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了幾個月之後,我決心遞上辭呈,工作到八月底為止。
九個月,是我目前做過最短的工作,包括打工;
最後的這三個月裡,天天加班是基本配備,沒有笑容則是司空見慣。
我對於「安身立命」這四個字既期待又怕受傷害,
多希望自己能在工作上投入源源不絕的熱情,
然後得到相應的成就感,
卻又從過去的經驗裡知道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
這一年裡我不斷問自己「我到底想做什麼」,
我知道自己開始變得麻木、不想感覺,卻又覺得哪裡不對勁;
我不知道接下來的二十年、三十年,我的人生究竟應該安定下來,
或者還有可能像過去那樣……飄浪?
編輯教科書的過程中所受到的限制非比尋常。
為了掌握市場而不斷調整出版方向,幾乎已到了朝令夕改的程度;
企劃所提出的企劃案僵化且盲目,卻很少有翻案的機會,
只好硬逼著作者達到那些數字上的要求,諸如每頁要有幾張圖之類的;
因為受國立編譯館的規範,所以即使有些規定很奇怪但還是得用,
例如不能用「徹底」而要用「澈底」;
沒有肩膀的主管往往令人心寒,一心想控制下屬,
卻偏又不值得下屬信任與託付……
同事們知道我提了辭呈,拍拍我的肩,說我脫離苦海了,
「此地不宜久留啊。」或曰。
公司人太多,很難說得準誰是誰的眼線,
不經意的一句話一個動作很可能都會是考績的評分標準;
「再怎麼喜歡與文字為伍,都沒有必要扭曲自己的手腳,
把自己硬塞進不合尺寸的盒子裡,
只為了合乎高層所謂的『團體』『合群』或『合作』等等冠冕堂皇的字眼。
而且他們還會把露在盒子外面的手腳砍掉。」
同事在給我的mail上這麼寫著。
我並不覺得興奮,沒有什麼脫離苦海的感覺,只覺得平靜,
想好好把手上的工作交接出去,
然後,休息一下下(我是真的很久沒有好好睡一覺了),找工作;
仍然懷抱著某種程度的天真,期待找到一份值得自己託付終身的工作,
也許無法過著投注全付熱誠與心力的日子,
但至少不要讓自己過得像行屍走肉般。
即使是短短的九個月,仍慶幸自己並非完全沒有獲得,
尤其是在「人」這一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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