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電影,在意導演的切入點,獨特的創作風格是沒人猜想得到的撞擊,比讀一本書、看一幅畫或參與一場表演更驚心動魄。追劇,習慣先兜在喜歡的演員片單,傾注熱情,拼貼著自己的記憶和想像,常看見比原始構想更豐富的內涵;有時候也常常因為編導的巧思和「簽名」式個人印記,鍛造齣無可取代的戲,隨著劇中角色的烘托與妝點,又喜歡上一個演員。
1.台劇,喜歡的演員
喜歡吳慷仁,先是被《一把青》命運輪盤前的卑微與強韌觸動,從他出身的高雄眷村遙想對岸一大片流離的土地;到了《我們與惡的距離》,幾乎成為穩固的中產菁英形象代表;慢慢又隨著《俗女養成記》這些台味蛻生出土氣;而後看他在《我沒有談的那場戀愛》、《斯卡羅》瘋狂變胖又變瘦,開始走向和好萊塢、奧斯卡般不斷變形的演技修煉。
2024年最喜歡的劇,就是12集的《有生之年》。循著每個家庭成員幾乎都得獎了的高家人,看見命運劇本的荒誕,羈絆著各種牽掛的人聚散離合,很想很想做甚麼卻甚麼都做不到的轉瞬驟別,所有的真摯擁抱都成為無法言說的悲情;拖拖拉拉的不想活,卻多出各種意外的各種牽絆,靠自己亂七八糟的方式,把暗色的日子變成喜劇的節奏。楊貴媚在《愛情萬歲》替90年代北漂男女壓著抑著,無處可說的寂寞,在彼時尚未完工的大安森林公園長椅上哭了7分鐘;三十年過去,在《有生之年》擁有了丈夫、孩子和店面,心靈的空洞還沒填滿,高跟鞋咖咖作響的公園換成天寬地闊的河堤,荒寒的黃土滋長出綠意,不走了,也真的走不動,只能坐下來,繼續哭。這麼多年過去,這麼多滄桑起伏走過,把生活和婚姻都走到盡頭,無論願不願意面對,那眼淚,那風,那美好或糟糕的所有捨得或捨不得,都化成我們自己的眼淚。
十一月的台劇話題都繞在《影后》12集持續發燒,可能我習慣固守在小世界,對通俗文化中的愛情飄盪、性愛迷茫、婚姻卡關和事業糾結……,一直有點距離。外資支援的故事又常在不必要的偷情、背叛、情色氾濫中打轉,以前的《華燈初上》和以宜蘭世家做故事原型的《商魂》都很要命,撐不了半集舊棄劇。
還是最喜歡純粹的個性創作。王小棣監製、柯貞年執導的《茁劇場》系列第五部作品《非殺人小說》8集,保留了李桐豪的文學性和實驗性,像一場「思緒挑戰遊戲場」。劉冠廷和王淨很能代入角色推動情緒;隋棠和于子育身高差顛倒過來,無論情和色的呈現都不太自然,但還是今年極喜歡的作品。
12集的《影后》眾星雲集,半途「截殺」的職場教育,從「我先看到你」的理想,被「知所進退」的現實截殺,反覆被認同、被討論的薛,就是我們最不喜歡的「大人的世界」。這些違逆信念的片片段段都像雞湯粥裡的小骨頭,無法全力投入,很難成為喜歡的故事。不過,圈內人祕密大公開,怎麼說都戲味十足,定然是年度大戲。
同樣呈現閨密群戲的《太太太厲害》,沒引起太多波瀾,有點意外。曾沛慈安於選擇的馬蓋先發明家、周采詩的拳霸巡山員和隋棠的媽媽特務,都在兜進政治、歷史、法律、教育、愛情、婚姻、通靈玄異的台劇素材中創造出新鮮趣味,以至於「國際病毒大案為什麼不做任何警務通報?」、「殺人如麻的變態殺手為什麼特別要讓女主角滴血又死不了再沒完沒了的追殺?」這些奇怪的問題,都在短短10集裡迎來開開心心的大結局,成了「可以原諒」的小問題。
劇情非常簡單的8集《不夠善良的我們》,以徐譽庭擅長捕捉的無從圓滿,讓我們在情感的坑坑洞洞中蹣跚前行。主視角由林依晨出發,代表著絕大多數的平凡,即使努力放大了微小的幸福,仍然對日復一日的千篇一律感到厭倦,所以在生日許願時,渴望打破重複;承載著「生命裂縫」的許瑋甯,壓抑著情緒,看起來不疼、也不哭,卻好像替所有人對命運不公發出了吶喊,在天遙地遠的東海岸,把眼淚還給天地。對立兩極的臨終照護,很煽情,但「戲味」也濃得很難入戲。僅僅過了一年,家不再是家,愛不再是愛,自己不再是自己,規律的生活秩序崩裂後,才發現能夠「享受」著一天又一天的簡單日常,簡直是不可思議的幸福。 2.日韓,喜歡的明星
一向以傻氣的「愛國偏執」抵制韓劇,〈一念十年〉的金秀賢https://mypaper.pchome.com.tw/hi5877/post/1381783504是唯一漏網。和《不夠善良的我們》同時在四月熱燒的《淚之女王》16集,以華麗夢幻的跨國資源,編織著「如果同一條船就太好了!即使要整夜划槳、整夜划水,也覺得有依靠」的浪漫童話,透過俗濫的愛情老梗,折射出生活的各種面貌,探討人性的複雜和平淡人生的掙扎,讓我們更加深刻地凝視日復一日的永久不變,在生活、感情和婚姻中,究竟是平淡乏味的日常咀咒?還是幾乎不可能實現的童話祝福?
像喜歡金秀賢一樣不可思議地喜歡著從寶塚出身後一路蛻變的天海祐希。11集的《絕對不可能--偵探.上水流涼子的解析》,改編自柚月裕子的短篇推理小說,菁英律師被陷害後變成暴力事件加害人,被撤銷律師資格,遭大型商社解除職務,決定開設偵探事務所,找出陷害自己的犯人同時,也跳脫日以繼夜的菁英生活,為簡單日常找到有趣又有滋味的意義和價值。破綻百出的無厘頭變裝,在極盡不合理中化險為夷,再強烈的荒誕喜感,讓天海さま詮釋起來,都洋溢出一種「寶塚無敵」的莊嚴和優雅。
這就是「氣質」!不同於外貌的瞬間吸引,而是歷經時間累積與沉澱的深層「韻味」,既是內在修養的外在呈現,也是從言談、舉止到風度中散發的無形魅力。出身於藝術世家的高橋克典,同樣具有這種特屬於老時光的氣質。父母都是音樂家,三歲開始接受鋼琴精英訓練,先從流行樂壇嶄露頭角,由於漫畫改編的《上班族金太郎》大受歡迎,暴走族從漁夫轉任「單親負子郎」在公司求生的情義詮釋太強烈了,一直被暱稱為「金太郎」,對於漫畫控而言,簡直是「天菜」。
很喜歡藏在他眼睛裡的「寧靜的悲傷」,創作坊決定轉彎後,找出十年前NHK製作的老日劇《咖啡屋的人們》。因為熱血意外殺人被關了十三年後出獄的主角,繼承父親在老街的咖啡屋,短短五集,隨著照顧臥病太太的老警察、洗衣店夫婦、日式菓子店的高中女兒、愛打拳擊的高中生、花店老闆與小三和居酒屋老闆娘,時間的流速把不同的遇合調慢成靈魂般的幽幽行進,在「踰越道德」邊界,看見寬容、諒解與接納,所有的破碎都因為安心靠近而重整。
看喜歡的明星演繹出糾纏在黝暗和光亮裡的人性掙扎,以及龐大命運的無從避讓,真覺得身邊人、身邊事,只要平安就好。
3.中國劇,喜歡的編導和演員
中國劇產量極大,根據IP改編的「創意倉庫」無奇不有,加上播放平台的大肆傾銷,自然提供了紛繁的選擇,也常常侵占了多時間。
看劇時,我一直挑喜歡的演員,自然會以「明星魅力」當作選劇的指標,2024年最初、同時也是最熱的引誘,卻是王家衛琢磨多年的第一部電視劇《繁花》,30集,每一集都像慢火精燉的微型電影。擔心靠近王家衛會著魔,一直忍到《繁花》大結局才開始看,第一天就看了12集,不散步、不煮飯,連吃兩餐外帶火鍋,連著幾天的執迷,洋溢著難以理解的熾烈,唐嫣表現出汪小姐的不滅夢想,實在太耀眼了。
看中國劇,從2015年的《琅琊榜》https://mypaper.pchome.com.tw/hi5877/post/1363541753開始。喜歡胡歌後,循著他的領銜片單逐步「填實」《仙劍奇俠傳》、《神話》、《偽裝者》、《軒轅劍之天之痕》、《獵場》……,停格在〈真與假,旋風十一人〉https://mypaper.pchome.com.tw/hi5877/post/1366769478。看完《繁花》後想寫點感想,網路上的圈內人朝聖,從導演技法、配樂細節、人文意象到演員雕琢,每一篇論述的獨特精深,讓人看得擲筆讚嘆,只能回望花謝花開,我們都有放不下的黃浦江,也有過不去的蘇州河,深刻珍惜花開一瞬,就是極簡的心得。很快又看了胡歌的電影《不虛此行》。主題很棒,掉了隊的編劇以撰寫悼詞為生,要怎麼才能平衡自己與世界的關係呢?可惜,編導呈現撐不起足夠動人的故事。
決定一部戲的好壞,最基礎的力量真的就是編導,歲末超級驚喜的是李昀銳和孟子義的《九重紫》。短劇導演曾慶杰的快節奏,以戲曲、落花和大雪做意象,從《千忠戮》的君臣對立、《羅衫記》的父子推理,直到《樓台會》的深情靠近,短短34集處理了龐大的結構,畫面細膩而精美,內涵豐富而緊密,蕩氣迴腸。大戲落幕後,很快又找出李昀銳24集小品《再見,怦然心動》,透明的少年感,特別的婚戀綜藝素材,軟萌有趣,有很多自然的笑點,把冷天都笑暖了。
同樣重生的《墨雨雲間》40集,命運如雲層間洩下的細雨,在濕重中點墨前行,書寫自己的故事。王星越的表情掌握精準,可惜反派塑造扁平,繼母陳喬恩的擠眉弄眼遠遜於《九重紫》裡同樣角色的張萌,胸中自有成竹的淡然,更能表現出癡迷深情背後的陰冷執迷。
這些年女力崛起,換臉復生的32集《花間令》,在身份迷局裡直視靈魂考驗,權謀與鬥爭,掙扎與真實,在步步為營中尋回自我;失憶又覺醒的《柳舟記》40集,在模糊的摸索中確認自己的意志與價值,「柳舟」象徵著人生的漂泊,也凸顯出內心的堅韌,可惜追妻細節反覆拖沓,拖垮了流暢的運趣;家族覆滅的《阿麥從軍》,青春的偎靠、成長的倚仗,都在36集的權力重壓裡變形,只能一個人,孤單又倔強地在泥濘草根中重新茁長,把素樸馨香的麥子淬煉成無堅不摧的利劍,開鑿出屬於自己的世界;同樣背負著血仇奮鬥的40集《惜花芷》,氣氛歡快多了,獲罪抄家後經商重啟,藉由商戰與人情交織出家族復興的艱難和溫暖,堅韌不拔的性格隨著片尾曲〈雲綠〉的歌詞:「不荒一坵田,不老一株茶,天落水,鳥吃蟲,雞留肥。心血為灌,辛力為溉,茶葉或粗簡,滋味乃春天。啊~明前喜,采少許,共品春爛漫。」充滿渲染力,讓人深刻感受到飛揚的歡喜。
無論是命運的重生、身份的重塑,還是奮鬥的堅持,都在曲折與坎坷中,堅持自我,展現在不同時代與環境下,面對困境的選擇與成長。 4.生活滋味,懸疑推理和社會現實都很玄幻
2024年發現騰訊的「X劇場」,非常驚喜,比同樣著重懸疑推理、卻專走奇情路線的愛奇藝「迷霧劇場」更深邃。
短短12集的《繁城之下》,慢慢塗抹著古今中外市井小民無處伸冤的絕望黝暗。書畫雙絕的才子甯理,在沒有窗、沒有晝夜的大牢中,看自己受過刑的皮肉一點點地爛掉,原以為生死是一道門檻,這邊是生,跨過去就是死,原來死很慢很慢,我們就在腐朽中感受著日子一天又一天過去,直到有一天翻案了,可這時自己死了一半,變成鬼的那一半再也變不回人了。這樣一個半人半鬼、非人非鬼的怪物,即使理解了遲到的公道不是公道,仍然在最曲折的晦暗處守著最後的是非正義,讓我們看見,粉飾的善,可能是泯滅人性的惡,我們以為的惡卻常常是一條繞遠道的公理。
最後一場杏花雨,拍得真美。化用唐寅〈桃花庵歌〉的〈杏花仙子歌〉:從「杏花灘上杏花天,杏花天裡杏花仙。杏花仙子植杏樹,再搖杏花舞翩躚。」到「起舞花開無人見,舞罷落花充賞錢。且舞且歌且零落,不悲不怨不流連。曾笑杏花非國色,又惜風塵吹花殘。國色天香世無匹,風塵脂粉萬人嫌。」,落花惆悵,淒絕,美絕;最後的「若將風塵比國色,世人皆笑我瘋癲。若將瘋癲比世人,情願瘋癲一萬年。一年守得杏花天,萬年結得杏花緣。此身常來花間坐,身後還在花下眠。」,是堅持尊嚴的最後鮮色,只是,花季已過,再也回不了頭……
忍不住循著「X劇場」繼續追下去。12集的《漫長的季節》,節奏緩慢,情感細膩,漫長的歲月湮滅,情感的重量卻越來越沉重,隨著真相浮現,是充滿懸念與深情的無奈復仇,也是溫柔凝視著時光流逝的幽深與無常。
也許是因為《繁城之下》和《漫長的季節》太強大了,接下來的「X劇場」太晦暗,《歡顏》看了6集、《黑土無言》看了5集,心情很沉重,少了點呼吸調和的平衡,全都放棄了。《繁城之下》的小徒弟白宇帆,翻新成現代版本《城中之城》,扣進經濟剛剛翻騰的中國地產和商經銀行的緊密相連,疼痛無言,無論如何努力,好像還是任希望沉淪在夜暗,讓人印象深刻。
陳曉在小品《小日子》吵吵鬧鬧26集,就是生活滋味。18集的《九部的檢察官》,在張譯和秦嵐的演繹下,剛與柔、隱與顯、散與聚、飛揚與固守……層層對照,整理了自己,也「接住」了更多孩子。
郭敬明製作的《大夢歸離》,造境極美,取材又和《崑崙》和《太初》的妖異神獸重疊,非常親切,只是不斷重複的死了再生,讓人「情緒疲乏」,看到23集後直接跳過10集看收尾,感覺還是差不多的角色,並沒有掉隊。很喜歡玄幻妖異,也很喜歡張翰,《流光引》中間跳過幾集;倒是非常難看的《狐妖小紅娘月紅篇》,我竟然也看完啦!
同樣的捉妖世界,32集《永夜星河》的電玩系統和小說末世,最後成了作者從國中回溯到童年的心靈檢視。我們以自己的悲喜決定好惡、更改電玩系統,是不是在天外未解謎的遠方,也有未知的悲喜好惡決定在我們人生的命運,或者是我們無從理解的休閒取樂?接續看丁禹兮變成貓妖的《大理寺少卿遊》36集,謝天謝地,討厭的女主出現不多;《長樂曲》前面看了10集,刑部的笑梗太難笑了,直接跳到最後4集收尾。
無論懸疑、推理、社會、現實或玄幻,我們都在用各種角度觸碰生活滋味啊!
5.一年容易,把浮生都換一笑
王佑碩和趙昭儀的《南城宴》,算是無腦的笑點。情節離奇,對白出乎臆想,相互挖苦、錯位誤解,或是對生活瑣事的意外曲解,演員的表情、動作特別誇張,在很難套用邏輯思維的混亂掙扎中雞飛狗跳,倔強,樂觀,又真摯付出,24集都在現實與荒誕中碰撞,大推!忍不住找出王佑碩《親愛的天狐大人》、《饕餮記》和趙昭儀的《一夜新娘》,全都看了一、兩集就放棄了,笑點啊,因為不容易,所以才讓人開心。
《大唐狄公案》、《三體》都擁有很棒的原著,戲劇改編沒辦法「黏」住我的眼睛,看了兩三集就棄劇了。一直很喜歡劉亦菲,《玫瑰的故事》看了開頭,完全不符時空背景的「自溺」,快轉到霍建華出場,看了幾集,霍建華下線也就登出了;一直吃著《延禧攻略》傅恆紅利https://mypaper.pchome.com.tw/hi5877/post/1376240089的許凱,《承歡記》實在演得太差了,看不滿兩集;因為《一念關山》的于十三而喜歡的方逸倫,《大漠謠》迴圈不斷,不得不棄;超級喜歡的成毅在年底推出《深潛》,品質不錯,只是冬季青鳥冒著寒風凍雨,看了兩集就放手,不好意思繼續看共產黨大外宣的歷史美化。
最後來個年度10大排行榜。如果可以許願,好希望一整年有好多好多爆笑劇啊!
1.《繁花》
2.《有生之年》
3.《淚之女王》
4.《九重紫》
5.《繁城之下》
6.《咖啡屋的人們》
7.《非殺人小說》
8.《影后》
9.《絕對不可能----偵探.上水流涼子的解析》
10.《南城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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