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
站在冷風中,我不停哈著已經凍僵的雙手。身邊站著的那群十七八歲的年輕女孩子卻彷彿沒有絲毫寒意,她們激動的臉在寒風中漲得通紅,期待的眼神專注地盯著酒店的出口,如同一頭頭蓄勢待發的獅子,只要獵物一出現,就要猛撲上去。
突然,人群開始騷動,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周圍的人群像突如其來的漲潮,全朝著前方湧去。我忙跟著人潮,向著酒店的出口擠去。
看見了,看見了,我終於看見他了。
一頭有層次的短髮下,那張帶著稚氣和青春的臉乾淨清爽,像一杯可口的橙汁,讓人回味無窮。簡單卻又高貴的黑色外套讓他在男孩的氣質中又加上一抹男人的成熟感,牢牢地吸引住我的目光。
他就是兩年前從日本來臺灣發展,現在已經是超級主持加歌手的超人氣偶像——田村聰。今天是他的生日,忠心的歌迷自願來到公司爲他舉辦生日宴會的酒店前,希望爲他送上生日的祝福。
「阿聰!橘子阿聰!生日快樂!」
身邊的女孩子全都高聲尖叫起來,她們揮舞著要送給偶像的生日禮物,拼命地朝前擠,企圖衝破保安的阻擋,和田村聰有最親密的接觸。我雖然沒有她們那麽狂熱,但也不由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起來。我像喝了過多濃烈的威士卡,眼神帶著狂熱的溫度,緊緊地追隨著田村聰移動。
面對著一波又一波的尖叫,田村聰的頭一直垂著。對於這樣的場面,他似乎已經司空見怪。身旁的經紀人像一隻大鳥,擋開了所有想沖上前的歌迷,也很乾脆利落地指揮著司機把車開到酒店門前。
我不再繼續往前擠,反倒一步一步退後。我遠遠地站在一旁,看著那邊人潮喧囂,目光卻依舊沒從田村聰的臉上移開。
我想再多看他一眼,把他的樣子刻進自己的心裏。因爲明天,我就要聽從公司的安排,到美國的分公司去上班,那裏,將很少有他的消息。
雖然我的行李裏已經裝滿了他的所有CD,以及他的海報和寫真集,但是我還是覺得,如果在離開之前不親眼看一看他,接下來的生活將會有一個無法彌補的缺口。
從田村聰來臺灣發展的最初,我就一直關注他。他是被臺灣星探從日本挖掘,簽了一家經紀公司,隻身來臺灣闖蕩。那時的他還是個青澀的孩子,憑著一張漂亮可愛的臉,以及帶著貴族氣息的優雅氣質,很快吸引住我的目光。但是他的星路並不順利,起初的時候,唱片不賣,節目收視低,經紀公司幾乎想毀約,將他送回日本。但是,我卻對他充滿了信心。在他事業低谷的時候,我特意爲他設立了一個網站,「橘子の家」。
我在「橘子の家」的首頁上寫了一段話,「人生總有高低起落。當你不順心的時候,請想起橘子明亮的顔色吧,因爲你要相信,你的未來一定會像它一樣,吸引住所有向往美好的人的目光。你是獨一無二的橘子阿聰!」
我不知道他有沒有來看過這個網站,我只是默默地寫著自己的心情,以及對他的建議。後來,當他真的像我預計那樣紅透半邊天的時候,很多歌迷因爲來過這個網站,也學我把他叫成「橘子阿聰」。而我也發現,從那時起,他經常穿著橘色的衣服出席各個場合,橘子的顔色彷彿成了他的幸運色,甚至最近的一張專輯的主打歌,就叫《橘子,再見》。
把昨天藏進記憶的盒子
讓最美的畫面永遠停留
從今往後我不會再孤獨
因爲你會永遠在我心中
我默默地看著田村聰被經紀人半推半擠地推進車子,一瞬間,哀傷湧上心頭。車子開動,人潮追著車子跑,我也不由自主地跟去。
突然,黑色的車窗被搖下。接著,我看到那張近來因爲忙碌而消瘦的臉朝我這邊看過來。一瞬間,我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或許,他不是在看我,他可能只是在看我身邊的歌迷。
車子很快地看走了,呼喊聲卻依舊回響在耳邊。我聽到前面的一個女孩子扯著嗓子,圈著嘴大聲地喊「阿聰,再見!生日快樂!」,那麽大聲,那麽恣意,讓人羡慕。
我緊了緊圍巾,不讓冷風吹進我逐漸冰冷的心。轉過身,我朝反方向走去,心裏,卻默默地、一遍一遍地,用我專注的情感說著:
「阿聰,生日快樂!」
我無法學那些小女生,輕鬆放肆地追著田村聰,表露著自己的愛,不管別人怎麽看。我不能!不只因爲我今年已經二十六歲,過了追星的年齡,更因爲,我也是一個男生。
我的愛,只是自己構築的一個玻璃屋,裏面充滿著虛無縹緲的夢想。它很美,卻也很脆弱。一旦被現實撞擊,它就會碎成一地的玻璃,割傷了我,也割傷了別人。
所以,即使我很喜歡他,我也總是躲在一旁,默默地愛他。
只屬於我一個人的愛。
飛機拔高的瞬間,我有些暈眩。
在紐約的這一年裏,每天我都陷在繁忙的工作裏。我越來越不快樂,總感覺生命中少了什麽。穿梭在交叉如井字的紐約地鐵中,我彷彿被狂風吹起的蒲公英,飄飄蕩蕩,找不到可以停靠的港灣。
我請在臺灣的家人幫我收集阿聰的新聞和CD,把他主持的電視節目錄下來,寄到美國來。每到晚上,我一個人看著他的笑,他漸漸純熟的國語,幸福和哀愁同時包圍了我。
家人曾取笑我,一個大男人,怎麽還像小女生一樣崇拜偶像。他們並不明白,經過這些年,我已經把他當成我獨一無二的愛人。我陪著他走過低谷,也陪著他見證了輝煌。書上不是說,能陪著自己一起吃苦的人,才是最值得珍惜和去愛的人嗎!我從起初被他的外表吸引,到後來喜歡上他的努力,勇敢和堅強。
更重要的是,這一年在紐約的生活,更讓我體會到,孤身在異鄉的寂寞和壓力,我也慶倖自己在他最需要人幫助的時候替他做了一些事情。我的柏拉圖式愛情經過時間的洗禮後並沒有褪色,反倒越發鮮明。
雖然有時寂寞的時候我會想,愛到底是什麽?我這樣的愛值不值得。但接下來,我立刻肯定了自己。愛情無法捉摸,也無法碰觸,它本是虛幻的東西,那麽,我這樣虛幻的愛不正契合了愛情的實質。
我和網友阿木說起這種感情時,沒想到他並沒有像其他人那樣笑我,相反地,他不但贊同我的說法,而且還說,「只要相信,一定會有奇迹出現。」
阿木是看了我爲田村聰做的「橘子の家」後唯一一個寫郵件給我的人。他說看了我的網站後,感覺到一種很真誠的愛和溫暖。他對我說,他是一個十八歲的男生,他也很喜歡田村聰,希望可以和我一起探討。開始的時候我只是禮節性地回了幾封郵件,但是很快地,我發現他和那種單純崇拜偶像的小孩子不同,他有自己的主張,對田村聰的發展路線和將來都有很清晰的認識。而當他對我說,他也愛田村聰的時候,我才猛然發現,我和他是如此相似。原來世界上竟然也有一個人,和我一樣愛著一個虛幻的影子,縱然這是一場沒有結局的愛戀,也不後悔。
我和阿木成了不見面但卻交心的好朋友,自從我來紐約後,我和阿木在網上交流的時間更多了。他時常會帶來關於田村聰的最新消息,我們也會經常通過MSN,討論著關於田村聰的種種種種。
「我跟你說喲,我發現,阿聰一定是喜歡男生的。」有一天,阿木這樣對我說。
「是嗎?可是前幾天你不是還說,田村聰和那個性感的女明星傳緋聞。」我在電腦這頭大笑起來。
「緋聞是記者用來滿足自信心的工具,不能當真。」
「是喔,呵呵!那我問你,你從哪些方面看出,阿聰喜歡的是男生?」
「直覺。」
「直覺!我還直覺我可以和阿聰一起進行一趟的私密的旅行,兩個人,去日本看雪。用直覺做理由,等於沒有理由。」
「可不能這樣說。有的時候,你必須相信直覺,那是上天賜給人類最有用的禮物。」
「那照你的意思,我也有可能真的可以和阿聰一起去日本旅行囉。」
「很有可能呀。說不定,阿聰還會招待你住在他日本的家裏喔!」
「哈哈,如果真那樣,我就請你吃滿漢全席。」
「說好了,可不許耍賴。」
「如果我耍賴,阿聰就是你一個人的了。不過,如果你等到白髮蒼蒼還沒等到這頓大餐,可不許怪我喔。」
送出那句話後,我在電腦前都哈哈大笑起來,我知道阿木一定也在那頭大笑。但是笑過之後,我又開始幻想,假如真的有一天,可以和阿聰一起看他的故鄉,那是多麽美好的事!
當晚,我慎重其事地將這個夢想寫進我的日記,並且真心地祈禱,希望神可以幫我實現這個夢想——
去一趟日本,和阿聰一起。
圖◎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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