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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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二二八紀念日，全國放假。但不知有多少人從歷史中記取教訓？

二二八歷史可供記取的教訓，多端多面，本文僅論中國說謊文化。

先從陳儀的「三不」說起。行政長官陳儀來台不久，就向台灣人民廣播強調「我們公務員不偷懶、不欺騙、不揩油」。這種小學生的道德條目，竟然成為中國官吏的政見，台人聽了大感訝異。其實台灣人不知道，強調不欺騙的中國官場，正充斥著欺騙文化。

曾經來台參觀的中國作家蕭乾，在事件前一個多月，早就指出台灣人與中國官場之間的隔閡。蕭乾說：「『台灣人』這死板板的脾氣，和高調政治是一定配合不來的。二十年來紀念週在內地一向是開空頭支票的日子，但台人是慣於要內容的。」（見蕭乾〈冷眼看台灣〉）

和高調政治配合不來的台灣人，果然在二二八事件中吃盡中國官場謊言文化的虧。試舉實例說明─

陳儀對於他所應允成立的二二八事件處理委員會，表面上虛與委蛇，實則早有暗算。他在三月六日致函該會說「今後各方意見希均先交處理委員會討論，擬足綜合意見後，由該會選定代表數人，開列名單向本署建議，以便採擇實施」一副開明形象。然而隔天處委會向陳儀提交四十二條處理大綱時，陳儀未看內容就勃然翻臉，旋宣稱該會為叛亂組織。原來他知道國府軍隊已快到基隆外海，所以翻臉不認帳！

事件中顯現的中國說謊文化，從陳儀對蔣渭川的欺騙更具典型。事件爆發後，陳儀數度召見民間領袖蔣渭川（蔣渭水胞弟），希望蔣能出面安撫民眾。蔣渭川則藉機再三要陳儀保證不向中央請兵，以免事態惡化。陳儀一再允諾不會請兵。試看蔣陳一段對話─

蔣：「總有許多人說我會被你欺騙…，若是長官果然尚有報復騙殺的觀念，我希望你只騙我一人就好，不可騙殺全省的民眾。我很怕果然國軍一旦開到，而長官下令屠殺，會演變到不可收拾的慘案。…請長官千萬不可施毒計騙屠民眾。」

陳儀答：「蔣先生你也未免太顧慮，絕對沒有這樣事，現在本省兵力也不少，而警察憲兵也可足用，若我有這樣惡意，馬上也可開始屠殺，何必等待中央的國軍開來，我是絕對沒有這樣的意思，請你安心。」

然而，根據警總參謀長柯遠芬〈事變十日記〉透露，陳儀早在三月二日即電請蔣介石派遣整編廿一師一個加強團來台。而陳儀在向蔣渭川保證不向中央請兵的翌日（三月六日），又再度呈報蔣介石，要求派兩師軍隊來台「消滅叛亂」。

同樣的說謊功夫，見諸當時憲兵第四團團長張慕陶更是到家。三月八日中午張慕陶來到中山堂，對二二八處理委員信誓旦旦表明「本人決以生命擔保，中央絕不對台灣用兵」。就在他「以生命擔保」的三小時之後，中國軍隊從基隆登陸，一場腥風血雨的屠殺於焉展開。原來，他所謂「以生命擔保」的生命，不是自己的生命，而是台灣人的生命。

六十二年過去了，但是說一套做一套的說謊文化依然存在。「馬上」之前，說好台灣前途由台灣人民決定。「馬上」之後，連和中共簽署協定、ＣＥＣＡ，都不讓台灣人民詳知內容，更遑論訴諸公投；口口聲聲愛台灣，卻一意孤行降低國格，流失主權，要將台灣投入中國黑洞之中。而當今的中國，又正充斥著「十億人口九億騙，還有一億在訓練」的欺騙文化。

撫今追昔，台灣人如果還醒不過來，昨天的假真是白放了！（作者李筱峰現任國立台北教育大學台灣文化研究所教授，本文同時收錄於http://www.jimlee.org.tw）

◎ 蔣理容

昨日本版李筱峰專欄寫到「中國說謊文化」，其中蔣渭川與陳儀談話內容，尤令本人讀來心有戚戚焉，茲再提供先祖父蔣渭川先生手稿數言，以饗讀者「知」的權利。

蔣渭川：「我有一點的不安憂慮，昨夜已對張團長說過，而張團長願將其頭顱保證請我安心，剛才長官也說明保證絕無此事。但這數日來，有許多民眾，也有由國內回台的本省人、外省朋友等，對我講我百分之百會被你欺騙，眾說長官你在福建主政時，常用欺瞞辦法捕殺，甚至屠殺百姓，藉以保持政治生命的延長……，說你一面請我會談、遷延時間，一面對中央虛偽報告，等大兵開到時就忘了一切承諾，慣行在福建主政時的殘酷手段……」

之後才有陳儀再三指天立誓的表現。這是一九四七年三月五日的談判，先祖父兩次不客氣地提到陳儀在福建的所作所為，顯見台灣人並不是沒有戒心地全然相信陳儀。因此，先祖父當天就以「台灣省政治建設協會」的名義，從美國在台領事館拍發電報給在南京的美國大使館，請轉知蔣介石：「此非民變……，是人民反貪官污吏，請萬勿派兵……」

先祖父電文確實傳到了，但蔣介石同時也收到陳儀請兵的要求，蔣介石還特地回電給陳儀，說「有台灣人團體來電要我萬勿派兵，但『余置之不理』！」六日，第二十一師出發到了海上；八日登陸，濫殺開始；十日，台灣本土菁英紛紛莫名其妙地被捕、被殺、失蹤……，民眾也難逃被屠殺的命運。

這裡所寫的，都有電文佐證，自從一九八七年解嚴以來，民間和政府已經做了很多功課，交出了很多成績，越來越多可供研究的史料，分析社會背景和文化落差、濫權者的殘暴，一個時代悲劇其實已經相當清晰。（作者為音樂教育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