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厚的白霧佈滿整個空間
路旁的街燈不斷的閃爍
這裡很安靜，沒人敢打擾亡者的安眠
女孩跪下將捧花平放在一個十字架狀的墓碑前
「這是媽媽的墓碑...」女孩輕輕的說
墓碑上並沒有署名
「...」我想讓她有個安靜的空間回憶過去，所以走開幾步
伊佛朗公墓是個幾近亂葬崗的大型墳場
核子戰爭中死亡的人，大部份都被葬在這裡
因為死者太多，沒辦法仔細安排
只能胡亂掩埋，隨便立個碑了事
無名氏的墳場
至少，環境很清幽
我如果被葬在這裡，也沒什麼好抱怨的
女孩站了起來，似乎弄的差不多了
我瞥見她哭紅的雙眼，透露出一絲絲寂寞
我抽出一張面紙，看也沒看就拿給她
「恩...嗚...」她接過面紙，強忍住沒哭出聲
我沒說什麼，靜靜的等她處理完
當她走到我身旁時，淚水的痕跡雖然清晰可見
不過比之前堅強多了
「她待在這裡很安全...」我停了停:「妳不用擔心...」
「謝謝...」不難看出她是強顏歡笑:「你對我真好...」
在說下去，可以想像她待會又會克制不住情緒的光景
「回去吧...」
不夜城古斯佛特
人群的喧嘩，閃爍的霓虹燈
簡直是夜間的賭城拉斯維加斯
方型廣場上擠滿了人，後方的拍賣場更是塞的水洩不通
重型機車在其中來回奔馳，空氣中瀰漫著機油味
一陣輕微的暈眩讓我停下腳步
右手背上的舊傷不停湧出鮮血，大概從離開公墓就一直流個沒完
「媽的...」我回頭檢查地面，一條很長的血跡從遙遠的盡頭延伸過來
幾個機車騎士停在路旁疑惑的看著我
碰巧經過的行人也對著我指指點點
左側的女孩眼神呆滯，看來還沉浸在回憶的漩渦裡
她沒察覺哪裡不對
我急忙將雙手埋進包包裡，拿出面紙跟一個透明夾鏈帶
正當我在處理傷口時，才發現夾鏈袋裡的藥丸已經空了
我整個人僵在原地
上次服藥是幾天前?還是幾個星期前?
我得趕回昆那勒的研究室才行
可是某些事情擔擱了...
「哎呀，這不是小艾嗎!」一個女孩提著大包小包站在百貨公司的大門口
昆那勒都叫她惡霸女王，那是薇拉
她朝我們走了過來
「小艾!還騙我說妳不來!」她嘟起嘴開玩笑:「不想讓我當電燈泡膩!?」
「薇拉...」我打斷她:「借一步說話...」
我把她拉到一邊
「妳這個笨蛋...」我低聲對她說:「艾莉斯剛跟我從公墓回來...」
薇拉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
「噢，」她看了看艾莉斯，又看了看我:「噢...」
「我怎麼知道嘛，還以為你們是在約會的，」她抱歉的嘆了口氣:「我會處理的啦...」
「約妳個頭...」
「小艾，小艾，」她輕輕捏著女孩的肩膀:「怎麼了?誰惹妳生氣嗎?」
艾莉斯不發一語，雙手緊貼在胸前
「誰欺負妳?可以跟我說呀，」薇拉溫柔的繼續問:「還是哪裡不舒服?胸口悶悶的?」
女孩依然沒有回應
「怎麼了嘛?小艾?」薇拉輕撥女孩的瀏海:「妳想家嗎?想念妳的媽媽對吧?恩?」
艾莉斯撲進薇拉的懷裡，接著傳來一陣模糊的哭聲
「沒事了，小艾，沒事了，」薇拉摸著女孩金色的的短髮，感覺很像大人在哄孩子:「我就在這裡，就在這裡...」
這樣...沒我的事了
「尼尼，等一下吧，」薇拉把我叫住:「一起送小艾回去。」
我聳聳肩，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做
可是我也沒拒絕
快一點了
街道上的行人已經散去不少
燈火卻沒減弱的趨勢
薇拉坐在床沿，看著熟睡的艾莉斯
不時伸出手撫著她的臉頰
我站在落地窗前，右手沒入褲袋
女孩的傢俱不多，可是擺放的很整齊
房間只有一張床，書桌，椅子，冰箱
跟木製的衣櫥
不會有凌亂或是過於花俏的感覺
冰箱上貼滿了女孩跟她母親的合照
那雙不對稱的眼瞳特別醒目
笑開的面容表現出她天真單純的個性
或許...只是小時候
桌上放著一個音樂盒，去年生日薇拉送給她的
音樂盒旁邊則是台電腦
我拿起平躺在主機上面的黑色MP4
按壓著電源按鈕，沒有半點反應
「又壞了...」我搖搖頭放下MP4，提起自己的包包
我從包包找到我的MP4，放在女孩的MP4旁
「尼尼。」聽見薇拉小聲的喊我
剛回到這裡時，女孩又哭了一次
現在她的呼吸很平穩，小嘴微開睡的很沉
「這孩子很叫人擔心，」薇拉嘆了口氣:「你真該多陪陪她。」
「...」我看著她熟睡的臉蛋，又說了一次:「回去吧...」
薇拉俯身在女孩的額頭上吻了一下，這才跟著我離開
天空沒有半顆星星，月亮也只露出半張臉苦笑著
我們晃到時報大樓附近的廣場
薇拉一屁股往長椅上貼，雙腿伸直橫放
我推開她的腿，坐下之後再把她的腿挪到我的大腿上
她滿足的呻吟了一聲，呼出幾口白氣
「在這裡過夜，還真是不錯。」
「多妳一個，就沒那麼棒了...」
「讓我在這休息一天會死噢?當這裡你家?」
「呿，隨便你...」我調整包包的位置:「沒事就安靜點...」
一陣沉默
我以為她睡死了，轉頭看看她
「艾莉斯依賴心很重，」她的頭斜靠在椅背上:「你是知道的。」
「我不是看不出來...」
「去年是我跟她去掃墓的，」她繼續說:「她會要你陪她去，是因為她信任你。」
我換個姿勢，沒答腔
「我覺得你根本一點也不在乎，」她的語氣變的有點硬:「小艾很脆弱的你懂不懂?」
「都那麼大了，情緒控制還那麼差嗎...?」我冷淡的回應
「就算是這樣好了，你有安慰她嗎?」薇拉開始生氣:「失去親人的痛苦，難道你了解嗎?」
「我不了解...」我慘然一笑:「因為那兩個王八蛋是被我殺死的...」
接下來發生一個只可能出現再連續劇裡頭的事
她突然向前傾，瞬間賞了我兩下耳光
臉頰的麻辣感很令人反胃
她氣呼呼的靠回去，整張臉繃的死緊
我並沒有不高興
反正這兩記耳光有它的理由
「薇拉...」我吐出幾個字:「有必要對我吼成這樣嗎...」
「不知道為什麼，」她瞪著我:「每次談到這個你就是讓我生氣...」
「她要給自己一點時間去調適...」我緩緩的說:「我們總不能時時刻刻看著她...」
「妳對她越是袒護，她的心就越脆弱...」
「你的意思是說這是我的錯囉?」
「妳冷靜一點好嗎...」
薇拉停了停，深深的吸一口氣
「等妳冷靜下來，想怎麼罵隨便妳...」
「對不起啦!」她嘆氣說:「剛對你那樣真的不好意思...」
「沒關係...」我搖搖頭:「我也不該說那句話...」
「我知道你的用意，以後我會看情況再決定要不要安撫她的啦...」
我想扯開這個話題，場面尷尬的厲害
安靜了一陣子
「明天的測驗...」她靠了過來:「你跟阿昆要過來我們這組嗎?」
「他應該無所謂，只是...」我問:「測驗的方式是什麼...?」
「就跟去年差不多呀!」她吐出舌頭:「忘了你那時候還不是這裡的學生。」
薇拉從那堆大包小包的東西中掏出一本筆記
「跟去年的差別是在...」她的目光停在一頁表格上:「這次是以小組為單位，六到七個人一組。」
「這樣...是要做什麼?」
「你玩過Counter-Strike吧?」她眨眨眼:「就類似團體死鬥這樣呀。」
我看著她的雙眼，又瞧了瞧她的筆記本，接著回到她的臉上
「我知道妳不是在騙我...」我搖搖頭:「可是太瘋狂了，有什麼意義...?」
「講師說可以訓練戰鬥技巧跟團體默契啦，」她同意的說:「我也是覺得不太好說...」
「等一下...」我打斷:「沒有評分標準嗎...」
「恩，有是有啦!」她直接坐到我旁邊，好讓我看的到內容
表格上面只有短短幾行字，簡單扼要的表示規定
滿積分一千
擊倒一人二十五積分
其餘表現斟酌給予，或是扣除積分
表格上列出去年的測驗名次
「希利雅...」名字旁有清楚的出擊殺人數以及積分
第一名，六人，兩百五十積分
「雅雅跟你，本來不是很要好嗎?」薇拉輕輕的問:「後來怎麼感覺...好像變成仇人了?」
這件事...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她的資訊網一向很發達...」我心不在焉的按摩她的小腿:「她把我以前在學校的紀錄都調出來看過...」
核子戰爭還沒爆發前，我跟昆那勒在離家不遠的高中接受教育
「那怎麼會呢?」薇拉疑惑的問:「我也有看過你以前的成績，表現很好的!」
我打了個手勢要她等一下，接著埋頭往自己的包包裡鑽
最後拿了幾張有點泛黃的紙張遞給她
「我曾經把五個男人跟一個女人打成重傷...」我不帶感情的說:「這才是重點...」
她接過文件看了看，愣在那裡
「所以說...雅雅以為你是不良少年?!」她覺得很氣又覺得好笑:「你怎麼都不跟別人解釋清楚?」
「跟她解釋要花上很長一段時間...」我回應:「很複雜...」
「明天我跟她有約，你剛好一起來把這件事釐清!」她笑著說:「我本來有找雅雅組隊的，結果他說除非你退出，她才肯進來，你看你對人家多壞呀!」
「測驗是採用虛擬空間，武器跟裝備都是預設值。」她拉回正題
「怎樣算是出局...?」
「你說到重點囉，」妳搖搖手指，認真的說:「操控虛擬空間的是台電腦，當你的力氣用光，或是原能耗盡的時候，就會被淘汰了。」
「失血過多也是嗎...」
「恩，電腦會把虛擬空間弄得很真實，」她解釋:「在裡頭受傷，雖然實際上對身體是沒有影響，可是你會感覺到痛。」
我瀏覽一下表格
擊倒六個人，測驗總人數三十四個人
根本就是一組的人數
「積分最高...殺六個人?」
「那次是我們第一次的實戰經驗，而且要打的是朋友，哪下的了手嘛?」
果然沒錯
如果是首次體驗殺戮，一定會亂了陣腳
看到血會發抖，這也是正常
「希利雅拿的武器是步槍...」我推測說:「這樣可以避免直接的血腥畫面...」
「是的!」薇拉接著說:「你總算知道為什麼了吧!」
「這個斟酌加分，恩...」我歪著頭:「是不是給太多了一點，加了快一百積分...」
「講師給分很公正的，」她閉上眼想著之前的狀況:「雅雅很會利用地形跟武器的優勢，所以積分特別多。」
「恩，這樣...」我比了比薇拉的排名:「你的積分也被吃了特別多，還有負的...?」
「不要取笑我啦!」她笑罵著:「講師有說，在九十分鐘內沒擊倒任何人，會被扣除一百五十積分，所以囉...」
積分是正的不超過五個
看的出來是很大的考驗
過了一年，待會的每個人大概都是有備而來
名次跟積分，對他們而言
像是畢業證書
如果要成為合格的異能者，就得不斷學習
直到取得頭銜為止
講師會將成績送給每個更高階的指導員
讓他們可以選擇自己的學徒
這樣，跟某個國家所謂的申請入學登記分發
差別...不大吧
腐敗的制度...
「那對我沒有用...」我說:「不會有異能者要收普通人當學徒...」
「這點我也是有猜到，」她握了握我的手臂:「你打算怎麼辦呢...」
「隨它去，積分對我而言不重要...」我說實話:「過一天算一天了...」
我舉起錶，兩點半
「快休息，不早了...」
她點點頭，伸展四支打了個哈欠
接著拿出一個大枕頭墊在扶手上，大衣緊緊的裹著上半身
弄了一下子，又回到剛才平躺的姿勢
「尼尼，不舒服要說哦，」她是說她那雙壓著我的腿:「先睡囉，晚安。」
「恩...」
要別人早點睡，自己卻睡不著
我感覺到右手傷口的刺痛，以及左腹的不規律蠕動
吃藥，可能已經解決不了問題了
太久沒服用，病毒的蔓延已經超出藥物可以壓抑的範圍
這下子，要是再多出一個徵兆
動什麼手術進什麼加護病房，也沒有用了
時間太晚，不能打擾昆那勒
熬到待會的測驗結束，說不定他會有辦法
我調整手機的鬧鈴塞進口袋
拉下外套的風帽，頭往後靠
強迫自己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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