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和他一起走回宿舍幾乎變成一種習慣,
然而存於我心中的疑問讓我無法好好享受散步的單純愉悅,
看著走在身旁的他,我忍不住開口。
「呃?」
他停下腳步,藏在棒球帽裡底下的眼睛隱隱發亮著,
我突然有些退縮;是心虛吧?
下一個瞬間,我就要刺探他心裡某個不為人道的祕密,
我知道自己看起來就像是個預謀者,
一言一行都只為了這一刻而準備。
「這個問題我只問一次,以後不會再問,
如果你不願意說的話我也不會逼你……」
我慌了,竟慌了,問題還沒問就抬出這麼一套說辭,
他有些狐疑,卻仍淡淡一笑:
「什麼問題?」
「嗯,」定了定心神,「就是啊……」難免有些吞吞吐吐,
「你跟她……不講話了對不對?」我說出自己觀察到的事實。
「啊……」他的表情有些訝異,「很明顯嗎?」
「嗯。」我認真地點點頭,「是很明顯啊!」
「其他人也知道嗎?」
「我不知道。」這分明是睜著眼說瞎話,
其實除了我以外,還有幾個人察覺到這件事,
只是我不想節外生枝,
更不想讓他覺得我是代表某些人來問他這件事的。
「嗯……怎麼說……」他低頭思索著適合的語句,
「反正,」不過他終究不打算對過程加以解釋。
「後來會覺得跟她在一起很不舒服。」
「不舒服?」這三個字可嚴重了,
「是討厭才覺得不舒服嗎?」我問。
「不是討厭。」他倒回答得挺快。
「她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他搖搖頭。
「那你想改善現在的情況嗎?」
對於他的答案,我並不意外,卻還是有些難過。
他還是搖搖頭。
「為什麼?」我不喜歡這種反應,
「就連普通的打招呼也做不到嗎?」
「沒有辦法。」他想了想,答案再一次讓我喪氣。
「你知道嗎,在某些大家都在的場合裡,我自己會覺得很尷尬;
因為我知道你們兩個關係不好,
可是我跟你們兩個都還不錯,
結果就會變成我跟你講話的時候,會一直考慮她的想法;
我跟她講話的時候,也會一直顧慮你的感覺。」
我還沒有放棄說服,總覺得事情應該還有轉圜的餘地。
「嗯。」他低著頭,不再說話。
看著他,我莫名其妙覺得想哭,
我知道他選擇了一種很糟糕,
但是也很有效的方式來躲避他不想經營的關係,
這種方式也是我自己常常拿來用的,
也因此我知道自己是怎麼一而再,
再而三地陷入永無止盡的退縮中。
「如果可以,我還是希望你跟她說清楚,也許你已經做不到;
只是你要知道,這種方法真的不太好。」
直勾勾地盯著他的雙眼,
我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能不能叫做「沈痛」,
只是再多的勸告和建議,
如果當事人不能接受,那一切都是白搭。
至於我,並不想在這個問題上耗盡他對我的信任和耐心,
更何況,我承諾過他,如果他不想講,我不會逼他。
「我不是討厭她……」他總算開口,
「這個是我自己的問題,
我只是……沒有辦法再像以前那樣跟她講話。」
蛤蜊。
我突然想到。
現在的他就在泡在水裡的蛤蜊一樣,
沒有人注意的時候就偷偷把殼打開,
一旦有人接近,就把自己關得緊緊的。
我可以把蛤蜊撈起來放在火上烤,
不過殼打開了,蛤蜊也死翹翹了。
算了。「沒關係,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好。」
拍拍他的頭,「回去休息吧!早點睡才是真的。」
我還是好奇,還是想知道他的想法;
只是,對於一個既成事實來說,過程到底有多重要?
就算知道了過程,答案是否就會隨之改變?
或許,有些事情,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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