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俠葉百非、葉百非是個大英雄……三年前杜道長是這樣說的，從此之後，我經常打聽葉百非這個人，得到的結果都是一樣！葉百非是個大英雄！五師父，你一定知道葉百非的事！他到底是不是我殺父殺母的仇人？他跟你們之間，到底有什麼恩怨？二師父是不是騙我的？是不是啊？我是不是已經被騙了二十年了！」季絕逼問著趙橫波。
趙橫波咬緊了牙，閉上了眼睛，喃喃自語道：「葉兄……絕兒終究還是……」張開眼，看著季絕，說道：「絕兒，你聽著，粵東碙州近郊，有一個叫無相寺的地方，葉百非就在那裡，其實這些年，他一直都在那裡，在等著你……」
季絕心頭一凜，心想：「無相寺？那不正是當年娘去世的地方嗎！他在那裡等著我？」
趙橫波繼續說道：「他自知罪孽深重，做了對不起你爹娘的事，所以他在大宋滅亡後不久，便剃度出家……原本他是在吳興的弁山上，中峰明本禪師的幻住庵裡，六年前我到這裡來，到幻住庵見了他一面，把你的事跟他說了，後來，他就獨自一人，到無相寺去了。」
季絕站起身來，提起了包袱與配劍，說道：「五師父，原諒絕兒吧，絕兒對您這般無禮……您多保重，有空還是回去看看二師父跟四師父吧……總之這一切，都該做個了斷！」
季絕說罷，轉身離去，留下趙橫波一個人，趙橫波望著季絕的背影，心頭一陣難過：「這孩子……好好的一個孩子……為什麼老天要這麼折磨他……」
＊ ＊ ＊
張莫悲面無表情的盤坐在屋裡的草蓆上，看著對面亦打坐著的韓瑛，看著看著，不自覺留下一道淚來，詭異的是，張莫悲的表情仍是木然，一變也沒變。
原來，對面的韓瑛，已經嚥下了他最後一口氣，他的表情看起來相當的哀傷、淒涼，感覺上似乎死的不是他，而是他在為死者哀悼……
午後的陽光，怎麼也灑不進屋子裡。
＊ ＊ ＊
這一天，季絕來到了粵東碙州近郊。
路邊有一個奉茶的茶棚，季絕進去歇息。
有一個老農夫也在那兒歇息，季絕問那老農夫道：「老先生，請問無相寺要往哪個方向，距離這裡大約還要多少路程？」
「你上無相寺做什麼？」老農夫反問道。
季絕一愣，心想尋常人不會這麼回答，於是問道：「我上無相寺有何不妥之處嗎？」
老農夫回答：「無相寺荒廢多年，不知道現在還在不在。」
季絕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心想何必自討沒趣，便沒有再問下去。
不料，停頓了一會兒，那老農夫竟然開口道：「向東走，半個時辰內就可以到了。」
季絕又是一愣，想不到那老農夫還是回答了，正想謝謝他，豈料他起身掉頭就走，根本不給季絕說話的機會。
半個時辰之後，果然，季絕眼前出現一間破廟，廟門口掛著一面黑底匾額，上面提著三個金漆剝落的大字「無相寺」。
季絕心裡相當緊張，事實上，實在很難去形容他的心情，似乎是有些恐懼，又有些興奮；有些憤怒，甚至還有些期待……
他戰戰兢兢地走進了「無相寺」的大門，台階上滿是青苔；庭院裡有個傾倒一邊的香爐，早已沒了香火，香爐的頂上還破了一個洞；芒草佔據了整個院子不夠，更從正殿的窗口由內而外竄生出來。
他邁過門檻，走進正殿，殿內樑柱歪斜，磚瓦破損；供桌上兩攤蠟堆、幾隻香尾、幾個破盤子，滿是塵埃；供桌後面的佛像，朽壞剝落，原本慈祥的面容，彷彿被火烙傷，醜陋不堪。
東面有一間廂房，季絕走了進去，看見了一個人。
這人身上披著一件破爛袈裟，蓬頭垢面，蒼白了長髮鬍鬚。他閉著眼睛，一動也不動的盤坐著。
季絕心中千頭萬緒：「這人就是葉百非嗎？他真的是我殺父殺母的仇人嗎？他一動也不動，是死是活？……」
季絕走近了些，那人依舊沒有動靜，他用食、中二指一探那人頸部，沒有脈搏，他又一探那人鼻息，才肯定那人早已斷了氣。
「你到底是不是葉百非！」季絕狂喝一聲，回音蕩漾在整間破廟中，蔓延到廟外的林子裡，驚起了一陣飛鳥。
季絕跌坐在地上，無力疲憊地喃喃自語道：「來到這裡，見得一具屍首！難道我季絕終其一身，都不能明白我的身世嗎？」說罷，一抬頭，這才發現那人身旁有一只信封。
季絕愣了一下，取過信封，裡面有一封信，攤開一看，內容寫道：
絕兒
汝見此書 切莫驚詫
汝生母紀若芳 遭吾玷污
故千古罪人葉百非 乃汝父也
汝之師母喚汝季絕 實乃從母姓之意
季無言者 於此世間 無此人也
吾之元配 乃汝師母韓瑛
然吾見汝母 變生貳心
一夜荒謬 竟污汝母 懷汝也
汝母忍辱而生 委曲求全 更令吾痛心疾首
吾愧吾妻 愧汝母 愧荊楚結義諸兄長
遂隻身趕赴襄陽 欲捐軀於家國以贖吾罪 竟不得
爾後剃度於幻住庵 中峰禪師門下 欲遁入空門
卻深知心頭罪孽 難捨矣
六年前 橫波兄至 將汝之事語之吾
吾知愧汝也 天下豈有為父者如吾矣
汝見此書時 吾魂飛魄散矣
身為汝父 未盡其職 一身滿是責咎
吾欲將畢生武功絕學 傳授於汝……
「誰要你的畢生絕學！我不要！我不希罕！你不是我爹！好一個大俠葉百非！你不是我爹！千古罪人葉百非！你不是我爹！……」
季絕看到這裡，一陣強烈的悲憤自心頭湧了上來，殷紅了雙眼，濺下淚來，他沒有繼續看下去，反而瘋狂地撕扯那封信，化為一捧紙花，飄散在整個無相寺裡……
＊ ＊ ＊
曹子揚不斷地拼湊著散落各處的紙屑，自言自語道：「飛魄散……切莫……功絕學……傳授於汝？等等，吾欲將……畢生武功絕學傳授於汝？對了！這拼出一句了！這肯定是什麼武功秘笈，等我再看看，弁山……著成冊……藏諸……有了！吾已將其編著成冊藏諸吳興弁山……」
等他把那一整封信拼湊出來之後，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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