。「那就麻煩由紀取個名字吧。」
「取名字?這是不是該交給竹井的嗎?」
「本來是如此,可是由紀妳…」
「我知道了。」柏木搶先截斷了那人的話。不就只是注點靈氣,讓曇花開麼,有必要這麼耿耿於懷嗎?佐江真是個小心眼的笨蛋,又愛記仇,又老是把她當小孩。可是自己為什麼還是如此喜歡這傢伙,柏木望著佐江沐浴在晨光下的臉龐,突然有種想代替那日光,輕吻那人嘴角的衝動。
可是如果自己真這麼做了,眼前這人就會離得更遠吧。
竹井那些日子裡陪在鑒真身旁時,也是如此心境嗎?那幾十年裡,竹井到底要多麼辛苦才能壓抑住內心的躁動,柏木無法想像。她光是那日被佐江推開,冷戰數日,就已經痛苦難堪,甚至會想如果當初沒有遇見這人,如果沒有愛上這人,是否自己就不會如此難過?
可是如此一想,卻又覺不捨,捨不得不喜歡這人,捨不得不認識這人。自己上輩子絕對是欠了佐江的,所以這世才註定喜歡上這混蛋來還債。柏木望著那朵曇花,苦笑著道。「那,就叫加治木吧。」
「加治木?」
柏木似乎猶豫了一下,又像是在斟酌著用詞,過了半响才垂下眼,輕聲地道。「在遇見佐江之前,我此生最快樂的一段日子,便是在父親領下的加治木城中度過。所以,無論未來將遇到多少困難,我希望在那之前,能夠給予這朵曇花的,是如同彼時一般幸福的日子。」
佐江也知道這孩子被自己傷得狠了,可是像柏木這麼美麗的女孩子,應該嫁一位如意郎君,生下幾個漂亮的小娃娃,安安穩穩地度過此生,而不是和她在一起,而不是喜歡上一個連人也不是的怪物。況且,喜歡並不是愛,柏木是年紀小一時迷惘,只要柏木年紀再大些,只要柏木能夠經歷過多點事情,思維成熟一些,她就會回到自己人生的正途上。
彼時,自己也該是離開的時候了吧。佐江憐惜地望著那孩子,末了,還是沒忍住,用沒拿花的那手溫柔地摸了摸柏木的頭,微笑道。「好啊,那就叫加治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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