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在那裡都要活得很好!
六月的其中一天
坐在窗邊的書桌看書,四周非常寂靜,唯獨鳥鳴在後山的樹林啁啾不停,已是六月天的日正當中,還可吹進絲絲涼風,從窗戶望出去,有顆高大茂盛的龍眼樹,沒幾尺遠就有一排直衝天空的扁柏,然後就是後山,環境算是很幽靜,這是我曾經很熟悉的地方。
已經很久沒有回到這個地方了,現在的我對這裡,是既熟悉又陌生。因為要補課的關係,必須住下來,是上午的課,因此整個下午,一直到隔天上課前,都是我個人的時間,幸好其他老師上完課就走了,所以整層樓都是屬於我的,無形中讓我解除一點點不自在感。
我在寮房裡,可以聞到大寮烹調的味道,可聽到典座和行堂的說話聲,也聽到有人練習唱梵唄,敲打法器的聲音,此情此景,使得過去的記憶,快速聚攏地湧了上來。
樓下曾經是師父的寮房,師長寮緊鄰的就是部份僧寮,我就曾住在師長寮的旁邊。寮房外就是大寮(廚房),所以那時師長可以從寮房內,聽見、看見我們在大寮有如衝鋒陷陣的戰況,炒菜聲、跑步聲、喊叫聲、對話聲,然後師父會利用機會,把講粗暴、講沒道心話,甚至吵架的人通通找來曉以大義一番。那時,我曾是那群被曉以大義其中的一人。
還有,大寮旁邊的那棵龍眼樹,樹下曾是我們揀菜的好地方,偶而師父也會搬個小凳子來跟我們一起,別人會很歡喜師父來逗陣,那就可以向師父請益了,師父也會適時為大家開示。而我呢,在那種強況下通常都會藉故離開,因為我一直都有懼高症,年輕的我缺乏很多勇氣跟信心,深怕被罵、被唸,對法的體認也不夠,所以常不能自在地行走,也不能自在地飛翔。有時師父來到大寮,會臨時起義地改了原本的菜單,這就像一池平靜的水被風吹縐般,讓已經有點慌亂的我們,更加慌亂起來,這時的我常會擺臭臉給師父給大家看,當然我又被師父叫去了……。這點點滴滴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年輕的我,因為心性怯弱卻氣燄,因為缺乏彈性,因為不懂得包容、變通,確實錯過了很多可以成長的機會!
那麼久的時間過去之後,如今再看到這裡,歲月並沒有覆蓋記憶,可是讓自己訝異的是,為什麼想不起曾經有過有趣、快樂的往事?是自己真的壞到沒有作過值得嘉許的事,還是潛意識裡,只選擇了一些曾經自認是傷痛的事來記憶?我的結論是──因為比較不習慣朝光明面想的悲觀性格所致吧!所以儘記得那些會耗損能量的事。事隔這麼多年,也經歷了很多事,驀然回首,難免會覺得年輕的自己,實在是有點好笑,但也不能否認那與生俱來的性格,將導致一個人的思惟模式,而影響一個人的人生!
下午的時光,除了看書之外,我那兒也沒去。本想去找人聊聊,又擔心叨擾人家,所以沒去,去了也不知要談什麼,我不是一個善於主動的人。要不然難得有這麼安靜的時刻,就放下一切,好好補個眠,可是心頭又有很多不安。也想利用黃昏時散步到後山,可是心裡出現另一個不自在,所以也打消念頭。最後,只好乖乖地待在寮房裡看書,累了就在走廊走走,偶而仰望樹林之後的長空,聽聽鳥叫聲,感受這裡的微風。一整個下午就在看書、踱步、癡想,還有一點不安中度過了。到了藥石時,其實很餓,但某些的心理因素,我選擇不要下去用!就這樣過了一個感到有點寂然寞落的下午,門前沒有過客,又不太會安頓自己的下午。
不久,夜來了。暮鼓之後的鐘聲響起,很自然地在心裡唸著:「聞鐘聲,煩惱輕,智慧長,菩提生;離地獄,出火坑,願成佛,度眾生!」天地就要沉睡了,寺院內外也進入大止靜狀態,到了此時,一天來緊繃的情緒,好像才得以稍稍鬆懈一點,然後才發現我真的疲憊極了,我需要休息了。關了燈,一片黑暗,但我想跨過這條走廊,旁邊就是大殿,菩薩就在那兒,我應該可以很安心的睡了!
不過,我還是失眠了!是年紀大了,環境適應的問題,也是心裡適應的問題。但不管怎樣,晨鐘已叩,又是一天的開始,「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就讓鐘聲載著這個好願,揚長可到的角落去!
課後,同學幫我把書包、行囊放進車裡後,就急著去作自己的執事,留下我一個人發動車子,出發前還是沒看到半個人影,我只能跟菩薩說再見。在車上,有股想落淚的感覺,一路上,偶而會有這樣的想法──人生格局是隨著思惟模式而改變,我那新的人生,應該是從心態改變的剎那才會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