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濁流的一生,盤桓在抗議與堅持、追尋與叛離的流離,以「鐵血詩人」的形象,屹立於台灣歷史長廊,以小說《亞細亞的孤兒》、《無花果》和《台灣連翹》,確立他在台灣文學史上的重要定位,以他獨資創辦的「吳濁流文藝基金會」、「吳濁流文學獎」和《台灣文藝》,在戰後聯繫起台灣文學的命脈,以致於各種關於吳濁流的主流論述,多半聚焦於「孤兒意識」、「認同情結」與「台灣精神」,在社會現實、政治創痛與家國展望中蹣跚爬行。
隨著文學研究的開枝散葉,以及文化論述漸次成熟分化,吳濁流的相關論述,慢慢擴及文學元素、女性形象、殖民意識,或者是各種客家文化議題的探討……,討論範疇容有擴展,探討的意涵仍籠罩在宏大敘述(grand narrative)的「硬理解」中,充滿了「鐵」的剛烈和「血」的悲愴。
如果跳脫演繹絕對威權的「理性鴻辭」,在鐵血詩人、孤兒台灣和文化客家之外,重新以一種更為人性化、更具有人情味的論述模式,探向一種具有曖昧暗示的「感性微言」,透過微小敘述(small narrative)的「軟理解」,窺看吳濁流生命裡小小的缺隙、小小的遺憾,是不是更靠近人性的芬芳和美好?
從1900年這個他出生的特殊紀年,對芬芳土地的生命依存,到並肩走在他身邊一個反覆迴旋在他小說裡的溫柔女子,以及印記在他生命裡一直不能忘卻的,一條美麗而沈靜的山路,一點一滴,檢視吳濁流從這些生命細微處冒出來的烈性與深情。
1. 一個特殊的紀年
吳濁流73歲開始起草自傳《台灣連翹》(1972),開篇第一句即說:「我是1900年,十九世紀出生的,而不是出生於二十世紀的人,只差了一年,卻感覺似乎落後了一個世紀。兼之出生於台灣偏僻的鄉下,實在既不逢辰,又不適地。」(頁15)
這是這個剛毅偉岸的老人在生命近尾聲時,仍然對自己懷著更多期許,仍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多、不夠好,仍相信自己還有漫長的「使命人生」需要奔馳的生命感慨。
事實上,回顧十九世紀最後三十年,歐洲的工業革命終結長達數千年的農業生產形態,蒸汽機的發明與運用,促使資產階級充分利用科技上的巨大成就奠定經濟霸權,加深對勞動力的殘酷剝削,並且藉由侵略戰爭與殖民掠奪,在十九世紀未與二十世紀初極度擴張資本主義,形成帝國主義,各種不能抑遏的野蠻剝削,以及精神典範失陷的惶疑不安,引起不同哲學流派的質疑、思索與反叛,撞擊出世紀之交波瀾壯闊的人文史頁。
出生在那樣瞬息萬變的年代,常常也隨著歷史動盪創造出另一種波濤華燦出來。吳濁流就出生在這個他所認為「既不逢辰,又不適地」的歷史指標裡。在急遽壓縮的時空中,經歷漢書院的沒落、日治時期的衝突,以及國民政府過渡時期的期待與失落,夾纏在中國人、日本人和台灣人的分裂、認同與整合中。一如預演了一個世紀後的我們,仍然徘徊在早期漢系移民與平埔族的混血,荷蘭和日本的殖民影響,以及1945年後匯入的中國現代文化風貌……,這一切關於台灣土地政權更迭的曲折、國家主體的認同,或者是台灣文學的掙扎與發展,經過漫長的艱難扭曲,都將奠基為台灣文化生活與文學書寫的基礎。
2. 一種土地的依存
自認為「既不逢辰,又不適地」的吳濁流,對於他所出生的鄉居,卻生出一種「最後逃靠」的依存感。在他很年輕的時候,常常就會思索,像自己這種性格,要長久在日本人手下做事是不容易的,在他隱藏的內心底,總有一片芬芳的土地讓他依存,讓他相信,任何的衝突意外發生,最壞的結果是退職回鄉,至少,他還有一大片永不荒蕪的田園可以滋養他的生命世界。
所以,這個充滿浪漫、充滿幻想與期待的年輕人,卻運用著最青春的想像力計畫著,找一個健康、堅強的妻子,和他一起在鄉下,依存著永遠不會辜負汗水與辛勤的芬芳土地,從煮飯到餵豬、下田,樣樣都能扛起來。因為有了這條退職回鄉的「安全撤退防火巷」,年輕的吳濁流越是意氣風發,無所畏懼,煥發出勇敢的膽識。
曾經在回母校同學會發表演說後幾天,遇到第三高女最高年級的C,在街上向他行禮,並且交給他一封仰慕的情書;他猶豫許久才回信,那勇敢而堅決的少女,很快又在保守的年代裡直接郵寄回函來,吳濁流在「娶妻當娶鄉下人,愛情婚姻須一致」的顧慮下,不敢回覆,彼此的信函就此打住。
兩年後,吳濁流在西湖教書的第二年,忽然接到已然當起女教員的C的來信,又接續起書信往返,並且為荒僻的鄉居教書生活帶來鮮色的熱切與等待。只是,吳濁流還是說服自己,做官的應娶適合身分的妻子,農夫則娶鄉下姑娘好,一個文弱的教書老師,不是他計畫中的對象,所以,很快他又終結了和C之間的書信聯繫。沒想到,最後他卻被父親決定的相親對象打破了他的「結婚原則」,娶了個白細秀氣,不會下田、只會做女紅的漂亮妻子。
一直到結婚前,他在街上遇到刻意等他的C,收到她的信和親手編織的絲線懷錶袋和印章袋,只能悵悵回想,再也沒有並肩回鄉為他煮飯、餵豬、下田的「農妻」,再也沒有芬芳的土地可以依存,他只能拼命向前。 3. 一段標的本人生
他就在台灣、日本、中國的不同民族、不同地塊間,慌慌然討生活。從《亞細亞的孤兒》開始,藉著胡太明徬徨猶疑的一生,揭露日治時期台灣人在政權擺盪下孤兒般的民族性格和身分認同。常有人誤會,《亞細亞的孤兒》是吳濁流的自傳,他卻強調,胡太明不是以自己做書寫模型,胡太明和他存有許多相異處:
1.自己幼時沒有進過書房讀書。
2.學生時代也沒有去日本留學。
3.他的父親雖是醫生,但沒有姨太太。
4.他的兄弟沒有人做過保正。
5.雖然做過小學教員,未婚前所服務的學校都沒有日籍女教員,不曾與日本女性談戀愛。
6.雖然去過大陸,未曾和淑春那樣美的中國女人在一起。
7.沒有被日本政府徵去做軍屬,派到廣東去。
胡太明的生命歷程,是一種刻意設計出來的「標本人生」。藉由舊時代的書房沒落、新社會的經濟倉皇、日本的留學震撼、大陸的流離經歷和凡俗生活相對照,聯繫起日本人、中國人和台灣人,把日治下的台灣揭露出來。而後,當他不得不帶著沒辦法獨立維持生計的妻子,輾轉在中國艱難謀生,又在遍歷戰火煎熬後回到台灣,重見故土山河,讓他牢牢種植在台灣土地上,並且開始檢視長年迷惑的人生觀。他藉著回憶錄《無花果》和《台灣連翹》,提醒自己不應該再好高騖遠,凝視自己的一生,寧可像無花果一般,在人家看不見的地方開花,也要像堅韌的台灣連翹,用不屈的求生意志,在自己的土地上開花、結果、繁衍。
「在自己的土地上開花、結果、繁衍!」這種對於世界上大部分的國家民族而言,極其自然的人與土地的綰結聯繫,在臺灣文學發展進程上,卻經歷極為漫長的摸索與拉鋸。
因為有足夠的歷練和觀察,多面思考「台灣」與「台灣人」的身份、定位,吳濁流終於能夠,把自己的生命聚焦與文學書寫,依存在一種雖然看不見,卻更加寬闊、更加永恆的「屬於自己的土地」上。
4. 一首迴旋的愛歌
站在台灣文學發展里程上,吳濁流雖以詩名聞世,真正產生深刻影響的,卻是他的小說作品。他在三十七歲(1936)時,受日籍女教員袖川激勵,以小說<水月>開始他的文學歲月。依《吳濁流作品集》歸納整理後,《功狗》和《波茨坦科長》,幾乎收納了吳濁流中短篇的全面風貌。
日治時期為背景的《功狗》,創作時間較早,篇幅短,「揭露社會瘡疤」的控訴用意較為急切,自然擠壓了氣氛經營與意象暗示的餘韻,其中,只有篇幅較長的中篇小說<路迢迢>,在愛情與時局的對峙滲透中,出現一些柔情蕩漾的情感描寫:
水圳提上有一條小徑,他讓她走在前面,水圳迂迴曲折,路也隨之彎來曲去,兩人默默走了一段,君子忽然回過頭說:「似近還遠,這就是鄉下的路啊!」他聽了立刻應聲說:「似遠還近,這就是愛情之路哩!」(頁134)
入夜後誰也不會走到外邊,因此不用擔心人家耳目,也不愁空襲,兩人都希望能夠一直這樣走下去(頁156)。
屋外萬籟俱寂,西斜的殘月掛在獅頭山上,瀉下淡淡銀輝,君子只想著將來回國後的生活問題,思源想的是君子一旦回去了,一切便都完了,彷彿能在一起這樣走,也是最後一次(頁176)。
以光復後為背景的《波茨坦科長》,加入更多意象與暗示的經營,藉由情愛的興起與幻滅,具體表現光復後對祖國夢想的熱切與破滅。其中,也有細細宛延的幽幽長路,從<波茨坦科長>與<友愛>裡延伸出來:
<波茨坦科長>:
白黃相間的蝴蝶在花間互相追逐,小鳥鳴唱,百花鬥艷,玉蘭心裡有著這樣繼續走下去、不願離開之感,花開著,花盛開著,這邊那邊……,地面鋪著白節如玉的細砂。
<友愛>:
堤旁青草茸茸,叢中雜有細小的幽花,兩人默默走在上面,柔軟的青草墊在腳底,我們的步伐隨著長堤的方向不停地被吸引到大屯山邊,徘徊於彩嫩霞綠之中,恰似聽到快樂的人生歌謠,一步一步在節奏中前進著,好像走到天邊都難止步似的(頁245)。
長篇小說《亞細亞的孤兒》(前衛版),因為篇幅更長,文字裡的餘情更深:
1. 二人默默地向寂靜無人的地方走去,太明一句話也不說,身後的久子也低著頭,默默地跟著他,但彼此的胸間卻互相交流著沸騰的熱血(頁77)。
2. 二人沿著海水浴場慢慢地走著,太明那天的話特別多,一直談著留學以後的抱負,瑞娥恍恍惚惚地聽得很入神。臨別時拿出絲線編的小錢袋和掛裱袋,錢袋中裝著關帝廟的護身符,她對太明說:「這些不成樣子的東西,留著做紀念吧……」(頁82--83)
3. 天氣已進入微寒的季節,道旁的白楊數完全枯零,只留下白色的枝幹,冷颼颼地屹立在寒風中。太明和淑春不知不覺走到陵園,正在啄食的雉雞,被他們寂靜的腳步聲所驚動,譁然飛散到路邊去(頁176)。
胡太明和日籍的久子間,只有沸騰熱血的精神交流,彼此間其實距離遙遠;和台籍的瑞娥間,多了些具體的絲編錢袋、掛裱袋、關帝廟護身符……這些台灣常民的集體記憶;和中國籍的淑春,卻在枯楊、陵園和棲復驚的四散雉雞間,從靜靜的小路轉為動亂的現場。
藉著這些並肩走過的小路,吳濁流把情愛的興起與幻滅,引向更深更沈的追尋與失落,彷彿有一首重複迴旋的愛歌,穿透吳濁流的文字圍欄,穿透他激情的控訴、悲越的痛惜,以及難堪無措的社會現實,在社會性的揭露之外,隨著一條宛延的小路、細細的步伐,以一種寧靜的華美、無聲的千言萬語,盈溢出無限感性情愫。
5. 一條美麗的山路
葉石濤曾經在《吳濁流集》裡做了評論總結:「吳濁流思路清晰,兼有堅忍不拔的文學魂。因此在他的小說裡,從沒有向世俗的、市儈的思想低頭過,也沒有向任何違背他立場的現實妥協過。他的小說有濃厚的社會性,這社會性決定了他底小說的特異風格,與眾不同的鄉土性,但多少也損害了小說應有的藝術性。」(頁274)
隨著宛延小路重複出現的美麗愛歌,迴旋在吳濁流充滿歷史性、社會性和現實性的小說世界裡,顯得那麼空靈而不真實。弔詭的是,在最真實的殘破時空裡,這種空靈反而得到了想像的空間無限延伸,發展出吳濁流原來並沒有預想得到的藝術性。彷如有一條美麗的山路,囚禁在他自己的精神世界裡,在最闃黯時候,就會溫柔延展開來,隨著細細的步伐,幽幽閃著亮光,陪著他,穿走過漫漫森森的生命長廊。
很多年很多年以後,在1967年完成的回憶錄《無花果》裡隻字未提的這條山路,終於,在1975年定稿的《台灣連翹》,浮出吳濁流的生命地表:
聽到我的休養,曾是五湖同事的女教員蘭妹來看我。一個女人為了我,從銅鑼走了十五、六公里的山路,對她友誼之深,禁不住感動。那天晚上和妻三人聊到深夜。翌晨,妻因身體不便,由我一個人送她回去,兩人走過寂寞的田路或山道,我是三十三歲盛壯的男人,對方是二十七歲未婚的女性,兩人的心情也許有一點激動,緩緩的走著,被各種各樣的談話所吸引,不感疲乏,也不覺路遠,送她到五湖村落才依依分手(頁81--82)。
這個在依存在吳濁流心靈角落不知道有多深多重的溫柔女子,是個叫做邱蘭妹的客家女子。師範畢業前和一位留學日本的大學生訂婚,未婚夫大學畢業後通信斷絕,數年艱困在遙無止盡的等待中,1925年調到五湖分教場當女教員,成為吳濁流的同事。
吳濁流婚後帶著沒有生活能力、只能倚恃丈夫過活的妻子,在荒僻的五湖鄉間過著平凡又平靜的生活。邱蘭妹和吳濁流相知,同時和他的妻子往來親密,常來作客、過夜,三個人睡在同一張帳子裡,閒暇時吳濁流就帶著妻和蘭妹去摘龍眼或番石榴,途中遇有村中青年,常為這兩個年輕漂亮的女子之美站住呆望。吳濁流在人生遍歷後幾次回顧,這段沒有波瀾、沒有慾望的生活,其實是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
1932年,吳濁流疑似肺結核因病去職時,蘭妹從銅鑼走了十五、六公里的山路來探望他,三人重溫一夜舊時同舖的情義。第二天,吳濁流陪著蘭妹走過寂寞的田路與山道,一個盛壯男人和美麗而相惜的未婚女子,抑壓著微微激動的心情,緩緩走著,不感疲乏,也不覺路遠,直到五湖才依依分手。
第二年,蘭妹漫長而絕望的七年等待引起未來公婆的同情,主動希望讓她自由,這時,遠在上海醫科大學求學的未婚夫卻突然從大陸回來,不願解除婚約立刻向她求婚,新婚之夜,丈夫就因被當作「中國間諜」逮捕入獄,蘭妹慌慌然備受心靈折磨,直到丈夫歸來才立刻轉到廈門行醫,沒想到,二次大戰空襲時,懷孕的蘭妹在躲往防空壕時摔下流產,失血過多殞世。
一直到吳濁流晚年撰述《台灣連翹》時,才揭露《無花果》裡深深掩藏的這一段年輕時慎重珍惜著的美麗山路。暮年時蒼茫回首,最痛惜的是,很難想像那依依一別,竟成永訣。
不過,生命的缺憾,常常深化了我們的人生深度,讓我們在一種反覆的疼痛與回顧中,慢慢成熟,慢慢釋放,並且學會接受缺憾中的圓滿。一如應大偉在《台灣女人》的序裡所說:「台灣女人,他們不是英雄,而是大時代的負荷者。他們沒有悲壯,只有蒼涼。」(頁3)
吳濁流藉由邱蘭妹這個溫柔的客家女子,以及他們那條「希望永遠都沒有盡頭」的山路,在他的小說裡,孕養出負荷著大時代創痛的絕美珍珠,無數次迴盪在混亂現世中的一條小路,一段並肩行走、希冀永無盡頭的碎步,其實是他對現實的悲憐、對人生的珍惜,以及對生命的緩緩回顧,含著淚光的疼痛、月色的光澤,然後在毫無雜滓的烈性與深情中,完成缺憾中的圓滿,勉力讓自己安定下來。
6. 一個發光的遠方
吳濁流的生命之歌,幾乎是以小說唱出他的主旋律。從1946年的《亞細亞的孤兒》開啟他對身分認同的的質疑與探索,到1967年的《無花果》和1974年的《台灣連翹》,在「自己的位置」裡努力為台灣做記錄。呈現了日治時期、世界大戰、國民政府遷台和二二八的殺戮混亂……這些驚濤駭浪的歷史;並且以素樸無華的文字,書寫愛情,書寫生命的堅持,書寫族群的嚮往與失落,書寫社會的不滿與不安,書寫在傷痛與理想交互撞擊中的生命追尋;從世紀之交的大時代,風雨飄搖的台灣土地身世變革,到吳濁流小說裡反覆出現的情節,最後聚焦在一條美麗的山路,一個溫柔的客家女子,「既不逢辰,又不適地」的吳濁流,終於安定在世紀之交的台灣土地上。
從吳濁流第一次小說結集,即為他所刻畫的世界命名為《瘡疤集》,這是他的控訴,也是他的悲憫。他必須為自己的生命奮鬥,找出安身立命所在,他必須把所有缺憾的憤懣,轉化為能量與養分,這就是他最動人的烈性與深情,而後,隨著年光流遠,終於能夠走過瘡疤,走過缺憾,走進一條恍兮惚兮、說不盡情味的美麗山路。
距離吳濁流出生的1900年一百多年後,這世界還是繼續不完美地運作著。
兩岸對峙,國家認同混淆,國際烽火時起,經濟局勢瞬息萬變,還有人力難以遏阻的大自然反撲……。生活變得茫然不安,我們也有「既不逢辰,又不適地」的感慨。此時此地的我們重讀吳濁流,更重要的議題是,我們必須尋繹,究竟要憑藉什麼,做為我們「觸及圓滿」的可能途徑。我們每一個人都有必要,像吳濁流一樣,為自己、為這個時代,為我們所依存的「此時此地」,找到一條美麗的山路,通往一個會發光的遠方。
----本文摘錄2004/12/4客委會「客家女性」論文發表會論文〈從缺憾中試探吳濁流的烈性與深情〉,原文參見http://www.fgu.edu.tw/~wclrc/drafts/Taiwan/huang/huang-05.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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