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午,汐止廠家帶著樣品前來做確認動作。臨走前突然轉過身說:「朱小姐,以後傳真給我的紙張,不要用這種會褪色的…」「您說甚麼?我沒聽懂?」他展開手上揉成一團的感印紙,結繭的手雖然乾淨,但是指甲內灰黑的一圈污垢,彷彿怎樣戳洗都不褪去似的,他指著已經開始褪色模糊,前天我給他的訂單。「我、我…您要不要換一台新型的影印機?現在的新型已經改用普通紙,不會有褪色問題…」看他一頭霧水,我引他到辦公室裡影印機邊,述說使用方式,解釋著「不是我給您這樣的紙張,而是您的傳真機採用這樣的接收紙張…感印紙是裝置在您的影印機裡…」他靦腆苦笑碎碎唸說「我那一台買的時候一萬多,才用了四年多的說…」我只差沒有開口:「我幫您買一台啦,很便宜的…現在的科技產品三個月就已經是古董囉…」他搔搔頭走了。整個下午我心裡一陣又一陣的痛,感傷從四面八方撲擊過來。
在二十一世紀繁華的台北城裡,我深信,有一大群仍舊默默地、無聲地,茫然無知日以繼夜為自己生活在打拼。論資格,他們與新竹科技一般,同時也是爭取外匯的成員之一。只是只是,竟然如此脫離了科技與科學。
那位老闆與我同年,生意往來好幾年,在汐止山腳下用鐵皮搭成的廠房裡,老闆、老闆娘加起來不到十位員工,做「波麗 ─ 樹酯」系列產品。人憨厚勤奮,開著小箱型車,成天東奔西跑,訂單經常是邊開車邊講手機接來的,業務細節也是用腦袋記下的。這些年來,整廠裡外一人全包,難免丟三落四,出錯率不算低,有形無形的耗損著買賣雙方,好幾次想換工廠,卻始終狠不下心,甚至不捨扣他的款項,抵銷損失。原因無它,單純的覺得這樣樸實的台灣人民,有二十多年前台灣傳統產業的影子,有那時候的「堅持」。
下班後在路邊攤晚餐時候,和外子提起這件事。我倆都有一種『麥哭抹目屎』的心酸無奈,我們都不捨得取笑。我心裡不斷思索著,台灣這樣小,就這塊土地上還有多少人不知道電腦?不知道可以上網購物、訂票?可以利用電腦手機等等科技看到遠方的親友?或許還有很多人不知道MP3是啥東西?當然,可能M P怎樣唸也不清楚。不是他們不想知道。我想,我想,是沒有多餘的時間、多餘的能力去學習,每天為了三餐溫飽,早出晚歸的奔波忙碌,心態上的疲乏,會拒絕接受新事物;身體上的操勞,更叫人心灰意懶學習新知識。
感謝上帝,祂的恩典始終夠用。慚愧自己竟然擁有這樣多的幸福。我有一部可愛的小Jimny ,一棟溫馨舒適的小公寓,幫助我遮風避雨;想吃頓美味大餐,如果不是擔心發胖,可以用現金買單;那件美到不行的衣裳,或最新款式名牌手包,不是買不起,只是相信還可以用在更好的地方;那天在餐廳,女仕猛向我招手,原來有位老外與他說不清楚點餐內容。用簡單幾句英文,與老外對話,絕不成問題;電腦的軟體設計程式、或是Mic蘋果繪圖,完全白痴外,我不僅會利用電腦計算分析成本、會計記帳,也會用電腦簡單的修改圖檔照片,利用網路電話與客戶廠家越洋對話,甚至還擁有自己的部落格。前一陣子,網友教會利用參數寫程式去做超連結開新窗動作,心裡沾沾自喜得意的不得了。
舉目望去我們的社會裡,該由誰來負責這樣的一群人們?是你?是我?不,我們有政府。是政府應該做的事情。我們繳交稅額,用選票選出一群叫做政府的公僕,讓他們為我們服務,為人民建設該有的基本生存條件與能力。然後再由在野的一方,也是另外一種公僕,來為人民做好監督的工作,讓老百姓能在憂慮無虞的環境下,專心工作,有心學習,安居樂業。
身為在朝或是在野的公僕,期待他們的行事,經得起萬代歷史的檢驗。在朝的,不要成了「永某氏之鼠」裡貪殘暴虐,肆無忌憚的群鼠,置人民國家利益於度外,結黨營私,恣意侵吞貪奪,敗壞國家人民前途。而在野的,「說天雞」裡也有一群,空有漂亮羽毛、仗勢著尖酸刻薄的嘴爪的雞隻。同樣地空持「毛羽彩錯,觜距銛利」外表,張牙五爪耍威儀,竟無「伺晨之能,拒敵之勇」本領,不過是「峨冠高步,飲琢而已」人模人樣,耍威儀耗損民糧的庸夫廢物罷了。
與數百年來亙古故事引喻般,成敗之間,古今皆同。財色名利使人沉迷墮落,爵祿官位叫人貪婪迷失,在致命的誘惑中,理性與貪欲交戰,果真把持不住,終歸澈底潰敗,必定死於非命,不得善終,在歷史大潮流中,遺臭萬年。
這些故事,我是講給所有在台灣,在朝或是在野的每一位領有人民血汗錢的「公僕」們聽的。
記於 2006/04/13 10:31pm 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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