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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改變了制高點，就會改變對事情的看法。」

看片前不知道該怎麼期待《登月先鋒》，它是傳記電影且沒有Damien Chazelle導演熱愛的爵士音樂元素，難免擔心Damien Chazelle處理起這般嚴肅題材會失手；看完《登月先鋒》後，沒有失望。是的，相較於《進擊的鼓手》，它顯得有些溫和，跟《樂來越愛你》相比，也不夠浪漫與動人；然而《登月先鋒》穩紮穩打倒吃甘蔗，寫人寫情寫景都有可觀。

《登月先鋒》故事簡單講：尼爾阿姆斯壯上月球的記事；前有《阿波羅13》展現上下一心的團隊精神，後有《地心引力》從迷惘到奮戰求生的自我挑戰；《登月先鋒》該從什麼角度切入看敘事？電影第一幕是尼爾駕駛飛機進行墜落測試，機械出了問題，他在最後一刻排除問題平安降落；下一幕切換回居家生活，女兒凱琳罹患重病，儘管尼爾和妻子珍妮悉心照料，凱琳依舊逃不過早逝命運；從墜落測試到女兒過世，《登月先鋒》講的是無法掌控的變數，以及無所不在的死亡陰影。

《登月先鋒》鉅細靡遺地描述前進太空的難度，有來自高層官員與群眾的質疑聲浪、有個人知識的必要充實、有生理狀態的適應與調整(好應付各種突發狀況)、有不斷反覆進行的機械測試、還有來自親人的壓力，一趟任務，生還機率是高或低，根本沒人料得準，誰知道在太空中會遭遇到什麼困難？科學家與太空人能做得就只是猜測與準備與練習，然而，有時就算做足了準備，一個突來狀況就可能把先前的努力一筆勾銷，運氣好些受了點傷，運氣差點就直接被死神帶走；想來，人生不也跟登月行動有幾分相似，就算做足準備還是有可能被措手不及的厄運擊倒，珍妮跟好友佩特聊起她和尼爾的婚姻，她苦笑的說：「我以為跟他在一起可以擁有平凡人生。」，人算不如天算，人生會怎麼發展，往往超乎我們的掌控。



《登月先鋒》有不少動人的手筆，例如太空船首次與愛琴娜進行對接的寧靜與祥和，以及後來的極速翻轉，讓觀眾也有想吐的衝動、或是影片配樂時而磅礡的壯盛時而抽離聲音的平靜、或是突出的攝影，電影前半場，畫面太專注於尼爾視角，畫面一度予人呆板的感覺(大量的震動與轟隆聲響)，中後段有改善，某些時刻會讓我想起《2001太空漫遊》，無論是運鏡或聲音的使用，觀賞電影當下，覺得《登月先鋒》太適合在IMAX觀賞，銀幕越大越能享受這部影像與音效細節都處理得精緻的作品。

(底下會提到關鍵劇情，請斟酌閱讀)

《登月先鋒》沒有太熱血的激情場面，而是專心書寫尼爾的壓力，女兒的早逝與同儕的犧牲，帶給他內心偌大陰影，珍妮面對丈夫情緒的日漸低落而感覺無奈與不知該如何應對的兩難，也看得人心疼；我很喜歡尼爾登月前跟兩個兒子簡短對話，儘管有著生疏的距離，但一個擁抱，一個握手，又有人情溫度的流動；片尾，尼爾站在蒼涼孤寂的月球上回望地球一幕(對照到他從地球看向月球)，才發現自己原來走了這麼遠，尼爾在月球上留下一個紀念品，那是父親對早逝女兒的浪漫，儘管妳的人生這樣短暫，但我帶著妳(遺物)走一趟長長的旅行，彌補妳困在生病肉軀哪也不能去的遺憾、也可以是父親對女兒的一輩子掛念，未來的我只要抬頭看月亮，就會想起妳，彷彿妳在那裡看顧著地球上的我們。



從《進擊的鼓手》到《樂來越愛你》到《登月先鋒》，Damien Chazelle導演證明自己有駕馭音樂電影以外題材的能力(事實上，《登月先鋒》的配樂很搶戲，某個程度上，它依然是一部透過音樂講故事的電影)；演員部分，飾演尼爾的Ryan Gosling，一如往常，再次交出漂亮的表演成績單，或深情或哀傷或壓抑怒氣等，演出層次豐富，但這樣內斂的演出，在獎季上通常有點吃虧；倒是飾演珍妮的Claire Foy，很令人眼睛一亮，把妻子的焦慮與後來和先生攤牌的霸氣與最後的和解都演得絲絲入扣，明年奧斯卡女配角應該有機會搶一席入圍吧？(當年《阿波羅13》，飾演太空船指揮官妻子的Kathleen Quinlan，就有順利搶進女配角席次)。

最後，來幾個小雜談。
其一，《登月先鋒》有一段黑人高歌「白人上月球」的畫面，質疑登月意義；不禁要想，假如人類科技發展到可以在其他星球上建立居所，面對科技低一等的外星人，人類大概會重演早年西方強權以「發現新大陸」為名行侵佔他國土地之實的血腥歷史吧？因此，人類登陸月球或探訪其他星球，到底是一種浪漫與進步(拓寬視野)或是人類貪婪驕傲行徑的展現(前進月球畢竟有很大原因是兩大強權在爭奪世界領導權的鬥爭)？

其二，《登月先鋒》最大的創舉是阿波羅11從發射到登陸月球一幕，沒有交叉剪接太空總署控制室同仁或群眾坐在家裡看電視的緊張與激情呼喊畫面，由於太習慣好萊塢電影非得要灑一點狗血的公式，《登月先鋒》抽離掉激昂畫面，完全聚焦在尼爾與月球之間的對望，有讓我稍微感到不適，但又覺得Damien Chazelle果然是很有想法的導演啊(他想講的不是登月這件事，而是登上月球的人的故事)！



其三，《登月先鋒》的英文片名叫做《First Man》，直譯是：第一人。第一個踏上月球的人。儘管當年有兩個人一起前進月球，但沒有任何一部片子在講《Second Man》，身為第二名真的好悲情；更悲情的是，《登月先鋒》把第二位踏上月球的Buzz Aldrin描述成一個既白目且冷酷無情的傢伙，假如Buzz本人有機會看到《登月先鋒》，不知道他會怎麼評價這部電影？

其四，我一直覺得飾演佩特的Olivia Hamilton好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看過她，回頭翻查資料才發現，她不就是《樂來越愛你》片中問蜜亞麵包是否有含麩質，如果有可不可以退費，結果被迫看男女主角耍曖昧的無奈顧客嗎？話說，Olivia Hamilton 原來是導演的新婚妻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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