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
太陽從厚重的雲層中探出頭
六點
只有時報大樓的燈光亮著
揉揉眼睛，身旁的薇拉已經離開了
我隨便拿幾個麵包當早餐解決，循著原路走向學院
街上沒半點聲音，所有人都沉浸在睡夢中
住宅的門窗緊閉，也許是因為太冷的關係
走過注油機，我稍微將外套的領口往上翻
有個女孩出現在巷口的轉角，跟我擦肩而過
滿身都是濃郁的香水味
「...」
來不及摀住口鼻，排山倒海的痛苦就朝我襲來
我在差點被我撞上的路燈前停住
胃部翻攪，一股熱流從喉嚨往外散
緊靠著路燈，我蹲了下去
鮮紅色的血液為單調的柏油路添增了一些色彩
我喘著氣，吞了吞口水以後又是一發
血液跟汗珠混在一起沿著嘴唇低落
「啐...」我用手代替已經用完的面紙，隨意抹了抹嘴角
「你還好嗎?」剛經過的女孩發現我怪怪的，熱心的走過來問
她看著地上那灘血，反射性的舉起右手，對我做了個我再也熟悉不過的手勢
進階治癒術
「妳...」
我話才剛到嘴邊，就扭頭急忙轉了個方向
大量的鮮血再一次從口中噴出
這次我完全跪倒在地，顫抖的手已經抓不住路燈
接下來她說了什麼，我完全聽不見
「滾...」我想扯開喉嚨大吼的問候她祖宗，只是什麼力也使不上
她注意到我發紅的雙眼，轉身跑開
我重重的咳了幾聲，試著保持重心站起來
幾團黑色的黏稠液體混在我吐出的血內，正不規律的扭動著
我無力的抬起腿，一腳將那些奇怪的東西踩爛
「媽的...」我勉強擠出幾個字:「牧師之眼的走狗...」
該來的跑不掉
看來今天是死定了
人生就那麼沒意義的過了十八年
從六歲那一次的染病開始，我早就一腳踏在墳墓裡面了
我搖搖頭，嘆了口氣
拖著腳步往學院的方向前進
「測驗規則都列在上面，我在這裡重申一次幾個要點...」
講師咬著筆桿，解說測驗的注意事項
我閉著眼睛縮在角落，想盡辦法要讓狀況好一點
昆那勒以為昨晚我沒睡好，所以就沒來打擾
舊病復發的事，我並不打算告訴他
就像是一個快要斷氣的人懇求別人救他，是一樣的情形
根本沒有用
「六個人為一小組，」講師說:「武器跟裝備都幫各位安排好了。」
「捍衛者系的同學，武器統一使用快劍;使徒系，梭魚雙刀;殺手系，木星woodstar;砲手系，kc2...昆那勒同學跟安德森同學的有變動，分別是極度邪惡跟劣質劍。」
「這次的評分標準有點不同，」講師的聲音在我聽來模糊不清:「個人及團體的積分會分開計算。」
「監考官是斯薇塔小姐，所以額外加扣分的部份是她負責，」她清清喉嚨:「同學們有什麼問題沒有?」
瞥見薇拉朝我招手，我緩慢的走到她右手邊的位子坐下
「...大概是這個樣子，注意自己的定位，記得互相掩護。」
我將外衣裹的更緊，室溫好像瞬間降低了不少
「西蒙走最前面，阿昆你第二個，再來是我跟小艾，接著尼尼，最後是吉可斯，」組員認真的聽著薇拉說的話:「移動的時候盡量保持隱密，確保我們有奇襲的優勢...」
「場地說大也不大啦，主要戰鬥地點應該會是這裡，這裡跟這裡...」薇拉在做滿記號的地圖上敲了幾下
「遇上敵人，不要手軟唷，」她繼續說:「雖然彼此是同學，可是到那裡就不一樣了，懂嗎?」
「尼尼，有些重點你剛沒聽到，我在跟你解...」
薇拉還沒說完，講師就提醒我們時間到了
洞穴很悶，又帶有一點溼氣
光線不是很充足，可是還看的見
隊伍已經走了快四十分鐘，還是什麼動靜也沒有
我的病情正持續惡化，每踏出一步都是煎熬
按壓著腹部才感覺好一點
「安德森同學...?」這已經是我第五次撞到前面的艾莉斯
「對不起...」我拉開跟女孩的距離
她看著我的雙眼，慢慢靠過來
「你的手...怎麼會那麼冰?」女孩握著我的左手小聲的問
我抽回我的手，沒有回答
能撐到測驗結束嗎?
「你搞什麼鬼啊!」
走在前面的昆那勒突然大喊，接著傳來武器敲擊的聲音
我停下來，拔出劣質劍
身後就在此時傳來一股熱能
來不及閃避，背部就中了幾發能源砲
我轉過頭，攻擊者竟然是吉可斯
「你...」
他臉上掛著奸詐的笑容，提起機關炮朝我這裡招呼
「糟了...」
我抱住艾莉斯臥倒，閃過飛來的能源砲
吉可斯的武器「喀」了一聲，重新注入原能
我把握這個機會衝向前想靠近他
吉可斯看穿我的意圖，立刻扛起機關砲大幅度橫掃過來
我單手將他的武器壓到一旁，往他臉上就是一拳
他爆出怒吼，血液肯定模糊了他的視線
我掐著他的咽喉，空出來的手握著劣質劍
迅速結束他的生命
叛亂?也太突然了
西蒙跟吉可斯剛好分別排在隊伍前後
串通好的嗎?
血從他的傷口流出，漸漸將他包圍
我丟下吉可斯的屍體，目光搜索著金髮女孩的身影
當我看見艾莉斯時，她已經雙刀在手擺好架勢
薇拉跟西蒙打在一起，昆那勒卻不見了
我抽出還留在吉可斯體內的武器，準備上前支援薇拉
這時急促的腳步聲從通到後頭響起
追兵吧...
「芬尼斯，請幫幫忙!」
向恩手持快劍，第一個從黑暗中現身
過了幾秒，四個全副武裝的同學趕了上來
我知道發生什麼事，也就沒過問
敵人一口氣湧了上來，打算馬上將我們殲滅
「背靠背...」我低聲提醒向恩
手上拿的都是雙刀，大概是使徒
還沒準備好，敵人先做了一連串的攻擊
武器的殘影化為劍舞
我們將自己包在密不通風的防禦網裡
敵人使用武器的方式很生疏
雖然是主動攻擊方，可是腳步卻踉蹌許多
我不等他們把力氣耗盡，瞬間轉守為攻
蕩開對手的雙刀，劍柄給他腹部一擊
看到我向前拉近距離，另一名同學趕緊靠過來補位
他舉起雙刀同時往我的方向砍過來
我側身閃過，放低長劍由下往上揮擊，重創敵人的小腿
來不及做進一步的攻擊，剛才被我打退的敵人又跟了過來
我用同樣的方式抵擋他的雙刀，不過這次徹底的將他的武器打落
我揪住他的衣領，劣質劍猛然送進要害
看著小腿受傷的同學還在地上爬動，我撿起掉落的雙刀
對準他的後腦杓迅速插進去，便轉身協助向恩
一個敵人已經被向恩弄成重傷，靠在牆邊正要使用治癒術
我冷不防的貼上去舉起劣質劍砍進他的肩夾骨
拔出武器的同時往他的腦門補了一拳
我並不打算殺他
只讓他失去作戰能力，失血過多他自然會死
這樣就夠了...
我接近跟向恩纏鬥的敵人，從後面無聲的偷襲
他晃了一下，趴到地上再也起不來
「地板涼嗎?白痴!」
昆那勒以前的口頭禪突然竄進我的思緒
這句話來的真不是時候...
「你沒事吧?」向恩喘了口氣
「沒事...」我搖頭:「這些人是怎麼了，你們不是同隊嗎...」
「一群王八蛋!」他操著很重的俄羅斯口音咒罵:「測驗開始沒多久，史都華就被他們殺掉了!」
「好不容易才脫身，沒有你幫忙我也會被他們宰了!」
「我這隊的...」我告訴向恩:「吉可斯跟西蒙也是突然造反...」
「如果我的直覺沒錯，」他意味深長的看著我:「他們是衝著昆那勒跟你來的。」
「什麼意思...」
「沒時間解釋那麼多了吧?」他對著洞穴另一頭比去:「測驗還沒結束。」
看過去一片漆黑，薇拉他們大概已經往前推進一段距離了
我沒再說什麼，直接往有光源的地方跑
洞穴深處是個開闊的空間
地形向下凹陷，四處佈滿大小不一的岩石堆
大部分的人都在戰鬥著，有些卻已經曝屍其中
我心跳加速
迅速掃過每個屍體的面孔，擔心組員就死在裡頭
只剩下薇拉跟艾莉斯還在跟西蒙纏鬥
還是沒辦法找到昆那勒
先殺了西蒙再說...
藉著岩石的掩護，我慢慢靠近混亂的人群
「嘖...」
一個發燙的物體擦過我的臉頰，在岩石上打出一個洞
離下一個掩體還有一段距離，不能就這樣停下來
我加快速度移動
這次那個東西精確的命中我的肩部
我沒有停下來，忍著痛再度貼上另一個掩體
攻擊我的人應該是拿著步槍，而且是針對我一個人
不知道他的位置，根本沒辦法反擊
還是先幫薇拉他們吧...
我小心的探出頭
確認西蒙的位置以後，我躲到最靠近他的岩石堆
雙方都已經打的精疲力竭，戰鬥持續很長一段時間
再不插手，薇拉或是艾莉斯有可能會倒下
我從岩石後方閃出，衝進她們兩人之間的空隙
緊握劣質劍替艾莉斯擋開一次攻擊
西蒙腳步不穩，開始後退
我向前一步，扯住他的衣領使勁將他往我這裡拉
隨後立刻蹲低，把西蒙隔在我跟剛才的偷襲者之間
「碰碰!」
「碰!」
槍聲響了三次，聲音幾乎重疊
一次是步槍，另外兩次是昆那勒的手槍
西蒙中彈的瞬間，我隱約瞥見不遠的高地
希利雅開槍半秒前，昆那勒出現在她附近用手槍擾亂彈道
步槍子彈穿過西蒙的身體，也擊中我的左手
至少，昆那勒可以為我爭取時間
我使勁將西蒙推開
倒舉快劍狠狠的將他釘在地上
我沒多作停留，只想快點結束這一切
因為測驗的時間所剩無幾
而且...我的時間也不多了
藉著散落的巨大岩石，我很快的移動到希利雅身邊
她來不及反應，步槍就被我打到一旁
我跟著上前，劣質劍已經穿過她的身體
「...」
左手已經完全報廢，不停顫抖的右手也沒辦法拔出武器
「咳...」她張嘴想說什麼
血從她的嘴角緩緩流下
「你...呸!」她一口血噴上我的臉:「我沒看錯你...惡魔!」
希利雅晃了晃，失去重心往前倒
我沒有力氣扶她，跟著撞上身後的巨岩
「老哥?」昆那勒跑了過來:「不要緊吧?」
耳邊嗡嗡作響，頭暈讓我很想吐
到極限了嗎...
「我那...該死的...」我想一次把話說完，可是失敗了
「沒事了，」他蹲下來查看我的傷勢:「測驗剩下兩分鐘不到。」
「不是...」我虛弱的搖著頭:「我那該死的...藥丸已經沒了...」
「什麼?藥丸?你在說...」昆那勒突然住嘴，臉色變的死白
「幾個月前...就空了...」我勉強擠出幾個字
「你怎麼都不跟我說?」他比我更清楚事情的嚴重性:「什麼時候發作的?」
「昨天晚上...」
他焦急的喃喃自語，眼神四處飄移
「別管我了...」我安慰他:「你的努力...沒有白費，只是我...」
「我...早就應該死的，」我喘著氣繼續說:「能活那麼久...也夠滿足了...」
「你是白癡嗎?說這什麼鬼話?」他氣急敗壞的反駁:「我會把你弄出去的，相信我!」
「我欠你太多了，我...不要你的幫忙...」
「你會沒事的!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我會...」
昆那勒的話變成巨大的轟隆聲
耳膜感覺像被瞬間震破，什麼也聽不見
朦朧的視線逐漸被黑霧吞蝕
緊跟在後的...是一片死寂
無盡的黑暗，時間彷彿停止一般
這是死亡的滋味嗎...
突然出現的強光讓我一時沒辦法適應
某個人強行將我的雙眼撐開
「檢查血壓。」
幾個帶著口罩人頭在強光附近
我只能勉強看到那麼多
「沒有大礙，正常。」
「跳過不必要的程序，我們沒有太多時間。」
「不行，有些進程一定得執行，不這樣做就太危險了。」
「那就繼續吧。」
強光消失，黑暗再度攏罩
我感覺有人正猛烈的撕扯我的肉體
我奮力掙扎，可是動不了
寧靜，卻帶點詭異
只聽的見恐怖的撕裂聲跟我的慘叫
終於，我痛的暈了過去
只是這一暈...是暫時的
過了幾分鐘，強光再度打在我的臉上
「差不多了，給我針筒。」
「不打嗎啡，類似的麻醉也不行。」
「那就讓他忍耐一下吧，多準備幾包血袋。」
「開始移植。」
我看不到他們再做什麼
只是我知道，有個東西正暴力的拉著我裸露的心臟
我無處發洩，放聲大叫
那個東西沒有因此罷休，反而拉的更起勁
它停下來以後，那幾顆人頭又出現在眼前
「這傢伙的命還真硬，說不定可以成功。」
「不要浪費時間了，快點注射。」
巨型針筒插進心臟，活塞緩慢下壓
我已經痛到失去知覺了
比起死亡，這絕對是煎熬
時間對我來說變的沒有意義
「注射完成。」
「檢查脈搏，注意瞳孔變化。」
某個人帶著染血的口罩，一直盯著我瞧
「顏色正在改變，檢查其他現象。」
突然一陣騷動
「奇怪，這傢伙...」
「剛才是哪個蠢蛋沒把他綁緊!壓好他!」
「別讓瞳孔變回原來的顏色!增加劑量!」
「你瘋了?他的身體如果負荷不來，一定會死的!」
「科學需要犧牲，你不是想救他嗎?」
「兩馬子事!」
「吵死了，讓我來注射。」
一個人頭貼近我的臉
「你可能會感覺有點...疼痛。」
只見他高舉針筒，用力插下來
這時候我有沒有慘叫，自己都聽不見
「體溫逐漸升高，脈膊不穩。」
「糟了，不要讓瞳孔變回黑色!」
「這樣子固定不住，快把鐵鏈拿來!」
四周發出儀器破碎的聲音
「媽的!他掙脫了!」
「羅瑟琳!不要靠近他!」
「呀!」
我什麼都感覺不到，只能確定大概是有人受傷了
「等他冷靜下來是什麼時候?我要阻止他!」
「不可以!一切都得順其自然!」
「幹!難道你想被他殺掉嗎?!」
「你做什麼?快回來!」
「死吧!怪物!」
不到一秒，就傳來慘絕人寰的喊叫聲
「防爆門關上!快離開這裡!」
「我不能丟下芬尼斯不管!」
「別傻了!他已經變了!快走!」
一陣轟然巨響
又回復到之前的靜默
長久以來...期待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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