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在，對錯之間】1 ◎小颱風
～楔子～
小芳仔細地剪下報紙上被紅筆框住的一則社會新聞，將它撕成碎片。投入馬桶中。沖走。忍住淚，回頭看著那躺在床上流淚的母親。換了一個表情，走到母親床沿。只聽見雨音微弱的聲音說：
「小芳，妳不應該用這種態度對待牧師和金長老…」小芳聽了，連忙表示會和弟弟一起去向牧師道歉，雨音於是閉上雙眼，像是沉沉睡去…眼角，卻滑落出兩道濕潤的溝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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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風雨共聲情
雨音懷著忐忑的心來到教會。
這是自從石奶奶被主接走後，雨音第一次自己來參加教會的禱告會。以前雨音常來，真正的說法是她常陪著石奶奶一起來。這次要不是牧師一再地邀約，雨音還沒有勇氣也沒有臉來。畢竟義恩和她是教會弟兄姊妹所欽羨的一對模範夫妻、恩愛典範。
雨音在禱告會中低著頭聽著牧師正在向大家報告代禱事項……；
「………再來是石雨音姊妹，她先生要求離婚，……」
「……為甚麼呢？雨音，怎麼從來沒聽妳提起過！」
姝靚那美麗的臉龐爬上了滿滿的問號，她關心地看著雨音。教會中姝靚最關心雨音了。
雨音抬起頭看著姝靚。想起了和姝靚曾有的一段對話：
「姝靚，上帝讓妳長得這麼美，心又這麼好，為甚麼卻讓妳先生走的這麼早？妳……會不會怪上帝？」
「 怎麼會呢！ 神愛我！祂取走的一切，祂以自己來代替。」
雨音一想到這裡，就感到很難理解；她抿抿嘴、搖了搖頭，說：
「他有外遇！我……兩個禮拜前才知道的。」雨音握緊雙手的回答。
牧師咳了兩聲，接著說：
「 而且……她先生斷絕了她一切的經濟資源，提走了所有的存款逼她離婚。石姊妹急需一份工作……」
牧師一講到這裡，雨音的心像是被重擊了一下…，是一種萬箭齊發的穿心之痛！
對，是所有的存款！
石義恩啊！石義恩！你真絕。
從小在孤兒院一起長大、一起奮鬥！我對你一直有情有義，你為甚麼這樣對我！為甚麼？
……為甚麼連最後的三十萬元也要一起拿走？
我沒有工作、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存款，你知道我的世界只有你呀！為甚麼這樣待我？
石奶奶，妳…看到沒有？
雨音的身體縮成一團。
兩潭深綠色的湖面，默默地在她那件草綠色的裙子上成型、開展。
潭心的顏色，逐漸，加深……
牧師的眼神不時的飄過雨音身上，他真的很心疼雨音！
或許因為他是看著雨音長大的，所以，他對雨音的關心更勝於對其他人的關心；但，更有可能的……，應該是對這位四十八年交情老朋友石奶奶的臨終託付吧！
「花枝，我……有一件事情要拜託你」
「石頭，不要說是一件事了，一百件我都答應妳！」牧師握住石奶奶的手，心中祈禱著奇蹟出現。
他心中喊著：石頭啊！石頭，如果妳能撐的過去，就算是一千件、一萬件事情我都會答應妳的。
「我要你幫我照顧雨音」石奶奶用期待的眼神看著牧師……
「………」
「你知道我沒有結婚、沒有自己的小孩」
一時間，石奶奶忽然間喘不過氣來；牧師急著打斷她的話，說：
「好，妳不要再說話了。我～答應妳！」
其實，花枝爺爺的心是痛的！他心想：「我才不要答應妳。我要妳活下去！妳為了這個照顧孤寡的理想作了修女，我都沒關係！石頭啊～我所深愛的石頭啊……請妳…握緊我的手～親愛的上帝！她可不可以不要走……。」
「……有沒有其它的事要禱告的？」
牧師看了看大家。最後將眼神停在雨音身上……，關心地問著。會友們微笑、禮貌的搖頭。雨音則是低著頭。一動也不動。
「好，那我們一起同聲開口為剛才所提的事情來禱告……」
「……」
雨音不斷的流淚；她真的好想念石奶奶……
石奶奶，告訴我，……我該怎麼辦？以前恩恩欺負我，您都會幫我，現在，……沒有人幫我了！我成了孤兒中的……孤兒了！奶奶……
「……」
雨音的心覺得好淒涼～痛苦極了！她問自己：「我這個人，難道是這麼沒有價值嗎？為甚麼要拋棄我？……」
「恩恩，……你不可以欺負雨音！沒有她，你活不到現在的；在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雨音的哭聲救了她自己也救了你。她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呀！你被發現時已經沒有哭聲了，硬是住了兩個禮拜的加護病房才救回你這條小命。」
「是！救命恩人！」
每次，奶奶一講到這件事，義恩就會向雨音敬禮，逗弄著雨音。
「還有啊！雨音，妳取名為雨音就是為了紀念……妳的出生……」
「那……我取名叫義恩！是不是要我永遠不要忘了她這位……『救命恩人』啊！奶奶」
從小到大，義恩是不會輕易放過每一個消遣雨音的機會……
其實，石奶奶的意思是要義恩記住 神的恩典，並做一個懂得感恩的人。
在迫切的禱告聲中，雨音的心吶喊著：
「石義恩啊！石義恩！你辜負了我、辜負了奶奶，你真是忘恩負義！忘恩負義！忘恩負義……」
「…………」
「……；親愛的主耶穌，我們將這所有的一切交在你大能的手裡，求你為我們來成全。奉主耶穌基督得勝的名禱告。阿們！」
「阿們！」「阿們！」一陣腳步聲後，禱告室內只剩下雨音和姝靚兩個人。
姝靚走向雨音。雨音卻仍然坐在原位，低著頭、縮著身、握著拳，一動也不動。
「雨音，妳還好吧？」姝靚拍了拍雨音。
雨音抬起頭來，臉上掛滿了淚水。她不知道是應該點頭還是要搖頭……
她的心是痛的、苦的！但是，
她不想捧著充滿裂痕的心向人展示；雨音很怕雙手一鬆，這顆心就要摔碎了！
雨音看了看姝靚，說：
「大家都在穿鞋了」
「是啊！」
姝靚那雙明亮的眼睛閃著它特有的溫柔，專注地看著雨音，接著說：
「要不要……我陪妳回家？」姝靚真是心疼雨音，想多陪陪她。
雨音想著：回家，是的，我要回家了！可是……今天要怎麼對孩子說呢？可以編的理由差不多都用完了，以後又要怎麼辦呢？總不能天天去出差吧！不善於說謊的雨音陷入了沉思……
「…………」
「看妳失魂落魄的樣子……我真是擔心，我看，我還是送妳回去比較放心……」不等雨音回答，姝靚逕自拉起雨音的手往外走去。
到了玄關處姝靚穿上了鞋子，然後接著拿起了雨音的鞋，笑咪咪地說：
「雨音，我來幫妳穿鞋」
「我自己來，妳又不是耶穌！」雨音隨口回了一句。
「不錯嘛！我還以為妳忘了妳的幽默感了。……」
雨音苦笑了一下，心想：
「我是被妳嚇到了，幫我穿鞋？怎麼敢當！不過……我還真希望妳是耶穌，和妳在一起的感覺真好。如果妳是耶穌……，妳一定會像石奶奶一樣站在我這邊為我主持公道的。不過……，我並不要恩恩受處罰。我只要他回到我身邊，我還是愛他的……。
「幽默大師，我們可以走了嗎？」
姝靚蹲了下來直視著雙眼茫然的雨音，努力地想讓雨音開心些
雨音回過神來，說：
「我……鞋快穿好了」
雨音心中想著：真該死，怎麼老是發呆！真是的！邊想邊站起來，說：
「我穿好了，我們走吧！」
雨音和姝靚來到了出口……
「劉執事，宜軍回國了有甚麼打算？」牧師關心地問。
「嗯！這個嘛……他想到學校當副教授。」
「你在學界有關係嗎？」
「哎！就是沒有啊！不過……金長老好像很有辦法！我已經拜託他去打點了，成不成，聽說……後天就知道了。」
「現在都一定要走後門的啦！幾乎沒有例外的……。」牧師揚了揚眉毛，很自信的說著。……
「別擔心了！如果金長老……」牧師說到一半看到雨音和姝靚走出來……
「劉執事，我過去一下待會再和你談」於是，牧師走向雨音，接著問道：
「雨音，要回去啦？妳還好吧？」
「……」雨音點點頭。
「妳這件事……要多禱告才行！」牧師拍了拍雨音的肩膀，想了想……；
接著說：「妳要記住，在 神沒有難成的事！也包括妳這件事。」
牧師說話的神態看在雨音的眼裡真像個慈祥的老爸爸。雨音心想：
如果我有爸爸，我可能不會這麼孤單吧？可惜牧師不是我爸爸。
「……是的，牧師。」其實道理雨音都懂！
「…………」
石奶奶生前真是一個禱告的人，所以，雨音依賴慣了；她一直都依賴著石奶奶的禱告而不自知。現在，這樣大的事要她自己禱告，她還真不知要從何禱告起……
雨音原本的想法是：牧師應該會像石奶奶一樣為我包辦到底，畢竟……牧師和耶穌的關係應該比較好，禱告也應該……比較靈！
雨音雖然一天三餐絕不會忘記禱告，但那好像已經成為生命中的一種習慣；尤其是石奶奶死後，謝飯禱告時雨音會覺得和奶奶離得好近、好近。像今天這種禱告會，要不是牧師說甚麼……代禱的力量很大，非要雨音來，否則這種丟臉、不光彩的事，雨音是說甚麼也不會來的。
雨音實在不明白：這種……自己連甚麼時候開始，甚麼時候結束的禱告會，除了「丟臉」之外，對自己能有甚麼幫助……？
她很後悔向牧師求助，更後悔來禱告會；她只想趕快離開教會，離開這些人和自己的不光彩。
雨音看了看姝靚，然後說：
「姝靚，……我們是不是要走了？」
靜靜的站立一旁的姝靚溫柔的點點頭，說：
「你準備好了我們就走。」說完話後，接著轉過身來，對牧師說：
「我先送雨音回去，週報我拿回去打，明天下班後再送過來。」
雨音崇拜地看著姝靚，心中想著：
姝靚真是能幹！結婚才五年，先生就被上帝接走，留下兩個嗷嗷待哺的孩子給她；現在孩子都上大學了，她也算是撐過去了。真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的？自己比她小三歲卻甚麼都不會，唉！雨音想到這十天來找工作所遭遇的挫折心裡就很難過！……
「好、好、路上小心！」牧師摸著自己禿得差不多的腦袋瓜子，關心地叮嚀著。
「再見！」雨音和姝靚同聲說著。
走著、走著，來到了雨音家的樓下；她們倆人停了下來，雨音開口，說：
「姝靚，謝謝妳！要不要上去坐一會兒……？」雨音客氣地問著。
「太晚了！妳……早點休息吧」姝靚體貼地說。
其實這個答案早在雨音的預料當中。九點半了，雨音也真的累了。
於是，她也就省略了許多其它的客套，說：
「那我就不跟妳客氣了，星期天見！」
雨音正準備開樓下大門時……，忽然轉過身來「今天……真的是太謝謝妳了！」疲憊的眼神中難掩對姝靚的感激之情，雨音心想，姝靚真是上帝派來給她的……天使！
雨音上了四樓，燈亮著，她知道孩子們都回來了，於是她直接走進房間拿了換洗的衣服準備洗澡；正走到浴室門口，小芳不知甚麼時候來到雨音身後，關心地問著：「媽，妳去哪了？」雨音忽地一驚，匆匆回道：「……我上教會了。」就逕自走入浴室，關上了門。
雨音實在很害怕！
她怕孩子看到她臉上的淚痕。她怕面對孩子們的問題和關心。
她怕一個不小心，她會崩潰！
……雨音將水龍頭開到最大……
＊ ＊ ＊ ＊ ＊
小芳想了一想，走到志雄的房門口，敲敲門。
「我可以進來嗎？」
「請進！」
小芳推開門，走了進去……見著志雄劈頭就問：
「弟，你覺不覺得媽最近很奇怪？」
「……嗯，我覺得……妳才怪！」
「弟，我是跟你說真的……」小芳站了起來，作勢要打志雄……
「好，算我怕妳；不過……，我真的不覺得有甚麼奇怪耶！會不會是妳快聯考了，壓力比較大、比較敏感呢？」
講到這裡，志雄卻收起了一派的調皮，認真的說：
「姊，妳可以不用太緊張的，妳唸的是一女中耶，功課又好，國立大學一定沒問題的……」志雄停了一下……，接著說：
「倒是我，明年要考高中；到現在只能考第十名，真怕考不上公立高中……」
「我的好弟弟，謝謝你！別洩氣，盡力就好。記不記得石奶奶常說：……當將你的事交託耶和華，並倚靠祂，祂就必成全。」小芳笑著說。
「……難怪石奶奶疼妳！」
「好了，唸書吧。」
「…………」
雨音洗好了澡，看了看鏡子裡的自己，嚇了一跳！
好腫的眼睛，這樣的眼睛怎麼見人呢？
雨音想了想，走回房間，關上門，喊著說：
「媽今天……累了，想早點休息，你們也早點睡。」
「好，媽媽晚安！」小芳在房裡回應著，心裡卻總覺得奇怪。
雨音鬆了一口氣，拿出了日記，寫了起來………
一九九九年一月二十二日星期五天氣陰……
……姝靚真是一個難得的好人，陪了我走了好長了一段路，她真的很特別。一路上，她沒說甚麼話，就只是安安靜靜的陪著我……卻讓我覺得不那麼孤單；我有一種感覺，她雖然安靜，卻是不斷的在向我的心說話……那是一股很強大的力量，也正是我最需要的……
雨音寫到一半，忽然寫不下去了，……她趴下大哭……然後又拿起筆來～
走著、走著，姝靚忽然開口說：「雨音，妳在這裡等我一下……」
我當時甚麼話都來不及說，姝靚就離開了。我自己一個人等在原地，覺得好孤單！大概過了五分鐘，姝靚回來了，遠遠的看她走過來，好高興！姝靚一走向我就拉起我的手，說：
「耶和華以勒的 神，是我的 神，也是妳的 神……」
在我還來不及反應的同時，姝靚塞了一疊錢到我手中，接著說：
「這是兩萬塊，拿著應急……，雖然錢不多，卻是我最大的能力了，你知道，我的錢一向不多……」
這太令我震驚了！我不知道要怎麼反應，我一直哭……；
姝靚可能是被我嚇到了，直說：
「我沒有甚麼惡意……」……
其實，我哭，是因為我太感動了！……因為，誰也不知道我口袋裡只剩下五百元；而且，明天還要繳房租只有……上帝知道。我真的很意外！
「妳為甚麼要對我這麼好？」姝靚的回答更令我意外，她說：
「因為……，妳是我的姊妹，我這樣做是應該的。」
應該的！我不懂，姝靚一定是搞錯了，……可是，我確實是非常需要這筆錢；於是，我說：
「姝靚，謝謝妳！這筆錢，我真的很需要；只是，我不能平白無故接受妳的錢，算是我跟你借的好了，等我有能力再還給妳。」
姝靚搖搖頭，說：「這真是我應該的……，因為雅各書二章15—17節記著說：若是弟兄或是姊妹，赤身露體，又缺了日用的飲食；你們中間有人對他們說：『平平安安地去吧！願你們穿的暖，吃的飽』；卻不給他們身體所需用的，這有甚麼益處呢？這樣，信心若沒有行為就是死的。……我只是照著主的教訓做而已……」
我實在不懂姝靚的理論，但，我真是在她身上看到 神真實的愛！……
「叩―叩―叩」一陣輕輕的叩門聲中斷了我的思路……，
「媽，妳睡了嗎……？」是小芳的聲音
雨音趕緊擦乾淚水，躲入被窩中這樣比較不會被發現……她哭過！
「有甚麼事嗎？小芳」
在雨音回話的同時；聽到開門聲。小芳走了進來，開口問，說：
「媽，妳還好嗎？是不是有甚麼不開心的事啊？」
雨音的眼淚，忽然，衝到了眼邊……；她忍住淚，說：
「小芳，妳怎麼會這樣想呢？我很好啊！」
「……」
「我知道你很關心媽媽，謝謝妳！」「……」
「媽媽最近身體不太好，容易累，讓妳擔心了」
「沒有就好；……我只是覺得媽媽最近……怪怪的，可能真的是……我想太多了！媽，晚安！」
「晚安！早點睡。」
「……」
小芳輕輕的關上了房門。搖搖頭。自言自語地說著：
「真的是我太敏感了嗎？我還是覺得怪怪的……」
小芳，拍了拍頭，說：「不想了，唸書吧！明天還要考試呢。」
第二章 夢醒驚天變
又過了一個禮拜，雨音找不到任何工作，她的心好慌；
她把所有的壓力都寫在日記上～
一九九九年一月二十九日天氣雨……
快放寒假了，孩子們下個月就要繳學費了，但是，家裡只剩下三千元不到的現金，這可該怎麼辦呢？而且，也快過年了。
小芳再過半年就要聯考，可不能受到影響啊！……
為甚麼工作這麼難找？為甚麼我年紀這麼大？四十六歲！連應徵的資格也沒有！沒有年齡限制的工作……，說要通知我，卻連個消息也沒有，我看是希望渺茫了，……我該怎麼辦呢？
「…………」忽然，有一個意念在雨音心中發酵……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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