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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1-19 15:26:20| 人氣5,960|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金馬59《片場風暴》:袖手旁觀的同情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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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不會重複,但往往出奇的雷同。」

《片場風暴》開場,男主角夏基說了一個故事,他說他看見一隻母狗被車撞死,幼犬哀傷地吸允著母狗的奶,不肯離去。聽著故事的性工作者拉丹問夏基有沒有出手幫助幼犬?夏基無語,丟下錢離開。

數日後,夏基成為一部講述二戰歷史的電影劇組臨時工,由於飾演希特勒的演員因心臟病發入院,導演相中寡言的夏基,剃掉他的大鬍子,要他扮演希特勒,入住為電影搭建的場景「紅屋」。製片對於拍攝現場有著要求嚴格,不准任何人私帶親友進入片場參觀,拉丹有天打電話跟夏基求救,表明要離開皮條客法希,另謀出路。夏基同情(也喜歡)拉丹,答應讓拉丹在「紅屋」暫時待上幾天避風頭。某天,法希突然出現在片場,質問夏基是否知道拉丹的下落......

夏基位居社會底層,為了生活四處打臨工,他來到片場工作,卻不受到尊重,一開始被安排住在毒氣室場景,只要一下雨,場景就會漏水。夏基向人抱怨,管事者只對他說:「你不要這份工作就請走人!」既然有求於人,再差的居住環境也得吞忍。就連電影拍攝過程,突然需要大批的臨時演員,劇組也沒有詢問工人們的意願,直接要他們把衣服換了,在攝影機前扮演二戰受難者。

夏基被提拔為主角後,他的住處從漏水的毒氣室換到劇中希特勒的住所「紅屋」。有權力者,容易遭人嫉妒。有權力者,也容易成為他人依附的對象。拉丹突然跑來投靠夏基,看中的是他的房子(權力)或是他的人?夏基即便知道讓拉丹住在片場中會惹來麻煩,卻依然出手幫忙,這是因為他對拉丹有情有義,或者明白只有在這個時候(暫時擁有的權勢),才能得到拉丹的青睞?

權力沒有形體,但是當人擁有權力時,你能清楚地感受到它的存在。就像拉丹知道夏基對她的好感,遂利用這份好感獲取所需、導演或製片面對工人時,都是一副高傲的態度、法希和打手出現在夏基面前時,以暴力威脅夏基聽話,對他與取予求...《片場風暴》片中的電影團隊、皮條客、勞資雙方,就是整個社會的縮影:有權者利用法律(切結書、連署簽名)、財力(經濟控管)與武力(打手與靠山),逼迫底層人民聽令。受壓迫者遭到剝削有苦難言,而不在底層者,就算知道體制有問題,或是維持噤聲或是西瓜偎大邊(姑息),以免麻煩找上門。

《片場風暴》最讓人苦笑的設計,在於影片中段過後,夏基和製片、導演、皮條客都有衝突,雙方撕破臉對罵與扭打,旁人不是一起打落水狗,就是不忘提醒:「不准碰他(夏基)的臉,他的戲還沒拍完。」《片場風暴》告訴觀眾,生活中最荒謬的情境不是出了事,人人都在想辦法掩蓋真相,假裝一切無恙,而是我(權力者)把你(底層者)的價值全部榨乾,你才可以死!

回到電影開場夏基對拉丹說的故事,夏基對於幼犬的遭遇感到同情與悲傷,但他並未出手幫忙幼犬,因為事不關己(同情很便宜,出手幫忙所費不貲)。而在《片場風暴》片中,夏基與拉丹的遭遇就像是那隻幼犬、拉丹就像是猶太人(而且還被演出希特勒的夏基給藏在地板下,多麼諷刺)、法希等人就是納粹、戲中戲的導演就是希特勒。

(底下有關鍵劇情,請斟酌閱讀)

那麼,夏基代表什麼身份?夏基的性格寡言木訥(曾經有過悲慘的往事),害羞的人怎麼演霸氣十足的希特勒?一場掌摑戲,夏基 NG 了十次還是拍不好,導演將他拉到一旁教戲:「如果是你最親愛的家人被殘殺致死,你會怎麼演?」夏基說他不會掌摑兇手,而是直接開槍殺人洩恨。《片場風暴》結尾,夏基在巨大的憤怒中,毒殺所有的劇組人員,對他來說,這些人都是幫兇,一個都不能苟活,夏基把他人生中的所有不滿與憤怒全部發洩在眼前這群人身上,仇恨蒙蔽了雙眼,再也看不到任何的良善。

夏基是正義的執行者?一個恐怖份子?或者是擁有殺人權力的希特勒(或任何的獨裁者),不再看見個體的善意,只有群體的醜惡?《片場風暴》從夏基的經歷,重現二戰的悲劇,或說這部片演繹的是我們正在經歷的時代,關於權力者的迫害,關於正義的噤聲,關於無差別的報復成為唯一的救贖(出口)的悲哀,也關於正在醞釀與成形的第三次世界大戰...

《片場風暴》的劇本精緻,每個角色都不會只有單一面向,而是讓觀眾看到不同的立場與利益關係交錯,如何將劇中人物一步步推向偏執而恐怖的結局。導演 Houman Seyyedi 把這個簡單(劇情)又複雜(人性)的故事說得精彩,影片的攝影與剪輯十分地出色,演員表現亮眼,飾演夏基的 Mohsen Tanabandeh,從開場唯唯諾諾的神情到最後發狠的樣子,都有說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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