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麗的水晶廣場，熟悉的機油味
唯一缺少的，是昔日車水馬龍的人潮
大概是凌晨吧
不過，總算是回來了...
我走出巷口，四處張望
原來剛才那個地方是塔蘭帝斯
以前雖然有聽其他人提起，只是我沒去過半次
一個位於繁華街的小型住宅區，怎麼會變成這樣...
從軍人口中得知，出現那群怪物是幾個月前的事
既然是重大事件，我不可能會不知道
除非我已經昏迷了很長一段時間
不知道...
我看著左手邊的古斯佛特綜合醫院
印象中，乾淨的空氣，品質保證的醫護人員
是古斯佛特服務最好的大醫院
這個城市本來只有一個水晶廣場
而且剛好位於三八六號公路的連接處
以前十分熱鬧，不亞於現在的第二個水晶廣場
可是，自從綜合醫院在廣場旁打下地基後
商業區的人口就不斷的流失
直到現在，醫院旁的住宅都成了空屋
政府單位才在拍賣場前方的空地，重建一個水晶廣場
時報大樓的廣場也是個計劃中的一部份
從此，這裡便落到乏人問津的地步
因為沒有人想聞消毒水的味道，或是聽見病人的哀嚎
每個人都很現實
異能者也是...
「嘿...」我輕喚著女孩:「愛莎...」
看著她熟睡的臉蛋，實在不是叫醒她的時候
我嘆了口氣，讓她躺在廣場的長椅上
接著拿出提款卡，餵給提款機
現在該怎麼辦
要怎麼安置這個女孩...
難道要這樣丟下她，拍拍手走人嗎...
還是帶著她，讓愛莎跟著我流浪街頭...
我沉睡多久了
這段期間，發生了甚麼事...
滿肚子的疑慮
「請輸入你的密碼!」
我盯著螢幕，愣了一下
甚麼金庫密碼，鬼才會記得...
我伸手在數字按鍵上敲了一陣
「密碼錯誤!請重新輸入!」
「嘖...」
只依稀記得是七碼，正確的數字卻很模糊
我不死心，再輸入一次
「密碼錯誤!請重新輸入!」
不...不可能
也不會是3939889這個白癡到家的數列
要是再輸入錯誤一次，提款卡會被吃掉的...
我戰戰兢兢的鍵入最後一組可能的密碼
「密碼錯誤!」
接著提款機將我的卡片吸走，打了聲飽嗝
「親愛的用戶您好!很抱歉我們將暫時扣留您的提款卡，若有問題請洽相關服務單位，謝謝您的配合!」
「...」
果然不是這組啊...
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頭巨獸拿提款卡塞牙縫
唯一的資金來源也斷了
身上只剩幾張鈔票，住普通旅館大概只能撐個兩三天
找工作嗎?我能做甚麼...
我抱起愛莎，往拍賣場的方向走去
武器專賣店通常都是全天無休，這時候那裏是亮著的
雖然跟夜色有點格格不入，卻襯托出傍晚的寧靜
至少，先避個雨吧
我空出一隻手推開傳統的玻璃門
柔軟的沙發，水晶吊燈
跳脫常人對於武器店的刻板印象，佈局顯得很溫馨
櫃台的服務員穿著捍衛者的束裝
看上去有點面熟...
她發覺有客人，立刻離開座位
「需要甚麼幫助嗎?」她說話有點含糊，睡意很濃
「沒甚麼，只是躲個雨，謝謝...」
她遮住嘴打了個大哈欠，揉揉眼睛
「都這個時候了怎麼還在外面晃，你不曉得現在幾點了嗎?」
「我們迷路了，天亮才能繼續找路...」我扯謊
她指著一旁的沙發，我照著她的意思坐下
「我可以看一下捍衛者的武器嗎...」
「恩，哪一把?」
「劣質劍...」
「我找一下。」
她埋頭敲了敲鍵盤，所有的武器都以影像的型式橫列在服務台上
她直接伸手挪動武器，最後拿起劣質劍
我接過武器，雖然只是影像，但是內心深處的某些記憶已經開始蠢蠢欲動
「惡魔!」
我想起某個人這樣喊過我，是個女孩
還有一個被我用武器釘死在地的異能者
希利雅...跟西蒙嗎
沒錯 印象中有這兩個人...
他們是誰 怎麼會發生那些事
我還是想不起來...
「說真的，」
服務員開口把我拉回現實
「劣質劍是為了一個特別的孩子設計的，其實它不是正規的武器。」
我轉頭看著她
「因為那個孩子不是異能者，我就替他做一把合身的武器，」女人微笑，繼續說:「劣質劍並不是指材質不好，意思是參雜的大地元素比較少，卻加入其它微量但是功能相同的元素，讓操作的人可以更快速的揮舞這把大劍。」
「可是那個孩子一年前發生意外，」她嘆氣:「來不及搶救，已經走了。」
「這就是劣質劍的背後故事，」女人揮著手笑了笑:「還有甚麼我可以幫忙的地方?」
「這樣就好，謝謝...」我將武器放回櫃台
劣質劍是我用過的第一把大劍
她說的孩子，是指我嗎...
從塔蘭帝斯回來到現在，我都沒把外套上的風帽脫下
因為這樣，她才認不出我...?
可是這個女人也說過，那個孩子已經死了
如果我在手術之後昏睡了一年多，這樣實在不合理
零碎的記憶慢慢湊成完整的拼圖
凱薩琳這個名字突然出現在我的腦海
她是捍衛者的進階導師凱薩琳
在我剛到古斯佛特，還沒遇上刑警卡傑爾的時候
這個女人讓我借住她的屋子
那時候還有一個男孩
名字是...昆那勒
他跟我一起逃離殘破的家園，被古斯佛特燈火吸引而來
凱薩琳知道我稱手的武器是雙劍
她特別提醒左右兩手要協調，就是要從單手劍開始訓練
還教了一些基本的戰鬥技巧
劣質劍，是她為我設計的
由於普遍的快劍是給有能力施展原能攻擊的異能者使用
我是普通人，使用快劍不可能發揮到極致
然而劣質劍捨去原能部分，換來的是更輕的負擔及更快的攻擊速度
我在那次的測驗中，才有辦法對敵人造成一定程度的傷害
測驗...
學期最後的測試...
向恩，昆那勒跟薇拉
還有...艾莉斯
這怎麼可能...
心跳加速，腦袋幾乎要被剛擠進的回憶塞爆
「妳這裡還有一年前的古斯佛特時報嗎...」我離開沙發站起來
「時報大樓編輯的期刊嗎?」她點了幾下滑鼠:「一年前大概是?」
「妳提到的那場意外...」話剛到嘴邊我自己也傻了
凱薩琳的雙眼離開銀幕，直視著我
現在把話收回來也太遲了...
一份影像型態的報紙出現在服務台上
「在頭版。」她的聲音變得很輕
我冒著冷汗，湊向前看著那份時報
沒有插圖，也沒有聳動的標題
記者表示男孩歷經學院的虛擬戰後
因為不明原因而導致大量出血，送醫不久立即宣告不治
記者還針對此事採訪男孩的朋友們
對答中感覺的出他們很難過，不相信這是真的
篇幅很長，我也明白他們有很多話還沒對我說
唯一沒在名單裡的人，是昆那勒...
那場手術，我記得有聽見他的聲音
既然他在場，就不可能不接受訪問
難道送醫跟手術是兩回事?
宣告死亡之後，手術才秘密進行?
這樣說的通...
在我體內的東西，就是那場手術之後的產物
有了它，我才活下來的嗎...
我現在只能確定，這個東西可以用來當作防身的工具
我對它根本一點也不了解...
報導的內容太多，還借去第二頁的版面
說不定可以從中知道甚麼...
我伸手翻動時報
可是下一秒就後悔了...
凱薩琳抓住我伸出的右手，按在那道永不消逝的傷痕上
以前的對話在我耳邊迴盪...
「這個傷口，是怎麼回事?」
「沒甚麼，無聊自己弄的...」
「你當我是傻子嗎?從實招來啊，死小鬼!」她推了我的頭笑罵
「打從出生就有的，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閃著她的致命鷹爪
凱薩琳輕輕脫去我的風帽
從她的表情可以知道，她已經認出我就是那個孩子
我撇開頭，避免跟她四目交望
她離開服務台，緩緩的走到我面前
凱薩琳身高跟我差不多，在女人中算是高窕的
她捏著我的手臂跟臉頰，感覺是在確認我是不是真的
最後她的手停在我的肩膀上，抬起頭慢慢的打量我
「芬尼斯，」她打破這難耐的煎熬:「是你，對嗎?」
我沒有回答，只是看著她，點點頭
「你該怎麼對我，跟朋友，解釋這一切呢?」
說真的，我並沒有想那麼多
既然我的推測是對的，昆那勒他們也一定也認為我已經死了
「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回答的很無力
她拉著我，示意我坐到沙發上
「沒關係，」她微笑:「我喜歡聽故事。」
她的反應讓我有點驚訝
「這不是個值得分享的故事...」
「真的嗎?那就說吧，我更喜歡精彩的故事。」
她雖然一臉笑意，不過我明白她是認真的
「醫生宣告死亡之後，我並沒有死，有人給我動了某種手術...」
我緩緩的嘆氣，回想那段奇怪的記憶
「手術進行到一半，發生了一些事...我不曉得，就突然中斷...」
我猶豫了一下，該把我身體的事情也全盤托出來嗎?
她見狀，輕輕握住我的手臂
「我醒來之後，人在塔蘭帝斯。這個女孩...」我望向愛莎:「當時只有一個人，我帶她一起離開那個鬼地方...」
「手術之後，我的身體多了個怪東西...」
我看著凱薩琳，不知道她會不會相信
她只是微笑，點點頭，要我說下去
「塔蘭帝斯，現在已經被活屍佔據...」我繼續說:「我靠著體內的東西，避開巡邏隊跟那群怪物，才回到市中心...」
凱薩琳看向遠方
「過了那麼長的一段時間，很多事物都變了。」
「離市中心不遠的城鎮，陸續傳出奇怪的突襲事件，」她一手撐著頭看過來:「出現很多來歷不明的怪物騷擾村子，很多人都受了傷。」
「這些事，是在你走了以後不久發生的。」
「你懷疑是巧合嗎...」
「我認為有可能，而且，」她說:「這段時間出現很多暴民，住在同棟公寓的人都被嚇跑。」
「卡傑爾試著維持情勢，可是能力有限。」她搖頭:「竟然會發生那麼多難以置信的事...」
「你知道三八六公路嗎?被稱為克雷德羅德的地方。」
我想了一下，點點頭
「那裡的狀況也很不穩定，阿卡帝亞出現了一座神廟，之後又有甚麼異次元連接口之類的，」她嘆氣:「噢...真是煩死人了。」
「抱歉...」我吐出幾個字:「我現在拜訪你真不是時候...」
「沒甚麼，我只是發點牢騷。」她再度微笑:「我想多聽點你的事。」
愛莎換了個姿勢，靠著我繼續睡
「你這裡...還有接洽懸賞的委託嗎?」
「恩，治安變得越來越差，搶案跟連續殺人事件太多，」她聳肩:「當然有數不清的委託。」
「我想看有沒有適合我的...」我說:「身上快沒錢了...」
凱薩琳停了一下，很認真的看著我
「你在打甚麼主意?」她皺眉:「被通緝的全都是惹不起的強盜，不然就是殺人犯耶。」
「錢對我來說很重要，至少現在是這樣...」我摸了愛莎的額頭:「我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更不用說要對這個女孩負責...」
「女孩可以找其他人領養的，」她說:「這個重擔你不用背。」
我猶豫了一陣
「在塔蘭帝斯的時候，那裡的軍人說愛莎有受到感染...」我接著說:「讓她跟醫護人員接觸，我認為會有問題...」
「你不信任他們的醫療服務嗎?」凱薩琳質疑:「我不懂。」
「如果愛莎的血跟那群怪物有瓜葛，而且被驗出來，那些人...可能會用跟軍人處理殭屍一樣的方式對待她。」
「愛莎的大腿有受傷，我想是那些怪物弄的...」
「哪一邊的?」
「右腿...」
凱薩琳小心的拉起愛莎的短裙
我沒有湊過去看
「這是...被咬過的痕跡，很明顯，」她仔細的檢查:「不過已經停止出血好一段時間了。」
「通常遭到感染，」她握著愛莎的手:「病毒擴散的速度很快，不用一分鐘就會完全異變。」
「可是這個孩子撐過來了，」凱薩琳微笑:「她與眾不同。」
「沒有危險了嗎...」
「這種狀況我是頭一遭，可是看起來沒異樣。」她說:「愛莎會沒事的。」
「這樣嗎...可是，」我想起剛才的話題:「我還是需要那些懸賞的委託...」
「你根本不知道你在說甚麼東西，」她拉長了臉:「愛莎跟你可以暫時待在我這，為什麼要想那麼多?」
「我不想再麻煩你...」我簡短的回話
「我不那麼覺得。」
「你跟男友同居不是嗎...」我說:「多了我跟愛莎，只是包袱...」
「你自己照顧她，有比較好嗎?」她加重語氣:「有些事情不是你現在能辦到的。」
「不試試看怎麼會知道...」
「那都是賭上性命的委託，你了解嗎?」她不悅的反對:「你只是孩子，不是賞金獵人。」
「這種事...不用你說我也知道，」我沒讓步:「我有辦法活著從塔蘭帝斯走出來，那些委託沒理由做不到...」
她傾身向前
「要是委託你去搶回某人的東西，甚至是傷害別人的事，」凱薩琳緩緩的說:「你辦的到嗎?」
委託的類型多半是這一類，我很清楚
可是我沒說話
「你殺過人嗎?」她繼續說:「你了解殺了人以後要背負的罪惡嗎?」
我望向別處
尋求穩定的經濟來源是當務之急
雖然我懂導師的想法，只是我真的...迫切需要金錢
凱薩琳看著我幾秒，搖搖頭嘆了口氣
「這個委託比較沒危險性，」她走向貼滿懸賞單的佈告欄，撕了一張泛黃的紙遞給我:「不過這可不代表我贊成你的行為。」
「謝謝，我...」
話沒說完，導師就一把抽回委託單
「那你得答應我幾件事，我才能把委託交給你。」
「好...」我有點無奈的垂下手
「如果你沒辦法完成這項委託，或是因為失敗沒辦法達到要求，」她把臉貼得很近：「你跟這個女孩就乖乖的到我那間空屋去住，讓我來照顧你們。」
「甚麼...?可是...」
「再來，」凱薩琳伸出食指貼在嘴唇上：「就算你成功了，也是得到我那裡待幾個月，穩定一點以後再搬出去，了解嗎?」
雖然對我來說沒甚麼損失，不過...
「我只是覺得這樣很麻煩你而已...」我稍微抬頭看著她
「一點也不。」她只是微笑
我伸手接過委託單
某個叫做歐斯帕里的老人，把自己的日記本忘在普伯斯公寓三樓的套房裡
他表示那日記是他度過餘生的重要消遣，希望有人能替他拿回來
「位置是在普伯斯公寓三樓的三二六號房，不難找到。」導師說:「報酬是五十萬。」
「這樣的金額...好像太龐大了，」我皺著眉：「而且只是在公寓，怎麼不自己去拿...?」
「暴民，」她靜靜的說：「那棟公寓不久前傳出有發狂的住戶四處騷人別人。」
「還把無辜的人吊起來火烤，持槍械掃射，想的到甚麼就有甚麼...把很多住戶都嚇跑了。」
「現在那裡成了空屋，至於那些暴徒還在不在裡面，這就很難說。」
「目前那裡已經被警方封鎖，不過還是可以進去，」她簡單的畫了一張圖：「從側面的一扇暗窗就行了。」
我看著那張圖想了一會
以前有去過那棟公寓幾次，沒甚麼印象
不過那扇暗窗倒是每次經過都會多看幾眼
「懂了...」我點頭：「愛莎就先麻煩妳了...」
「沒甚麼，」她突然想到甚麼似的：「噢，差點忘了。」
她消失在服務台後的門，幾秒鐘後又走出來
只見她拿著一個用厚紙跟繩子捆起來的長條物，及一件咖啡色外套
我一臉困惑
「這些你會用的上。」她笑著拆開那個不明物
是把劣質劍
「穿上這個，站好不要動。」
我依言套上外衣
那是以前跟導師去百貨大樓訂做的，只是根本沒穿過
接著我感覺背部多了個物體，重量往下壓
「這樣...應該就可以了。」凱薩琳喃喃自語：「你再等一等。」
她將靠在沙發旁的移動式大鏡子拉了過來，擺在我面前
「感覺怎樣?」她帶著微笑
外套大小剛好，沒有鬆緊的疑慮
我側身看著鏡中的自己
原來剛才感覺的重量是那把武器，它正冰冷的貼著我的背部
「這個外套可不是要cos某個電玩的腳色，」她笑著從身後抓著我的肩將我拉回鏡前：「主要是方便攜帶武器。」
我們沉默了一陣子
「我看了你那天測驗的紀錄，影像也有調出來，」她呼了口氣：「這個委託對你來說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是嗎...」
「你該擔心的是，怎麼面對你的朋友跟其他人，」她輕聲說：「必要的時候記得把風帽戴起來，可以長到遮住半張臉的。」
「等到都安定下來，再來考慮這些問題...」我回應：「這段時間不知道還會發生甚麼事...」
她溫柔的捏了捏我的肩膀，下巴靠在上面
鏡中的自己，整個感覺都沒變
只有變成紅色的雙眼我認不出來...
話說...
「...你可以不要這樣靠著我嗎?」我挪動一下肩膀
「貼這樣很不舒服嗎?恩?」她來回拉著我的臉頰：「才一下子是在害羞甚麼?」
「害羞你頭，誰跟你害羞了...」我只能不斷推開她的手：「被妳男友看到怎麼辦...?」
「我們其實沒有往來很久了，」她停下來：「所以才說照顧你們不是負擔。」
「導師...」
「等你結束再慢慢聊，」她依舊帶著微笑：「你先出發吧。」
我把鏡子擺回原位，稍微活動一下
凱薩琳坐到愛莎身邊，握著她的小手
「待會見...」
「小心點，」導師望了過來:「等你回來。」
我伸手拔出安置在背上的劣質劍，熟悉以前武器的感覺
沒必要的話應該是用不上...
接著將武器插回護套，安靜的推開玻璃門
步入月下的迷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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