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八卦囚禁的鳥,已經忘了天有多高,如果離開豪台給我的小小城堡,不知還有誰能依靠」
這首噲炙人口的老歌,艾顏在口中輕輕哼著。他不禁回想起,當初來豪台的初衷,也是小曼希望的──「脫離宅男」。半年來,他確實改變了,雖然不能說是成長,卻也踏出了不同的一步。除了在家裡打電動之外,豪台實實在在的,成了艾顏的第二個家。雖然它不大,但確實如同歌詞所說的,是艾顏的小小城堡,
如果離開這裡,艾顏還有誰能依靠?
「我像是一個豪台可有可無的影子,冷冷的看著你說謊的樣子,這撩亂的城市,容不下我的痴,是什麼讓你這樣迷戀,這樣的放肆。」
艾顏首度經歷長達一個月來,表面存在,事實上卻像不存在的樣子。他例行性的打卡、例行性的喊「歡迎光臨」、例行性的掃地清廁所、例行性的用對講機問大家要不要吃晚餐……….,也例行性的,沒有聽到對講機裡,任何一個回應的聲音。
起初,他認為,謊言終究敵不過事實。總有一天,正義會戰勝。他秉持著所謂的個人正義,也秉持著所謂的眼見為憑的事實,以為這一切可以反轉人性運作的邏輯。
一個禮拜過去了,他對自己執著的意志,開始動搖;第二個禮拜過去了,他開始問自己,這套自以為是的正義,究竟是為了保護正義,還是在濫用正義;第三個禮拜悄悄走過,他反省自己的思考,發覺自己似乎出了問題;直到第四個禮拜過去,他終於領悟,八卦本身,就不是一個正義的事。
「反八卦就像反魔封波一樣,你想跟神一樣,把比克大魔王封到瓶子裡,但你卻忽略了,神本身跟魔王就是同一體,真正的好人,不是要戰勝世界或是敵敗敵人,而是要像孫悟空一樣。」
一個豪台匿名的人,以七龍珠的情節,力道準確的,命中了這次艾顏所受的反八卦。這位不願具名的人,是艾顏默默敬仰,地位崇高的人。她公私分明,總能給予最關鍵的意見。她只比艾顏大幾歲,卻有十足的社會經驗;她曖曖內含光,從不提自己的功勞。而艾顏也從不把自己和她的交情,在別人面前曝光。
「像悟空?」
「悟空一心只想保護世界,保護世界的人。保護世界的正義,才稱得上正義。正因如此,悟空放了比克大魔王,更讓比克改邪歸正,日後也為了保護世界盡一分之力。這不是真正的正義,是什麼?」
「唉!妳說的對,我錯了。所以,我現在該怎麼做?」
「其實你也沒錯,青春本就如此,年輕才會有犯錯的本錢,不是嗎?不論是你,或是你覺得說謊的人,都是如此。既來之,則安之。發生的事就讓它順其自然吧!」
艾顏聽到這番話,收到了一些安慰。
「嗯,其實這一個月下來,我也慢慢麻痺了。也許我已經習慣大家對我冷淡了吧!或是我早已經不想去過問這件事的真相了。」艾顏邊說,左手輕輕放在牆上,想找個依靠似的,感覺上氣力已經放盡。
和她談完話之後,艾顏得到了一個確定的答案。那就是,他總算可以安心的讓自己休息了,真正的讓自己身體和心裡放鬆。
「你知道嗎?你說的那件事,我真的相信。」回想起兩個禮拜前,小曼曾經和艾顏說的話。
「昨天我和大張站票房時,他說,即使是異性的好朋友,他也會勾手。所以,勾手其實對他來說,沒什麼的。」
剛聽到這段話時,艾顏心裡很激動,他終於得到平反,「艾顏終於確定自己是對的」,這件事,是個事實,而不是艾顏眼睛脫窗,憑空捏造的假像。
兩個禮拜後,也就是反八卦的一個月後,艾顏卻早已不再關心這件事是不是事實。更重要的是,這根本不關他的事,也不關全豪台的任何一個人的事。這是他和她之間的事,是雙張之間的事。即使大張有劈腿,那又如何?也許他自己心情已經很煩惱了,也許他自己有自己的苦衷,那又何必再讓他為了這個八卦更困擾呢?
又或者,大張當時說的根本就是個事實。「好朋友就可以勾手」。也許對艾顏而言,他的認定是不同的,但是每個人的認定本來就不同,不是嗎?在這個社會風氣開放的時代,更應該受到尊重的,是彼此的自由意志,而不是表面的行為。
認清了這些表面,艾顏終於不讓自己再繼續淌這表面底下的混水。
雖然他不曉得,這淌混水,每天都有人在裡頭翻滾,想找出些什麼。
這些人堅持著的,是柯南的名言。
「真相只有一個」。
接下來的一個月內,艾顏終於安心投入在工作裡面。他和八卦嘴雖然還是會談些八卦什麼的,但是次數很少,而且也不會切入核心。艾顏總是對這些八卦顯得有氣無力,讓八卦嘴也沒什麼動力繼續和他討論。
另一方面,身為新人的流汗仔,和大家愈混愈熟。由於他的個性開朗,大家也不諱言和他說些過去的話題。當然,其中也包括了雙張戀的來龍去脈,更包括了在反八卦底下,某些人對艾顏的不滿和批評。
「艾顏根本不安好心,我看呀!他根本就是自己對小張有意思,又看到小張和大張是好朋友,見不得別人好,想居中搞破壞。」說這番話的是阿寬,在豪台裡,他很少批評別人。顯然在這件事上,他看到自己的好友大張被蒙不白之冤,於是按捺不住,也要幫忙點什麼。
「這傢伙嘴巴不曉得是長了痣瘡還是什麼,講話髒的要命;腦袋不知道是裝了屎還是廚餘,想的都是些噁心又上不了台面的東西。我對他呀!沒什麼好說的,但是他如果敢再說小張什麼,我一定不放過他!」講這句話的是大姐大中的大姐大,在豪台有一席之地的瑜希,如果還有別人能想出比這些更猛的話,除了她自己本身,恐怕沒有人能夠再突破了。
流汗仔和艾顏的交情其實不錯,在聽了這些話之後,他也轉述給艾顏聽。雖然艾顏的口氣一直都很淡,但是還是可以感覺到艾顏多少有些在意。事實上,沒有人能夠說放得開,就真的放開的。
「你難道沒想過要再做一次反擊?」流汗仔問他。
「曾經想過,但是現在已經不想了。」艾顏輕描淡寫的說,但是口氣裡充滿著滄桑。表情上顯示著經歷了整件事的大波動後,留下的一點殘餘的無奈。彷彿是曾經高掛在天空中的旗幟,在一陣狂風暴雨,掉落在地面上,連旗桿,都碰不著。
「這樣不對的!你有責任為這件事的真相做出完整的交代。就像歷史學家記載的歷史的真相。司馬遷寫史記,班固寫漢書,儘管歷經眾多的苦難,他還是做了。即使這些歷史仍然是人所寫的,即使他仍然會有這些人的主觀看法,即使這些文字在被閱讀時,會被每個人用不同的角度解讀,但是,凡是盡力而為,但求無愧我心,這不就是對的事嗎?」
「我………。」艾顏被問的啞口無言。
「你去做吧!剩下的就交給我了。」流汗仔拍了自己的胸膛,然後飛快的衝下樓去。
艾顏陷入了長長的掙扎。
過去的他,一直想用說的,去表現些什麼。他想用說出來的語言,傳達不為人知的真相,這也就是八卦的意涵。
但是,想傳達出來的東西不一定要用說的。文字,不也是一種語言嗎?在聽到流汗仔的激勵,艾顏終於轉念。
他決定,開始著手撰寫。
他決定,試圖用客觀的各種角度,綜觀這個時代下的青春痕跡。
也許,他可以在當中得到救贖,也可以在當中,彌補,或挽回些什麼。
《青春電影院-八卦篇》,就此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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