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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這張照片是我上次跟阿蛋去八坂神社時拍的耶
意外地適合這篇
神無月、小雪
鷹司小路宅邸不大的院落被落葉鋪滿,隨朔風輕輕搖曳著的枯瘦枝幹上停駐了兩隻鴉。牠們的眼睛是血紅的,瞳孔中清晰地映出西屋的模樣,與身上烏亮的毛色一同為初冬清晨增添幾許詭異的色彩。
橫山端著熱過的酒走過石橋時,忍不住多留意了兩眼,確定對方沒有任何惡意,才安心地走向廊上那一人一狐。
先前竹井怕曇花凍著,於是放棄回復人身,寧願用僅剩的妖力使整座宅院如春般暖活。雖然佐江從白虎那拿到了靈鹿血,也因此讓竹井的傷好了大半,原本已可化人,但如今是煉妖的重要時刻,莫要說是那些妖怪們,就連橫山都能感覺到大量靈力自緊閉的房門流洩而出,不少妖物也因此而紛紛被吸引前來。
那妖狐不放心柏木一人維持結界,把所有妖力拿來結了個更強大的結界,連回復人身的力氣也無,只好繼續維持著狐狸的模樣。
不可否認,少納言對此頗為失望。畢竟這狐狸自己也養了一年多,據說妲己傾國傾城,玉藻前也是絕世無雙的美人,若要說不想親眼見識是不可能的。只是,眼下她們有更為重要的事情要辦,橫山跟著跪坐於廊上,將手上的漆盤推到柏木眼前,笑著道。「天冷,柏木大人喝點酒,暖暖身子吧。」
既然竹井所有的妖力都拿來維持結界,那麼便沒有多餘的力量來使這宅邸如春般暖活,柏木也是到這時才真正地察覺到冬日的來臨,甚至還有種比往年更微寒冷的感覺。她跟那位年輕少納言說起此事時,對方只是微笑著,略為感慨地說天地運轉皆有其道,連這四季也是,倘若沒有春秋,那麼夏冬間的變化確實太過殘酷。
柏木歪著頭,不明所以。那隻好事的狐狸卻多嘴說就像佐江一會對妳熱情如火,一會對妳冷酷無情,妳受得了麼?這位名動京師的陰陽師就算外表如何成熟美麗,個性再怎麼不拘小節,但也還是個未經人事的少女,一聽到熱情如火,聯想起偶然聽聞的那些花花公子求愛的手段,便躁得連半句話也說不出來。最後還是少納言不想佐江之後知道此事,又怪竹井欺負柏木,於是笑著打了圓場,才使柏木免得在這大冬天燒壞了腦袋。
柏木聽到天冷,顯然也想起那件糗事,於是窘迫地笑了笑,接過漆盤上的酒杯,輕嚐了一口。「這酒如此香醇,又不辣口,橫山大人是從哪裡得到這般好酒的?」
「這是御井酒。」橫山跟著喝了一口,笑道。「佐江在廚房裡藏了兩壇,正好趁她分身乏術時,拿出來喝掉,讓她聞得見喝不著。」
「好啊,橫山大人,今日我們就不醉不歸了。」
那白狐一心撲在門內,倒沒閒暇去管少納言與陰陽師難得的融洽。她輕甩著早已痊癒的五條尾巴,剛覺得木質地板有些涼,就被人溫柔地抱了起來,輕輕摟在懷裡。
「小久,妳傷剛好,別趴地上,當心著涼。」
橫山說話時總帶著純正的京都腔調,聽上去特別溫婉動人。柏木年僅十三歲就隨佐江上京,又師從泰親,也學了一口京腔,但畢竟在薩摩待了十餘年,在某些咬字上能可聽出薩摩腔的味道來。佐江從以前就在各地徘徊不定,甚少停留於京都,早年為了除掉平將門留下的威脅,一直待在關東,直至現在說話仍有些關東腔的影子。但少納言就不同了,她出生於京都的名門貴族,是被降為臣籍的皇家子孫,言談間總帶著一種古老貴族的雅致,說起話來如同詠唱和歌一般婉轉,令聞者身心舒暢。
竹井被她抱在懷裡,感受少納言溫暖細緻的手輕順著尾巴的長毛,舒服地瞇了瞇眼。「我才沒這麼體弱,妳該擔心的是那傢伙。明明身體才好沒多久,就愛逞強,都好幾日沒睡了也不回去休息,萬一到時候累倒,又得麻煩由依照顧。」
她話剛說完,那位陰陽師便齜牙咧嘴地怒道。「我還不是為了妳的伯邑考!」
「明明就是擔心佐江!少拿我當藉口。」那狐狸卻不急不徐地甩甩尾巴,慵懶地道。「妳也不看看自個的神情,簡直跟那些擔心妻子生產的男人差不多。」
此話一出,就連那位少納言也失禮地露出錯愕的神情。柏木漲紅了臉,實在很想把眼前這隻口不擇言的死狐狸抓起來蹂躪,可一方面她不好意思在橫山面前欺負人家寵物,一方面則是不敢碰動物,只好惡狠狠瞪了竹井一眼,便轉過身去對著紙門喝悶酒。
柏木紅著臉瞪人確實沒什麼震懾性,竹井也喜歡鬧她,於是又不怕死地多說了句。「柏木大人請寬心,這裡有我們看著,您的夫人一定會順產,您就安心回房休息吧。」
橫山覺得這一人一妖的互動著實有趣。竹井分明是擔心柏木身體,卻不明說,硬是要用這種方式逼柏木離開回房。柏木也是,當初問她以靈力開花的方法,擺明就是不願見竹井犧牲如此多,卻一無所獲,才會刻意瞞著那狐妖。可一人一狐表面上勢如水火,心裡卻比任何人都還要關心對方,只是每每都要用這麼彆扭的表達方式。
少納言抿唇輕笑,正要開口緩頰,免得那位年輕陰陽師當真在初冬裡燒壞腦袋時,那扇緊閉十餘日的紙門卻毫無預警地被人拉開了。
佐江穿著鐵紺色的素面狩衣,臉色有些蒼白,藏在寬大衣袖內的左手手腕用繃帶隨意地纏繞起來,沒綁好的一端垂落在榻榻米上,還依稀可見其上乾涸的深褐色痕跡。她似笑非笑地垂下眼望著竹井,淡淡地道。「小久,日後妳若再胡說八道,可別怪我不顧情面將妳扔出這座宅院。」
柏木和那隻狐狸都沒料到佐江會在這時候出現,一時間竟愣在那,只能怔怔地仰起頭望著佐江。柏木手上甚至還舉著一只小酒杯,裡頭裝著被橫山擅自拿出來喝的御井酒,因為剛才讓開門聲嚇到的關係,有幾滴酒灑了出來,落在華貴艷麗的單衣衣襬上。
少納言是唯一還能保持冷靜的人,她優雅地自廊上站起身,朝佐江微微躬身道。「這幾日辛苦了。」
「由依也辛苦了。」佐江瞇起眼,習慣性地摸摸橫山的頭,笑道。「對了,向妳們介紹一下我的弟子。」
「弟子?」
「是的,我已經決定要將鬼道傳授給她。」佐江微微側過身,讓室內那人能夠顯露出身形來,溫和地介紹。「加治木,我身旁這位是橫山少納言由依,那位身著十二單衣的是陰陽師柏木由紀,這隻狐狸叫竹井久。日後,她們就是妳的家人了。」
寬敞的西院內室裡,一名年約八、九歲的女孩,穿著不合身的寬大白狩衣,袖子都長到垂在地上。她筆挺地跪坐於房間正中央,精雕細琢卻充滿稚氣的五官在日光下竟顯得有幾分不合年紀的凌厲感,如藤花般清雅長髮微微遮掩住了那張過於白皙的臉龐,然後那孩子微微抬起眼,竟然是如暮色般靜謐的深緋。
那孩子兩手貼在膝前,行了個端正的禮。「初次見面,在下加治木,請多指教。」
「我先前說的那件事,妳考慮得如何?」
佐江蹲在院落內,瞇起眼仔細地端詳那朵山茶花。這是那孩子種下的,可最後卻變成了自己在照料。說實話,那孩子做事情粗手粗腳的,若是柏木說要自己照顧,佐江也未必安心讓她獨力去做這事。大抵天下間的父母皆是如此吧,想著要對孩子放手,卻又事事擔心,怕她哪裡做不好哪裡會受傷。
加治木正坐於紙門敞開的東院內室,她身上穿著一件白色水干,濃紫色的臥蝶紋水干袴,前胸打了武家結。刻意修剪過,不顯得過長的紫藤色長髮簡單地以束帶綁起,腰間配著一柄短刀,神情淡漠地回道。「佐江大人,您是指成為您的弟子,繼承鬼道的事情嗎?」
「是啊,我說過不強迫妳。」佐江的指尖輕劃過山茶柔嫩的葉瓣,確定上面沒有任何因為日曬而產生的斑紋,愉快地瞇起眼。「加治木,妳過去曾是得道高僧,有佛法護持,雖為花妖卻不帶妖氣。倘若妳想學習妖術,那我便讓妳跟著小久,如若不肯,我便與由紀一同傳授妳鬼道與陰陽術。但是妳也必須知道,這兩種術法都是人類所創,不適合以妖身修煉,一般人十年可及的程度,妳便要多花上十倍。」
聽見竹井久的名字,加治木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從她有意識那日起,這隻白狐便圍在自己身邊打轉,用那雙過於艷麗而深邃的眼凝視著自己。加治木知道這隻狐狸與自己的三世糾葛,佐江早在她化為人身那日,便毫無保留地將所有的事情全盤告知。可是加治木第一眼看見竹井時,發現自己意外平靜,無愛無恨,卻對她孱弱的狐身姿態感到憐惜。加治木也無法判斷自己對竹井到底有著什麼樣的感情,她才剛有靈識,這種連佐江和柏木都不能說清楚的東西,又怎麼能指望一個剛出生的花妖會懂?
加治木曾私底下問過佐江,可這位賦予她新生的年長者也只是苦笑著摸摸她的頭,笑著說不懂就暫時放下,無須著急,妳還有很多時間能夠慢慢體會。
很多時間,是啊,如今自己已是長生不老的妖了。加治木低下頭望著自己的手,忍不住想。
「可是您不擔心鬼道如此強大,若是輕易傳給我這個妖怪,便會引發誰也料想不到的災禍嗎?」加治木雖是靈識剛開的花妖,可前三世的智慧卻沒有隨之遺忘,她甚至記得每一本佛經的內容,記得那些複雜難辨的漢字,記得沒有人看懂的甲骨文字。
佐江也是因為這點,才決定將加治木收為弟子。她將視線從山茶花挪移到廊上的加治木身上,笑著道。「咒術猶如武士之刃,如何使用,完全取決於心。妳三世為人正道,又有佛法護持,生而為妖卻不帶妖氣,我相信妳絕不會將鬼道用在不軌之途上。」
可加治木仍是有些遲疑,畢竟人與妖有所不同,倘若自己無法抗拒心魔,那麼再強大的力量,都只會使她淪為殘害蒼生的兇手罷了。況且,鬼道本身就是一種亦正亦邪的東西…
「如果妳都不願學,只想修習佛法也是可以的。」佐江看出她的顧慮,輕聲說。「可是如今世道紊亂,妳的靈力如此特殊,難保不會成為某些陰陽師煉式神的材料。佛法是大道,可對於妖來說,卻沒有什麼防身能力,假使妳想修佛,那麼我會讓小久護著妳,無須擔憂。」
加治木一身傲骨,當然不可能接受自己必須柔弱地受人保護,更何況其中一個還是與她有諸多牽連的竹井,想也不想地便一口回絕了。她望著佐江那雙柔軟純淨的眼,微微蹙起眉頭,說道。「如果鬼道與陰陽術能夠救萬民於水火,那麼我願意學。可是,佐江大人您也必須誠實告知在下,您費盡苦心要說服我修習鬼道的原因。」
這些孩子怎麼都這麼聰明啊,佐江眨了眨眼,忍不住有些哀怨。柏木在剛認識那段時間都還是個惹人憐愛的孩子,後來性子任性了些,但也很可愛。可是她自進了陰陽寮後,便顯得比一般孩子還要成熟聰穎,使佐江頗為遺憾。好不容易又來了個加治木,哪知這花妖即使盡忘前塵,卻也還是帶著三世智慧,頂著張粉雕玉琢的可愛臉蛋,說著比佐江還要老成的話,真是令人大失所望啊。
「我讓妳學鬼道,有兩個原因。」佐江不打算對這孩子隱瞞任何的事情,畢竟她本來應該再世為人的,可是如今會化妖,以花妖之姿站在自己的面前,柏木難辭其咎,佐江不忍心責怪於她,只好多彌補加治木一些。她望著那孩子,溫柔地微笑著。「第一個原因,我現在暫時無法讓妳知道,但絕對不是傷天害理的事情。第二個原因,是希望有朝一日倘若我離開了,妳能夠代替我,保護由紀。」
加治木不擔心佐江會要她做什麼壞事,只是有些不明所以。「既然會擔心柏木大人,害怕她會受傷,妳又為何要離開呢?」
佐江瞇起眼,望著庭院裡那棵枯樹,輕聲歎道。「那是因為,人有些時候,也不得不對自己,對重要的人殘忍。」
雖然對人間情愛尚未開竅,但花妖也看得出眼前這人確實十分在意柏木,正要追問,卻聽到竹井柔嫩的嗓音輕輕從門外傳了過來。
「說什麼殘不殘忍的。」那隻白狐只用了一眨眼的時間,便竄到加治木肩膀上,用蓬鬆柔軟的尾巴靈巧地勾著她的脖子。「如果妳們在說東院的事情,那確實是挺殘忍的。」
竹井口中那東院的事情,是指這座宅邸在前段日子擴建的事。原本佐江設計這座宅院時,便打算與柏木二人居住。假設自己有朝一日離開京都,便將這宅子留給柏木獨居,往後成婚,與夫婿二人同住也算是足夠了。卻沒想到後來連橫山和竹井都搬進這座宅院,現在又多了一個加治木,只有兩個房間的鷹司小路宅院自然容納不下。於是佐江便於東方擴建一檜皮葺小屋,將西院的兩間房讓給橫山、竹井和柏木,自己和加治木搬進東院裡,與其餘兩人一狐隔著池子相望。
柏木和竹井自然對這番安排相當不滿意,也曾向佐江提出過異議,可都被那人以『加治木還小,需要我照顧』的理由給擋了回去。竹井還自告奮勇說要照顧加治木,畢竟她還對柏木為曇花取名的事耿耿於懷,總想著既然取不成名字,那讓自己來養成加治木總行了吧。結果佐江還是淡淡一句,『妳要如何照顧她?用爪子』給否決,使年輕陰陽師與狐妖日日望著對院拉門,長吁短嘆。
比竹井稍晚一些進門的柏木與橫山自然也聽見那隻狐狸的抱怨,柏木也想說上兩句,卻不好意思表現得太過明顯,只好撇了撇嘴,什麼也不說。
畢竟自己都是行過成人禮的大人了,哪有跟加治木那小孩搶著跟佐江睡的道理。況且她要怎麼開口,難不成要直說自己想跟佐江睡?不,絕對不行啊,少女陰陽師可是還對自己先前那句『有身體慾望的喜歡』,記憶猶深啊。
佐江看著橫山和柏木被寒氣凍得雙頰泛紅的模樣,覺得有些可愛,又有點心疼,於是笑道。「妳們別光站在那吹風了,快到屋內來,我有熱一些酒,喝一點暖暖身子。由紀,是一點,可不是一碗,別又喝太多醉了,現在才剛過正午而已。」
「佐江真是囉嗦。」柏木低聲嘟嚷著,卻還是按照那人說的,只含蓄地倒了半碗的酒。那位少納言溫柔一笑,聽話地只喝了兩口,便放下手裡酒碗,彎起眼望著即使肩上多了隻狐狸,卻仍是堅持挺直背脊的加治木。
「橫山大人、柏木大人,歡迎回來,辛苦了。」加治木側過頭望著那狐狸趴在自個肩上,一臉愜意的模樣,面不改色地道。「竹井,妳有點重。」
才剛喝了口甜酒的年輕陰陽師差點將嘴裡的酒全噴了出來,那隻狐狸也垂下耳朵,異常哀怨地從加治木肩上跳了下來,正巧被旁觀的少納言抱進懷裡。竹井眨了眨那雙無辜的大眼,趴在橫山懷裡哭訴。「由依,加治木嫌我胖,我從今以後不吃肉了。」
少納言覺得竹井這模樣實在可愛,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耳朵。「加治木年紀還小,自然無法承受妳的重量,這不是小久的問題啊。」
「真的?」
「千真萬確。」
那狐狸被橫山一哄,又開心地瞇起眼來,笑意盎然地望著加治木。那性子清冷的孩子卻一點也沒有想理會她的意思,只是側過頭看著柏木,有些疑惑地問。「柏木大人,為何您身上沾染了死者的氣息?」
「死者?」年輕陰陽師微微一愣。「我今日只去過陰陽寮啊。」
佐江又忍不住感到哀怨。脾氣壞的孩子麻煩,正直過頭的孩子也是個麻煩,她走進屋內,在柏木身旁落座,笑著道。「加治木是人魂化妖,對人的氣息較為敏感,她所說的死者並非是指真的死人。確切來說,是將死之人才對。京城最近這陣子多事,饑荒剛過,沾染了死者氣息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加治木隱約察覺到佐江不想多談此事,於是順著說。「您說的是,加治木受教了。」
柏木抿了抿嘴,不太高興,但卻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反正佐江不肯告訴她的,是無論如何都問不出來的,於是也不再這話題上多費時間,漫不經心地問道。「先前佐江不是說要讓加治木學陰陽術嗎?今日入宮時,我也向陰陽頭大人說了此事,他說佐江倘若覺得這主意好,那便這麼做就是了。」
執掌陰陽寮的賀茂宣憲已在年初過世。據說這位陰陽師直至死前,仍舊汲汲營營地研究禁咒,想要從中獲取鬼道之奧妙。泰親對此十分感慨,這位前任陰陽頭賀茂宣憲對這失傳的咒術十分執著,花費多年心力在研究先祖役小角所留下的孔雀明王法,也用這套禁咒,為平家鏟除了不少政敵。
可據說平清盛死前曾見地獄,讓不少平家人認為是因賀茂宣憲使用禁術之故,於是對宣憲刻意疏遠,還免去他陰陽頭的職務,改由安倍泰親接任,使這位盛極一時的大陰陽師鬱鬱而死。
明明是勘破陰陽的人啊,卻仍逃不過凡間權勢名利的誘惑。年輕陰陽師有些感慨,卻又想到自己何嘗不是一樣,為這些情情愛愛而煩心不已,無法釋懷。她望著加治木沒有一絲雜質,正直的目光,想起這孩子的身體裡,流著佐江的血與她的靈氣,又想到竹井那日說自己像是那些擔心妻子生產的男人,突然有些害臊,甚至對加治木這孩子有了些愛屋及烏的情感,於是刻意放柔語調道。「那今後加治木早上便隨我一同起身,打坐淨身。趁著我入宮前的那一小段時間,指導加治木幾個簡單的咒術,剛好可以利用早晨練習,我正午回來一起複習。正午過後的時間,便隨佐江修煉鬼道,如何?」
花妖的身體裡流竄著柏木的靈力,這讓她對眼前算不是熟悉的年輕陰陽師多了幾分好感,於是難得地淺笑道。「那就麻煩柏木大人了。」
柏木微側著頭,如綢緞般美麗滑順的墨色長髮垂在身側,被冬日晨光染上過於柔和的光澤。佐江望著柏木的側臉,有些恍惚,覺得自己似乎想起了什麼遺忘許久的事情,突然想起曾幾何時,她與這孩子之間也擁有如此純粹而簡單的信賴關係,即使自己不斷地推開她,甚至是欺騙、傷害過她,但柏木仍是一如既往地凝視著她,相信她所說的每一句話。佐江的心裡泛起一陣柔軟,說不清楚是什麼情緒,似乎有些酸澀,又有些自責,於是忍不住伸手摸摸那孩子的頭,溫柔地道。「由紀,謝謝妳。」
那孩子拉著她的袖子,微微仰起頭,揚起可愛的八字眉,一臉無辜地笑道。「佐江若真有誠意的話,就讓我搬到東院一塊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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