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想在國慶三天連假找幾個朋友去莫很溫泉度假,或爬個三天的小山,可惜朋友都有事情而無法成行。早就排好的休假不想就這樣浪費掉,所以我臨時決定去清流拿寄放在邱總家的甕。
為了充分利用時間,原本打算星期四晚上就出發去台中,但是,人的惰性是無所不在的,尤其是一個人的時候,反正我又沒有跟人家約時間,隨便何時出發都無所謂,結果我在家裡摸魚打混到星期五晚上才出門。
十點半左右到台中,A騎著摩托車來接我,「要不要去逛夜市?」A問我。於是A背著我的相機,我背著自己的行李,在一個傳統鄉下風格的夜市中漫步,「有點像台東的那個。」我說。台東的生活在我心裡留下太多痕跡。
回到A的家裡,我們聊著彼此最近的生活和未來的計畫,直到半夜一點才睡。隔天早上十點多A載我出門去租摩托車,問了好幾家車行都說沒有車,因為昨天下午就已經出租完了。晴天霹靂!我特地跑道台中來被困在這裡的嗎?在市區徒勞無功的繞了好久仍租不到車,為了打發時間,我決定先到我們公司的客戶—「台中鄉野情」那兒逛一逛。
其實我去鄉野情是另有目的,我想去看看學妹告訴我的那些被鄉野情老闆K幹走的政大山隊的藏書是否仍擺在店裡供不知情的客人翻閱。在鄉野情門口,A再三提醒我,千萬不要和K吵架,我想了一下,決定不跟K撕破臉,畢竟我們有生意上的往來,何況就算再怎麼鬧事,書也要不回來了!
一進門就看到K,笑著跟他打過招呼之後,我和A就在店裡隨意瀏覽。我仔細看著架上陳列的書籍,果然讓我找到幾本內頁蓋著政大登山隊隊章的書,不知道K看到我在翻這些贓書的時候,內心有沒有一點忐忑不安或作賊心虛?也許沒有,我猜他早忘了自己是用什麼樣的方法拿到這些書的。
吃過午餐之後,我決定還是先搭公車到埔里再說吧!至少今天一定要擺脫台中市區漫無目的的閒晃。於是A又載著我去尋找前往埔里的公車站牌,路上經過一家車行,不抱希望的隨口問了一下,竟然就租到車了!!!這真是180度的大逆轉!在國慶假日已經虛度二分之一以上之後,我的旅程終於正式開始了!
A要陪我騎到136號縣道。由於我身無分文,經過郵局時便下車提錢,但很不幸的,提款機居然暫停使用,只好到另一家郵局,又是暫停使用!怎麼回事?郵局的服務未免太差了!難道因為三天連假就不給人家提錢嗎?再試試銀行的提款機跨行提款,也不行!天啊!沒有錢要怎麼上路啊?不會因為這個原因而使我的旅行夭折吧?到清流的路真是困難重重啊!幸好A身上還有1000元,就先借給給我用,感謝A!
皆下來就是我一個人的旅程,沿著蜿蜒的136號縣道前往埔里,上午熾熱的陽光到此時已經漸漸冷卻,凝結成陰暗雲層下的豆大雨點。沒有雨衣,路上也沒有遮蔽的地方,我只好加速衝進埔里市區,選中一家附設桌椅且騎樓寬廣的7-11,買了一些像是爬山時吃的食物,坐在外面的椅子上享用,一邊翻開地圖研究明天的路線,一邊想著今晚的落腳處。
電話突然響了。是A,介紹我去住埔里附近的水頭山莊,他已經向負責人打過招呼。真是個不錯的朋友!既然如此,我也樂得不必再費心打點住宿問題。
隔天是個陽光普照的大好日子,一路心情愉快的騎往東光。看到了!東光勝境亭!此行真正的起點。眼前彷彿又看見十幾個背著大背包的人,坐在涼亭裡抱怨連連,猶豫著要不要招便車。歲月在我心裡又留下了痕跡。在這裡發呆許久才往東光騎去,事隔兩個月,這裡的景物一點也沒有改變,我還記得當時走在這條路上看到的風景。
循著記憶的痕跡經過東光到達中正,特地騎上產業道路去看看我們與G-dog命運遭逢的地方。對我們而言,世界上有沒有G-dog都無關緊要,然而G-dog遇到我們卻改變了牠一生的命運。我們使牠流落異鄉,這令我感到悲傷。「找誰啊?」坐在工寮前的原住民問我。「沒有,上來看看而已。」我淡淡的說。我找你的狗。我能這樣說嗎?他們要是知道狗是我給搞丟的,一定會生氣吧!
離開中正前往武界,那時走的產業道路無法騎車,所以我選擇另一條路,會經過長長的卓社隧道的路。如過那天我們沒有切捷徑到武界,也會看到這個大約一公里長的幽深隧道。武界的一切依然沒有改變。時間真的有在流動嗎?我不禁懷疑。我會不會看到那群背著大背包的人走過武界吊橋呢?事實上我還真想看到,而且即使真的看到,恐怕我也不會覺得驚訝吧!也許在我的心中,那群人會日復一日的在另一個時空中永遠的走向無止盡的盡頭。
清流是此行的終站,在日據時代被稱為川中島,因為被兩條河流圍繞,也是霧社事件遺族居住之地。這是一個毫不起眼、默默無聞的小部落,每次提起清流,總是看到一張張茫然無知的臉孔,彷彿它不存在於真實世界中。也許是吧!在清流那晚看到的遠方燈火,或許就是這個遺世獨立的地方通往文明世界的出入口。
山徑健走時,從關刀山下來的路上,撿了一個重約兩三公斤的小水甕,背到清流之後便寄放在南投縣仁愛鄉農會總幹事--邱總家裡,因為到下次補給還有兩天,懶得再背。也幸好把甕留在清流,為隔天我的背包墜落約十公尺,如果甕在裡面,肯定摔得粉碎。
摩托車彎進清流不久,就看到熟悉的寬廣庭院,恍如昨日。邱總正坐在門廊上看書,看的是森丑之助的生蕃行腳。邱總記得我,拿出上河地圖親切的問我們隔天走到哪兒等等。接著又滔滔不絕的說著他對「太魯閣族正名」的看法以及從前爬山的趣事。我偷偷瞄了一下手錶,三點半,已經超過約定還車的兩點很久了,得加錢呢!不過,管他的,坐在這兩面通透、涼風徐徐的客廳,覺得時間好像過得特別緩慢。
邱總是一個傳奇人物。能念到台大經濟系,又會用地圖指北針爬山打獵的原住民真的太希罕了!何況他在念台大時,還能在人類學系一年一度開放參觀的校慶當天,湊巧就逛了進去,看到他的祖先莫那魯道的骸骨,並且發動鄉親們去抗議,終於迎回祖先的遺骸。光是這件事就令人嘖嘖稱奇。
可惜明天還得上班,終究要回到現實。帶著我的甕向邱總道別,再次騎上摩托車奔向通往文明的出口。台14線的風一陣陣吹過臉龐,忽然感覺到一絲涼意,這才發覺我的夏天已經結束,在遙遠的川中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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