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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颱風心，小說情》遲來的婚禮

～沒有人知道三十年前到底發生了甚麼事，會讓一對原本恩愛的男女，固執地守著自己和那個關鍵性的秘密…～

◎小颱風

　　盈瑩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滿了管子。

　　這個車禍，對一個五十六歲的女人來說，是非常的嚴重，身上斷裂十二處，骨盤全碎。教會的牧師、鎮上另一個教會的林執事和盈瑩的母親焦急地守在加護病房外，醫生走出加護病房，搖搖頭，說：

　　「我們盡力了！大概就這三天了…」

　　林執事一聽，攀著年輕牧師的肩，跌坐回去！

＊　＊　＊

　　林執事和盈瑩本來是在同一個教會。年輕時，他們是大家心目中所人認定的金童玉女。可是很奇怪，當兩人快要論及婚嫁時，林執事忽然離開了教會，換到鎮上的另一家教會聚會。當時，大家都以為他們中間有了第三者，林執事變心了！

　　沒想到三十年過去了，兩人卻仍─男未婚，女未嫁。不變的林執事仍是暗地的關心著盈瑩的一切，反倒是盈瑩像是見了仇家似地看待林執事，大家看了、久了多半是為條件相當不錯的林執事抱屈。反倒是他自己總是揮揮手說：

　　「盈瑩沒有錯！是我對不起她！」

　　沒有人知道三十年前到底發生了甚麼事？會讓一對原本恩愛的男女，固執地守著自己和那個關鍵性的秘密。

　　林執事走進加護病房，當流著淚的兩雙眼睛對看之時，他再也忍不住地走向前去，趴在她的床沿，附在她的耳邊輕輕說：

　　「盈瑩，妳到現在還不能原諒我嗎？嫁給我吧，我欠妳一個婚禮啊！…」

　　溫文、內斂的林執事忽然放聲哭了起來…。淚流滿面的盈瑩很努力地將吊著點滴的手移向林執事，開啟了兩人間三十年來無形的牆，用的是愛和饒恕的鑰匙…，這無形又有力的開啟，刺痛林執事的心。

　　林執事，捧起盈瑩的手，說：

　　「盈瑩，妳一定要等我回來！」

　　林執事輕輕放下她的手。含著淚，走出加護病房。對牧師說：

　　「牧師，請等我回來，幫我證婚！」

　　加護病房外留下盈瑩的母親和牧師兩張錯愕的臉，及，林執事快速離去的背影……。

　　林執事火速地回到住處。用顫抖的雙手打開防潮箱，從最上層的最後方拿出了一份空白的結婚證書和一個深藍色的珠寶盒。小小的、很精緻，裡面裝了三只戒指，和一對晶瑩剔透的水晶印章。

　　兩只黃金戒指，和一只鑽戒，卻只有兩張保證書，時間相隔十年。

　　二十年前，林執事想，都過了十年了，盈瑩未嫁，她應該會原諒我吧！於是鼓起勇氣再度向盈瑩求婚，買了珠寶盒中的鑽戒。他走遍珠寶店好不容易才找到這顆鑽戒，純銀〈應該說銀的程度很高〉，像極了一心求完美的盈瑩；兩個有所重疊的心型鑽石座台，象徵著他們倆互相依靠的心；鑽石，訴說著每年都飾演馬利亞的盈瑩。冰清玉潔、毫無瑕疵。

　　盈瑩一向是聖潔無暇、自律甚嚴，活躍於教會、亮麗動人……。但是，自從林執事離開教會後，盈瑩離開所有的服事崗位，默默地在教會作一位忠實的會友。這對她而言，是一種酷刑，她在自虐。誰也不知道這麼一位愛主的姊妹為甚麼會變成這樣，連盈瑩的母親也不明白為甚麼！

　　醫院到了，總共兩百五十元的車資，林執事卻是給了五百元，就忙著下車，頭也不回地直奔加護病房…。一到病房門口，牧師和盈瑩的母親仍然等在那裡。林執事開口說：

　　「牧師，這份結婚證書除了日期和盈瑩的親筆簽名外，其餘的部分我都已在三十年前填妥，這也是我在三十年前就刻好的印章，這戒指……」

　　林執事實在是哽咽地幾乎是再也說不出話來。顫抖的手，悔恨的眼神，不斷溢出的淚，看在牧師眼裡實在是既心酸又感動。牧師說：

　　「你愛盈瑩真深，別哭了，你是新郎官…」

　　林執事向前一步，抓起盈瑩母親的手，激動的說：

　　「我剛才跟盈瑩求婚，盈瑩願意嫁給我了！她真的願意嫁給我了！……」

　　「願意就好！你們好就好！」盈瑩的母親含著淚，拍著林執事的肩膀，無限感慨地說著。

　　當林執事牽著盈瑩帶上鑽戒的手將印章蓋在結婚證書上時，那些年輕護士們哭了！大家都哭了！

　　「這結婚證書，不就是俊男和我三十年前一起去挑選的嗎？還在？我們是應該早就結婚了的，如果沒有那個黑暗的夜晚，這個印章早就蓋好了啊！…。」躺在床上的盈瑩，再度閉上眼睛，淚，不斷地滑落，浸濕枕頭，濕漬一點一點地擴大開來…，她心像是一個孤單的唱盤，不斷地重複著這一段話。

　　林執事彎下腰，將嘴附在盈瑩耳邊，對她說：

　　「盈瑩，我愛你！如果能夠的話，我真願替妳受這苦…。其實，妳早已是我的太太。這是我…補給妳的…婚禮！」

　　「婚禮！補上我的遺憾？」盈瑩的淚漬繼續擴大，深入枕心…。

　　盈瑩躺在床上，一直流淚，並示意林執事靠近一點，用極微弱的聲音對著林執事的耳朵說：

　　「俊男，其實我一直是愛你的…只是…我不知道原諒了你，我要在生活中，如何面對自己？俊男，即使我走了，你也要為我守住那一夜的秘密！一定…。」

　　那幾乎聽不到的微弱聲音，傳到林執事耳裡卻有如轟天雷一般。林執事跪倒在盈瑩床沿，喊著說：

　　「盈瑩，妳是完美的是我對不起妳！妳一定要好起來，讓我愛妳，照顧妳！」

　　三天後，盈瑩走了！

　　在同一天，林執事拿著滴滿淚水的結婚證書和死亡證明書，到戶政機關為盈瑩同時辦理戶籍遷入和除戶登記。

　　盈瑩終於入葬了！

　　她穿著全新的白紗禮服，十個指頭均戴著戒指，陪葬是林執事寫了三十年的日記。林執事希望那些寫在日記上的愛和悔，能陪伴盈瑩，使她不再孤單。

　　新婚滿月之日，林執事隻身來到法國的蔚藍海岸，因為盈瑩以前就希望就是能到蔚藍海岸渡蜜月。

　　夕陽低垂的傍晚，林執事的身影在岸邊拖得既孤單又細長…。

　　「盈瑩，妳看到蔚藍海岸了嗎？真的好美！」

　　林執事戴著盈瑩生前經常戴著的太陽眼鏡，人，站在岸邊，喃喃自語。

　　他的心，飄向記憶中的密室…。這個他曾來過無數次的空間裡，鎖著他與盈瑩的秘密。打開密室，呈現在眼前的是：

　　林執事赤裸地撲向盈瑩！

　　「不要！……！」盈瑩驚慌、痛苦的聲浪，在蔚藍海岸響起…。

　　林執事，舉起雙手，緊摀雙耳，向著海，狂奔！(全文完)

＊　＊　＊

～本文2000/10/3小颱風以杜靚之筆名發表於「基督教論壇報」第七版～

後記：當年，有兩個社會新聞，讓我扎心！我想，如果事件搬到教會，是否能有愛的饒恕？於是，寫下了這篇「遲來的婚禮」。2007/12/2小颱風^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