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文章的開頭稱為「背景」,它像一則預告,預告我們的文章將帶領讀者前往什麼樣的神祕遠方。既然是預告,就不能把所有的故事大綱都說盡,我們必須設法勾勒一個能把所有人深深吸捲進去的動人畫面,留下一些相關的詮釋空間,讓大家願意不斷往下閱讀著。
曾經留意過每一部電影的片頭嗎?片頭經營和文章背景經營,其實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就拿周杰倫自編、自導、自演的電影《不能說的.秘密》來說吧,電影的第一個畫面是一張泛黃的樂譜,音符如流水般輕盈地躍動,接著那一個個定格的黑色音符彷彿沾了水般,濃濃的墨色竟全都重重地暈染開來,令人觸目驚心……。它暗示著路小雨(桂綸鎂飾演)在學校琴房彈琴因而跨越時空和二十年後的葉湘倫(周杰倫飾演)相遇的秘密,絕對不能說出口,一旦揭露,悲劇的開關便正式啟動。
發現了沒?這個充滿詩意與張力的片頭,不但和電影片名巧妙連結,也預告整部電影的劇情發展和走向,實在高明!經營文章的「背景」也是如此,它必須有鮮明的畫面或者氣氛,配合作文題目與書寫內容,領著所有讀者鑽進文章裡頭,展開一場豐富的生命旅程。而營造動人背景的材料有「外在場景」、「物體零件」及「人物特寫」,只要我們根據這三條線索仔細搜尋,並大膽想像、延伸,一定能創造精緻的文章開頭。
路小雨的秘密曝光之後,不被家人、老師、同學信任的悲劇逼使得她只能落寞死去。想想看,如果有一天,我們也成了不被信任的當事人,我們會有什麼樣的感覺和想法呢?哥倫比亞文豪馬奎斯所撰寫的短篇小說〈我只是來借個電話〉,以故事中女主角瑪麗亞的遭遇,深刻處理了這個我們可能都會面臨的沉重生命議題。
瑪麗亞獨自前往異地拜訪親戚,沒想到,她租借的車子竟然在回程的路上拋錨了,暴風雨交加的傍晚,她獨自站在快速道路上,車子一輛接著一輛無情疾駛而去,儘管她冒雨拼命揮手求援,卻沒有一輛車停下來。這一場暴風雨,頓時成為一個透明的冰冷玻璃牢籠,把瑪麗亞徹底底孤立了,即便外面的人、車都能清楚看見她,卻都好像從來沒看見一般,通通若無其事地經過,這恐怕是世界上最最殘忍的畫面了。馬奎斯為小說開頭設計一場絕望的暴風雨,透過這個「外在場景」的交代,我們隱約察覺它不僅是個天災,同時也預告著瑪麗亞的個人災難即將開始。
被玻璃牢籠困住一個小時的瑪麗亞,終於等到一輛願意為她專程停下來的破舊巴士,瑪麗亞興奮地撘上車,心想只要巴士載她到一個有電話的地方通知丈夫,眼前的難題就全都解決了。巴士看起來溫暖、安全,但它有時比無能為力對抗的天災,還要來得可怕,這一輛巴士正是馬奎斯特意設計的「物體零件」,雖然它把瑪麗亞帶離了玻璃牢籠的現場,卻也帶著瑪麗亞前往一個她終其一生再也逃不開的「女精神病患醫院」,一處根本無所遁逃的終生牢獄。
難道,搭上車的瑪麗亞,從來不曾覺得這輛巴士很可疑嗎?其實,瑪麗亞曾經擁有提早下車的機會,當她一坐上車,便忍不住和坐在一旁看起來像軍人模樣的車掌小姐大
吐車子拋錨的苦水,為了壓過雨聲和巴士行駛的聲量,她還特別提高嗓門說著,車掌小姐並不理會她的可憐遭遇,只是把手指放在唇邊暗示她「噓!她們都睡著了。」瑪麗亞這才回頭看看車上的其他乘客,全部都是女人,她們睡覺的動作和樣子像在水族館裡的魚兒一樣,軟軟的、無力的,每一個人的神情都有點奇怪,但她們全都乖乖裹著和瑪麗亞一樣的毯子正在睡覺,奇異的是,這種詭異的安靜氣氛好像會傳染似的,瑪麗亞竟然也跟著緩緩入睡了。
馬奎斯運用「人物特寫」,暗示這一群在巴士上沉睡的女人,並不單純。她們臉上都有著異樣的表情,卻又能夠整齊劃一地像水族館裡的魚群隊伍,是因為她們都服了鎮定劑,甚至還有一個負責管理的軍人隊長「押車」,如果瑪麗亞夠敏銳,她便能察覺情況不妙,只可惜,她發現得太晚。即使瑪麗亞口口聲聲說明:「我只是來借個電話!」卻沒有人認真當一回事,更沒有人相信瑪麗亞是個正常人。
暴風雨、前往女精神病院的巴士以及一群沉睡的女人,把瑪麗亞不被所有人相信的窘境背景,描繪地如此驚悚而荒誕,馬奎斯精心設計的小說開頭,精采呈現出一個女子被整個世界徹底遺忘的恐怖氛圍,也讓讀者感同身受般震撼、驚悚不已。
每回讀馬奎斯所寫的這篇小說,總會覺得愛和信任好脆弱,也因此懂得珍惜自己所擁有的一切,謝謝愛我們的家人、同學、師長、朋友,感謝他們總是耐心聆聽我們的每一句話,相信我們有能力、有機會變得更好。是這些愛和信任都是神奇的「背景」魔法,一點一滴捏塑我們成為一個特別的人。
只要牢記「外在場景」、「物體零件」「人物特寫」三種取材方向,在面對每一個作文題目時,再好好運用自己的想像力和聯結力設計一個別緻的開頭,就能捏塑一篇出色的好作品。
☆ 為自己書寫☆
以〈爭吵之後〉為例,練習經營一個精緻的文章背景吧!
1. 外在場景
例:窗外黑壓壓的雲,早已越過遠遠的山頭,一步步只朝我逼近,那些傷人的話像一根根針雨,不偏不倚地全刺在我的心上。
2. 物體零件
例:電話不斷響著,鈴聲幾乎要把整條巷子吵醒了,還在鬧脾氣的我堅持不接同學的電話,彷彿只要一接起電話,我就是這場戰役的輸家。
3. 人物特寫
例:面對比我高一個頭的弟弟,唯一的武器就是銳利的指甲,「刷」一聲,長長的爪痕泛著血絲立刻映現在弟弟的手臂上,夾雜著弟弟呼天搶地的哭聲,我贏了,卻沒有任何贏的喜悅。
PS:本文刊載於國語日報《小作家月刊》192期(2010年4月1日出刊)。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