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半齋 雙腳踏翻塵世路，一心祇讀聖賢書。

271愛的鼓勵 1訂閱站台

交往之初，我常在他租賃的小閣中寫論文，他總會準備不同的茶湯，對學兩漢哲學的人而言，茶湯或許亦應配合天道秩序運作，寒熱暑暖總有不同的風候時氣。關於陰陽五行生剋消長的運轉法則我或許較使君稍微理解得多一些，然而對於茶本身的知識，我可就一竅不通，用哪種水、何種茶具，茶的種類、氣色都得聽他的；聽就聽，小女子我一向從善如流，只要茶湯潔淨溫潤，任何種類我都願一試。
這陣子使君般家，從十八巷般到十二巷，中隔一間教會，仍在他所摯愛的大學旁，他打包我裡裡外外跟著收拾，在房中找出約莫二三十包(或許更多？)未開封的茶葉，碧螺春、春茶、龍井、烏龍、潽洱、還有數不清早已過了製造日期的茶包──很厲害吧，這可都是十年來收集的古董，他英雄一般挺立，絲毫無因囤積而懺悔的意願。
他的厲害跟到了新家，我可以拆開過期茶包做成衣櫃除蟲的香囊，可以用餘的茶葉罐子裝碎布頭、做成信插或筆桶，然而那些未開封的呢？我們得到共同的結論就是，努、力、喝。
其實也用不著努力，萬物各得其時，對使君而言煮茶是一種必要或必然的休息，每一個福至心靈的臨機一動，都與回到屏東鄉下種田或是開一間擬茶館(茶館用來賣茶，那擬茶館呢？顯然不想作生意，這絕妙好辭是我想的，完全詮釋他浮雲一點過太虛的工作意願)相關，總而言之，只要能天天讀書練字喝茶對他而言就是喜吱吱的生活──喔對，還缺一個棉花，據他說十年來一個人喝茶讀書非常孤單，所以「只有跟棉花在一起喝茶讀書才會幸福。」我不太挑茶，然而十年來我何嘗不是獨身喝茶讀書，多的那兩三項就是偶而看花看月流淚，偶而作詩寫文章，偶而拈針裁布織一雙戲水鴛鴦。
兩人兩地，一般孤獨。
我在他書櫃上找到幾枚精巧的功夫茶具，這麼小，我問，可以用嗎？可以阿，他微笑接過，只是建議用在盛水磨墨上，我不練書法，但是他練，然而我的字他一看就說是做經學的，撇捺之間端正堅持，這是你原本的字嗎？我搖頭解釋，原先的字歪斜草率，大四考研究所時決定練一筆試帖字，後來寫著教書，就成這模樣了，下次我幫你用這茶壺磨一池好墨，你來定定心練字。
我對練書法仍興意闌珊，但煮茶成為我們愛的方式與語言，我極喜歡接著他遞來的茶湯，聽他在我接起的那一瞬間說小心燙，喜歡隨意作在木質地板上，看他裡裡外外洗茶具、煮茶湯，喜歡他分秒必爭計算時間與茶湯氣味的差異，喜歡沒有意識地與他安靜對坐看茶水氤氳。
讀書與煮茶從不膩人，也不能說是修行，然而詩經說誰謂荼苦，其甘如薺，甘者是茶本身還是因為安穩的愛而貞定的人生？如此，溫潤的茶湯似乎成為我們相愛的隱喻，在十二巷的五樓，寧靜的茶煙註寫我們一生讀書思考與教書的愛情。


(圖片引用自酷洋蔥頭俱樂部：http://blog.roodo.com/onion_club/archives/3690619.html
使君覺得很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