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好幾年前拍的大頭照的底片到照相館加洗。
其它加洗店洗的色差太嚇人，我還是乖乖地拿到原來拍照的地方加洗。
六張一百大洋。
赫！
還真是不便宜。
我腦中的物價水準還停留在一張五元的那個年代。
掏出二張紙幣，交代老闆洗一打。
大概快七十歲的老老闆說「明天來拿」
第二天去拿時，老老闆給了我十二張二吋的還有四張0.5吋的。
「老闆，怎麼還有小張的」
「小張的送你啊」
一看就知道是用掃描之後再用印表機印出來的。畫質顆粒粗，顏色失真得可怕。嘴巴是鮮紅色的，臉是蛋白色的，衣服是寶藍色的。
跟老闆抱怨了一下「這種品質我用家裡的印表機也可以做出來」
「這是相紙，和你家的不一樣」
「印刷用的相紙到處都有」
「現在都是數位洗。都是這樣的」老老闆不甘示弱
「這種品質我不能接受，我就是要傳統洗才拿來你們這裡洗，不然我找一般的沖印店就可以了，不用來找你。我是在你們這裡拍的，相信你的品質才來這裡加洗。」
「洗照片現在都是這樣的啦。你要傳統洗，一到店裡就要說清楚」
「我怎麼知道你們大頭照還有分數位和傳統。你們要先說清楚啊」
在我的不滿之下，老老闆嘟嚷著「好啦，好啦，我再用傳統洗幫你洗一次。明天來拿。」
老老闆恨恨地把裝照片的紙袋摔到桌上。
隔了二天，我再度看到照片了。
比第一次好多了，色差也調得比較接近原來的顏色，但是還是「數位洗」。畫質破綻清晰可見。
我拿著照片，無言地看了三十秒，嘆了一口氣，走出店外。
走了二步，我調頭回店內「老闆，這是你自己洗的嗎」
老老闆好像被冤枉似地「哎喲，現在都是用數位洗的，沒有人要用手工洗啦」
「這樣的品質你可以接受嗎」
「我對我的品質有信心。我從來沒有遇過像你這麼挑的客人。別人都覺得很好。這個你拿去用，不會有問題的」
「老闆，我就是對你照片的品質有信心，才把照片交給你洗。這些照片是要貼在證照上的，要用很久的，我才拿來這裡洗。可是你看看，數位的畫質和傳統的差這麼多。」我把我的「數位大頭照」放在玻璃櫃上，和其它老闆的自信作「傳統大頭照」放在一起比一比。
「我也知道數位的畫質沒有傳統好，但是時勢所趨，客人要求啊。拍傳統照片，客人嫌落伍。客人希望能快點拿到照片嘛。我花了三十幾萬買的傳統鏡頭也沒有用。為了數位化，我只好連機器和鏡頭全部都換了。我本來不想做，想退休算了。」不知怎地，老闆最後的一句話讓我想起城中區那家已歇業的老照相館。
「所以說你們現在並沒有用手工洗照片囉」
「只有風景照才有。大頭照沒有」「你現在到外面去，沒有人要幫你用手工洗的啦」
聽他這麼說，我並沒有生氣，只覺得難過。一方面是難過他騙了我，一方面是心痛數位漸漸取代傳統照。
我等老老闆的情緒發洩到告一段落「可是老闆，明明那一天你答應我要用傳統洗的。你還很生氣地把袋子摔在桌上」
「大概我忘了」老老闆的態度比較軟化了「好吧，我再用傳統的幫你洗。可是要等二三天。要看看這幾天有沒有客人剛好來洗風景照，用剩下的相紙來洗你的大頭照。」
看著老老的他，我覺得有點過意不去。
掏出錢包「那我貼你一點本錢好了」
老老闆「那，一半好了」
本來想要掏出五十元的硬幣的。。。。
「這些洗好的照片你拿回去吧」
「我就是不滿意這個品質，我才不想用。」
「小姐，這個你拿去用吧。還是可以用的啦。錢不好賺，像我這個年紀就很珍惜錢。」
也不想把氣氛弄得太僵，還是把十二張數位照片拿回家。
一路上，覺得很難過。
一方面是覺得老闆沒有誠實以告。一開始他就沒打算要手工洗（不然他不會說明天來拿），他本來就是要用畫質比較好的數位沖印照來打發我。
然而，讓我更難過的傳統與數位之爭中，很多人都看不到最核心的價值。
我相信數位有它好的一面，是傳統比不上的。它很容易複製產品；比起類比式的保存方式，數位的東西可以抵抗時間的考驗。很多時候，「數位化」是好的。它可以穩定地快速地提供一定的品質給普羅大眾。
但是在這青黃不接的當口，大家一窩風地走向數位。傳統淍零的速度叫人心驚。
我想，現代生活中最重要的不應該只是便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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