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永恆的翻譯國度裡：尹玲書寫紀錄 尹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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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色的雨仍自高空飄落

 

 

晚風再起時

請至紐約港邊

望向東方  巴黎的方向

你當見我

宛若鬼魅的身影

從鐵塔三百二十公尺的尖端

騰空飛起

翻越四分之一世紀

跌入各方神明祝禱的西貢

 

藍空中

B52鎮日哼唱白色催魂曲

河內來不及更換睡衣

就沈入瘡痍妝點的夢窗

醒來  鏡裏召喚的

是一副不堪修飾的眉眼

 

我們的兄弟  丈夫和兒子

儘日裏懷抱M16

或另一種名牌的筆

現實主義自然主義或達達

達達  也許生

也許死  也許不生不死

繪的還不都是同樣傷別底畫

 

高空經常飄落橙色的雨

我們母親的娘家

許多農村許多叢林

處女地深處

雨後竟開出奇異的花朵

潰瘍了S整個腰身

天空頓時萎謝

大樹一株一株瘸腿

稻穀化膿

綠草癱成爛漿也似的泥

土地從此不孕

 

我們的孩子

二十五年後的血

仍流著當時的天賜

生下一張張

扭曲的臉  嵌在一具具

無手無腳

彎如鐵絲網的軀體上

恣意穿刺我們的眼睛

教人流著紅雨一樣的淚

隨那湄河蜿蜒到底

 

晚風再起時

請望向東方

  望向波斯灣廣闊的沙漠

  還有一面日夜哭泣的牆

請告訴我

它們的天正醞釀的

橙色的雨

是否仍自高空飄落

寫於一九九〇年十月十六日           

刊於一九九一年一月  藍星詩刊第廿六號

 

（本詩見於尹玲《當夜綻放如花》，頁41-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