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傍晚時分,冬樹拿著手提式書包,一面小跑步,往家的方向前去。在學校花太多時間了……他瞄了一眼手錶,現在是五點半。
雖然冬樹不算是一個很用功的學生,但一遇到一些關於超自然現象的事物,就會忍不住認真起來。今天就是班上一個同學來問關於金字塔的問題,害得冬樹興奮過度,滔滔不絕的說到放學還捨不得回家。
「今天輪到我洗衣服--不知道姐姐會不會生氣……」這個問題的答案是肯定的。由於媽媽常常不在家,冬樹和姐姐得輪流做家事--當然,值班表裡也包括那隻來自外太空的KERORO軍曹。
冬樹拐過彎,剛好經過公園。他不自覺的往裡頭看了一眼,似乎期望可以遇見誰--好吧,這個念頭實在有點蠢。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冬樹經過這座公園,總是往裡頭的公園椅瞧,一副得了思春病的樣子。有些時候甚至會停下腳步,看起來更像「春天來了」。
可悲的是,他真的停下腳步了。
他不耐煩的蹙起眉頭,想立刻起步,趕回家,可惜那雙腳就是死死的停在那裡,而他的視線始終沒有從公園椅移開。到底在等什麼?他問自己,但是一如往常的,心底沒有回應,甚至連回音都沒有。
「冬樹,你在等誰啊?」身後飄來熟悉的聲音,冬樹急忙轉過頭來看,燦爛的微笑隨即映入眼廉--心跳撲通的一聲,把冬樹從疑惑裡叫醒,眼前確確實實站著的是……睦實。
「沒……沒有啊。」冬樹結巴的回答,這有一半是實話--他連自己在等什麼都不知道。
「對了,我正好要去找KURURU,要不要一起走呢?」睦實說,笑容還是掛著。
這個嘛……情形似乎不能讓他拒絕。反正跟他同行,回到家被罵的機會應該會減低吧!
「可……可以啊。」冬樹說。
一路上,兩人完全沒有談話--事實上,他們也沒什麼話題,畢竟睦實多半的時間都在外頭,他們不可能談論學校的功課,何況他們差兩個年級……談論軍曹最近的侵略計畫也不對,因為冬樹自己也搞不太清楚牠們要如何在不被姐姐發現的情況下,成功侵略……總不能談論姐姐吧?又不是那些三姑六婆在街頭巷尾八卦。
冬樹無奈的瞄了睦實一眼,期望能有些好方法打破僵局,結果他發現……睦實也正盯著他瞧。
「要是你正在煩惱沒話題的話……我就隨便問你一些問題吧!也許可以打發時間……」睦實說,一眼看穿冬樹的想法,「怎麼樣?」
「好……好啊!」天啊,今天在結巴個什麼?
「你--相信天使嗎?」睦實問,臉上的笑容被夕陽照著……噢,超耀眼。
「我、我不知道耶--」雖然冬樹對超自然的事物頗有鑽研,不過對於「天使」這種過度浪漫的東西,他絕對不碰,「我沒想過這種問題。」
冬樹很清楚,他要是現在直接給標準答案,等一會兒的氣氛會冷到絕對零度。
「我聽別人說,每個人都有專屬的守護天使喔……」睦實說,開始望著天空,「當主人需要幫助的時候,就會張開翅膀,飛到主人面前,願意為主人赴湯蹈火,完成所有的願望,只是為了主人的笑容。」
當冬樹好不容易搞清楚狀況時,他發現自己已經盯著睦實的側臉到發愣了。他趕緊捏了捏自己的臉頰,想辦法清醒一點。
「怎麼?」睦實問,看見冬樹的怪異舉動。
「沒什麼啊。」冬樹趕緊回答。誰敢說實話啊?
「你那樣捏臉頰,可是會瘀青的喔--」睦實說,故意拉長音,「小心那位大小姐突然跑回來發神經--」
「這不好笑。」冬樹蹙眉說道。
桃華在幾個月前被她的父親帶去(或者說「綁架去」)蘇格蘭,而且短時間之內不會回來。因此過去幾個月下來,超自然研究社只有冬樹一個人。偏偏冬樹已經十分習慣有桃華在附近,不管她是提供幫助還是幫倒忙……說句實在話,少了她,生活真的滿空虛的。
差不多就是那個時候開始,冬樹只要經過公園,就會盯著裡頭瞧。
「抱歉嘛……」睦實聽出冬樹話中的不耐,連忙說道,「反正--臉瘀青的話,會有人以為出事勒。」
「只是小小的瘀青,不會這麼嚴重啦!」冬樹設法擠出微笑。
「我們來猜猜看,你姐會不會擔心。」睦實微笑的說,「聽說她以前是學校裡的大姐頭,沒人敢欺負她跟她的弟弟,因為會死無全屍。」
「嘿,有這麼誇張嗎?」冬樹說道。
「聽說是這樣啊,」睦實繼續說,「搞得沒有人敢對你下手--」
什麼啊?
「下手?」冬樹疑惑的看了睦實一眼。睦實的表情隨即轉為心虛的樣子。
「不是啦!」睦實顯然覺得自己講錯話,雖然冬樹還沒搞清楚狀況,「我是說,沒有人敢對你怎麼樣,因為你有姐姐當靠山嘛。」
「是啊……」冬樹說。
這的確是讓他想起了些往事--姐姐從小學時代就有些很恐怖的封號,例如「魔鬼夏美」,跟現在的形象完全差個十萬八千里。
「如果你覺得這種小傷沒人在意--要是我自己的朋友受傷,我也會擔心的。」睦實又繼續說。
嘎?
「耶?」冬樹突然有種被嚇到的感覺,或者說是--受寵若驚?
「常人都會這麼想吧?」睦實正經的看著冬樹,「我相信你也會。」
幸好這個時候回到家,不然冬樹很確定,自己一定會不知所措到撞電線桿。
冬樹走向大門,正要轉動門把的時候,裡頭有人搶先一步把門打開--是姐姐。
「咦?」冬樹再度被嚇到。今天怎麼老是被嚇到啊?
「噢,夏美,換造型啦?」睦實湊了過來,興趣十足的打量起她的「NEW LOOK」。
一般人對於姐姐的印象,都是乾淨俐落的將頭髮紮成兩束,而且服裝都是機動性強、不失個人風格的服裝,不過眼前的姐姐--雖然一樣是兩束頭髮綁起,但兩束髮束的髮量大減,其他的頭髮就柔軟的垂落肩上,而服裝是換成連身及膝洋裝,加上七分牛仔褲。整個看起來,很難聯想到她平常的強悍。
「等一下--」姐姐露出困惑的表情,有點慌亂的看著眼前的兩個人,「冬樹,你怎麼現在才回來?我正要去找你呢……」語氣裡帶有點責備的味道,不過馬上轉緩,「學長,你怎麼會突然來呢?」
「我在學校回答同學的問題,學長則是要過來找KURURU曹長……」冬樹說,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姐姐的頭髮,「姐姐是在想什麼,穿成這樣啊?」
「同學邀我去參加COSPLAY,叫我先弄成這樣試試。」姐姐說道,臉頰泛紅,「這樣好像滿蠢的……」
「其實不會啊!」睦實說,「滿適合你的。如果我沒猜錯角色的話--其實我還滿喜歡那部作品的,尤其是你扮演的角色。」
姐姐的臉變得更紅了。冬樹狐疑的看了睦實一眼,某種想法在腦海裡成型。
「謝謝……」姐姐低著頭囁嚅著,接著把大門完全敞開,倒退走回屋內,「趕快進來吧!」
屋外兩人走入屋內,冬樹順手將門帶上。他們才剛剛走道地下室入口,就看見姐姐拿著托盤過來,上頭擺了幾瓶鋁罐裝果汁和一盤米果。
「幫我拿下去吧,學長。」她說,「拿給傻瓜青蛙他們。他們好像在討論些什麼重要的東西--因為DORORO也來了。你也知道他們不太會找DORORO來開會,所以想盡一點主人的義務……順便幫我看看他們到底在搞什麼鬼。」
「好啊!」睦實伸手接過托盤,「冬樹,幫我拿好那幾瓶果汁吧,可能會掉下去……」
「咦,我沒有要下去啊。」冬樹突然醒來,發現自己走錯地方了,「我先上樓去了。」
他走向樓梯,爬向二樓。背後傳來姐姐的聲音:「記得待會兒下來洗衣服!」
從二十分鐘前和別人談話到現在,突然的自處讓冬樹有些不習慣。他打開二樓走廊的窗戶,期望新鮮的空氣可以讓自己心情平靜一些。外頭太陽斜照,將整個世界灑上一層金粉,平靜的住宅區,出現了跳著舞的光芒,眼前的景象更加炫目。
冬樹閉上眼睛,回想著剛剛睦實說的話--天使真的存在嗎?在冬樹的認知裡,那只是幾百年前的宗教創造出來的「說法」,說每個小孩都擁有一個純潔的天使守護。跟外星人扯不上關係的浪漫言論,冬樹不曾有過興趣,「只為看見主人的笑容」的理論也頗為可笑……
這時,冬樹的腦海中浮現那抹熟悉的微笑,莫名的溫暖也從心理逐漸萌芽。他不自覺的泛起微笑,恨不得這種感覺可以永遠延續。
「天公不作美」就是該用在這種時刻。天空突然不給面子的下起傾盆大雨,把冬樹從思考中打醒。
「怎麼突然下起雨了?」冬樹疑惑的看著灰濛濛的天空,眼前的大雨毫無徵兆。
他關上窗戶,擋去了多餘的雨聲。室內變的異常陰暗,冬樹半摸著黑,走到自己的房間門口,將門打開。裡面幾乎全暗,只能勉強辨認幾件大型家具的位置。
冬樹嘆了一口氣,想身手打開電燈。剛好外頭劈啪一響,閃電從高空打了下來,在那一瞬間照亮整個房間。房內的某個不明物體吸引了冬樹的目光--在全然的黑暗中,他看見了兩個微弱的光點,似乎是一對銳利的湛藍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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