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在的,這件事跟螢火蟲沒什麼關係,但螢火蟲在最後的時刻出現了,於是這整件事情對我便有了不同的意義。
突然決定跟一個不太熟的人去爬一座完全不熟的山--嵐山,沒聽過吧?在花蓮。六年前的春節假期跟伍元去大濁水北溪時認識了M,之後沒有任何聯繫,但有一天他就出現在我工作的地方,說要去嵐山,我厚著臉皮問可不可以跟,M毫不猶豫的說可以,不過那時我還沒決定要跟的,因為還有另一支隊伍,是T要帶學弟妹去卓社,那也是我想去的地方,最後因為種種的原因,我選擇了嵐山,但心裡其實很不踏實,因為實在不知道嵐山是個什麼樣的地方,也不知道我們要走的路線是什麼情況,更不知道要一起爬山的人都是些什麼樣的角色,不知道天氣會怎樣……總之我唯一知道的只有M這個人,應該是個可靠的人吧!我想。
星期六早上到汐止火車站等莒光號,車子來的時候才發現,人簡直多到要滿出來,該不會上不了火車吧?那我幫M買的車票該怎麼交給他?沒辦法只好背著大背包硬擠上去,對那些被我的背包壓到的人真不好意思。因為是清明節連假的第一天,所以人特別多,我只上到門口就再也走不進去,只好先卡在那兒,希望人會慢慢減少。幸好過了羅東之後人少了許多,M打電話給我說那邊有位子可以坐,我過去才發現原來M自己一個人帶著大背包加上三大袋糧食上車,難怪他一直想叫我到台北站上車,可以幫他拿東西,不過說實話,就算M事先告訴我需要幫忙,我大概也會拒絕吧!哈哈!
到花蓮跟其他人會合,有四個人是自己開車從台北下來,還有一人加一狗在花蓮等我們。整理裝備,吃過午飯,開車到水源村的登山口開始我們的行程,這時我才知道要先溯一小段溪,大約三小時,心裡暗暗慶幸帶了涼鞋而不是拖鞋,不過一開始M說有獵路走,可以穿登山鞋,但很不幸地我們並沒發現什麼獵路,只好小心翼翼的過溪,以免弄濕鞋子,過了幾次溪終於遇到水較深的地方,還是得換涼鞋。M穿了一雙釣魚用的雨鞋,鞋底有很多釘子,看來止滑效果應該挺不錯。
我們的那位狗隊員體型不小,而且有點肥,B是打定主意帶牠來減肥的,過溪的時候牠就會一邊徘徊一邊嗚嗚鬼叫,似乎非常恐懼,B總要半強迫地拉牠過去,有時石頭大顆落差太大還得推著牠的屁股或抱牠上去,真令人同情,我是說B。
溯了預計的三小時以後,似乎並沒有到達我們預定的營地,不過時間已晚只好紮營。這天天氣不太好,一直下著細雨,不知道接下來的天氣是否會如氣象報告說的漸漸好轉。隔天把一頂雪地帳留在原地,回來時再拿,繼續溯溪,天氣也漸漸變好,到了上切點找到一條很舊的獵路,似乎是紀錄上寫的那條路,於是我們就跟著獵路上稜線,但路況真的很不好,路跡很不清楚,又要鑽又要砍,跟到一個腰繞的地方路不見了,再也找不到蛛絲馬跡,我們開始懷疑那個紀錄是在胡扯,不得已只好自己切上稜線,上稜線之後路跡依舊不明,但至少確定只要跟著稜線走就會接到我們要去的地方。
四點鐘我們終於到達傳說中的石壁獵寮,不過這還不是我們的預定營地,事實上這天再怎麼趕路都到不了營地,只能試著盡量往前推進。有人想在此紮營,我沒表示意見,不過事實上我完全不考慮在此紮營,如果紮營在此,下場可想而知,絕對上不了嵐山,以我的立場來說,我比其他人更不希望如此,我放棄了這輩子大概再沒機會去的卓社跑去人生地不熟的嵐山,結果走了一半撤退,多令人沮喪啊!後來我還是忍不住表明,別浪費時間趕快走吧!最後我們在半路上一處平坦地紮營。
隔天從高度1050m的營地輕裝單攻高度2000多m的嵐山,剛開始路還清楚,B把她心愛的狗栓在路上的一個獵寮,因為最後上嵐山前的一段路非常陡而且路跡不明,怕狗上不去,我們離開獵寮好久都聽到狗的哀嚎,牠大概以為自己被拋棄了吧!果然到了陡上的那一段大家都鑽得很累,過了中午B和F決定放棄登頂,想要先回營地,我看得出M很擔心她們的安全,希望全部的隊員都在一起,不過B和F已經下定決心不再走了,所以最後達成共識她們會在路上等我們回去。
今天的撤退時間定在下午一點半,我們登頂時間是1點38分,算得真剛好。此時天氣大好,陽光普照,這是三天來天氣最好的一刻!擔心撤退的心情也一掃而空!登頂前遇到另一隊,原本這是東華山社中嚮四線會師,不過似乎只有我們兩隊會到,而且我們這隊還是OB,路況又不好,簡直是OB的中嚮。
另一隊東華的學弟們決定放棄原本下山的路線跟我們一起下山,可是因為我們是輕裝,他們卻背著大背包,所以我們輕易鑽過的地方他們卻因為背包太大頻頻卡在茂密的植被中,因此行進速度有點慢,原本下山的路已經很長準備摸一點黑,照這情形看來要摸黑很久了。
我開始後悔沒印地圖,因為下切的方向要抓得很準,沒有地圖一切都很模糊,搞不太清楚位置,雖然我相信其他人一定可以把我帶到安全的地方,但我的習慣是一定要自己掌握自己的位置,不知道自己在哪裡其實是很危險的。我們全隊也只有領隊M和R有帶地圖,我只好一直跟他們借來看,錯誤的示範,千萬不要被自己的學弟妹發現。
M對準方向小心翼翼的下切,不過因為四周都是霧,看不見下面的稜線,一度以為切歪了,找路找了好久仍不確定是否偏離稜線,幸好聽到B和F在下方大喊,才得以確定方向無誤,看來留兩個人在路上當活動路標也是不錯。接到有路的地方就安心了,天黑時我們回到獵寮撿回狗狗,東華的學弟們在這個獵寮紮營,我們繼續摸黑回營地。
我帶著Petzl的Tikka LED頭燈,真的是太不適合踢夜路了,能見度不超過三公尺,而且一片白茫茫,完全看不清楚路在哪裡,簡直跟瞎子沒兩樣,幸好其他人有比較亮的頭燈,於是我就乖乖跟著走,也不必費心去找路,反正路就算在我腳下我也分辨不出來。M知道我不愛踢夜路,頻頻問我是否可以適應,其實我是以非常悠閒的心情在走的,但是我也說過踢夜路會讓我生氣,M大概以為我會不高興吧!不過這次不會,因為這是上嵐山的代價,我覺得值得!而且一路上隊友們紛紛親切的照顧我這個「學妹」,令我有些受寵若驚。畢業這麼久,爬山都被叫學姊,是被期待要去照顧別人的人,很久沒有整隊的人都叫我學妹,還這樣照顧我,真有些不習慣,不過感覺還不錯,讓我想起從前爬山的往事。
我好像是個很倔強的人,如果在很久以前,過溪或爬石頭有人要伸手拉我過去,我一定會斷然拒絕,大概是不希望別人認為我是無法獨立需要照顧的吧!不過現在的我不會這樣做了,別人認為怎樣都無所謂,只要自己相信自己就好,有些事情實在不需要那麼堅持,對於別人的好意應該坦然接受,而且讓自己用比較輕鬆的方式過地形也沒什麼不好。
慢慢走著回到營地,已經晚上10點半,用路上獵寮裡取的水煮拉麵。唉!實在不是我要抱怨,事實上我最不喜歡吃的就是拉麵,雖然M煮拉麵的功夫確實不錯,不過還是沒辦法,只能勉強吃一點,以免明天沒力走不動丟政大山隊的臉。
最後一天大家心情都放鬆了,慢慢跟著獵路下山,我們參考的紀錄錯誤頗多,不過已經被騙過很多次,我也見怪不怪了,回到溪邊開始下溯,原來真的有一條高繞路可走,我們很開心的循路腰繞,不過開心不了很久,因為我們發現這條路大概不打算再下溪了,也就是說我們留在溪邊的帳棚……腰繞到第一天營地上方,M和L只好輕裝下去拿帳棚,沒有路可下,只能自己切,而且坡度超陡,到最後還有大落差,幸好他們有帶繩子,短短的距離等了一小時M和L才回來,辛苦他們了。
繼續沿路腰繞,又發現一件不幸的事情,我們的車是停在對岸的,這條路卻不到對岸,直接進到水源村裡,也就是說下去之後還得想辦法回到停車處拿車,看來今天的行程也不算輕鬆,非得搞到天黑不可了。果然最後下到水源村上方的產業道路上,大家開始狂打電話聯絡住花蓮的朋友,看可不可以開車來接我們,B的朋友剛好有空可以來載人,太好了!
等人的時候,一個原住民騎車上來,邀請我們上去參觀他的魚池,這片地都是他的產業,將來想蓋民宿,地點很棒,可以俯瞰整個花蓮市的燈火,不久B的朋友來了,先載兩個司機去拿車,我們繼續等著,就在這時,螢火蟲出現了!數量不多,但是足夠勾起我沉睡已久的回憶,許多年前,也是在花蓮,在滿是檳榔樹的夏天的光復林道上,我們從倫太文東鞍下來,不甘願地踢了一整天的林道,非常的累,而且膝蓋和腳都很痛,幾乎是無意識的在走,可是就在天黑的時候,忽然間林道上到處是閃爍的螢光,伴隨著檳榔花香,我看著一起踢林道的隊友們,想著一起走過那麼多的路,剎那間心情突然放鬆,林道也不那麼可憎了,我甚至希望林道永遠不要結束,可以永遠一直走下去。
當時的心情又浮上心頭,這次我選擇嵐山是對的,即使我跟T去了卓社,也不能得到這麼好的結果。很多事情要從遠一點的地方來看,才能看的清楚,到目前為止,以結果來看,我的決定都還算正確,我實在是個幸運的人!螢火蟲適時出現,點亮我心中黑暗角落的純真之光,但願這光永不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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