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只要忙碌,就可以忘記。
眼淚,只要不落單,就可以拋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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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星期六一整天的研討會,前夜在學校開會開到晚上十點多,
我和PS學長拿著NB在三個會場間跑來跑去,
測電腦、音效和投影片,檢查投影片的內容,順便修改。
和PS學長是很不熟的,因為我的課跟他的課完全沒有重疊;
星期五和他一起修改投影片,卻發現彼此還聊得挺投機。
他正在做的研究主題正是我想做的,
而我過去待過的出版業也正是他未來想進入的。
一整晚都有些亢奮,
就像是以前公司在辦新書發表會那樣,
事前準備總是瑣碎,總是怕掛一漏萬,
但是工作一件件完成的時候,還是有種踏實感。
別過同學及學長姊們,我走到機車停放的地方,
全身卻覺虛軟無力,眼眶一濕,停了一晚上的淚又開始氾濫。
「不能哭。」我不斷告訴自己,今晚還沒過完呢!
由於Darktempo的生日只早我一天,
所以早說好和他一起買蛋糕請社上吃的。
去蛋糕店拿了蛋糕,車子騎上大學路,
在車棚停好車,我呆呆地看著放在車上的蛋糕,
只覺得視線越來越模糊,伸手把淚擦掉,
做了幾個深呼吸,試圖要自己以最平常的表情踏進社窩。
剛進入二字頭的Darktempo和即將脫離二字頭的我,
理所當然地得到大家的祝賀,
還附上有龐大國樂團伴奏的「生日快樂歌」。
把第一個願望送給了大家,希望人人All Pass;
把第二個願望也送給了大家,希望彼此扶持體諒;
但我卻忘了第三個願望,那個一向默藏於心裡的願望到底是什麼?
我忘了。
吃完蛋糕,和學弟妹一起離開社窩,
才說完「再見」,淚水又來侵奪我的視線,
一個人走在往車棚的路上,疲倦不已,
連向前踏出一步,都像是要耗盡我全身力氣似的。
我不得不放慢車速,因為我根本看不清前方的路況。
一路哭回家,幸好室友還沒回來。
躲進浴室洗了一個很長很長的澡,
大腦和外界的聯繫完全被切斷,
我的手只是機械化地重覆著固定的動作。
眼淚,還是停不了,才抹去,又湧了上來。
浴室裡的鏡子被霧氣薰得迷濛,
我看不見,也不想看見自己的樣子。
我笑了,像是了解人生某種根本悲哀般;
原來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是「我」啊!
打開電腦,繼續修改還沒修完的投影片,
果然,只要有事可忙,我就能忘記一切;
修完投影片,已經凌晨三點。
迷迷糊糊睡著,六點多就醒了過來,
還是不願意照鏡子,摸摸眼睛,果然很腫。
出門前,在室友門外看了一眼,
她正熟睡著,今天凌晨我睡時她還沒回來,
聽她說最近有個年會要舉行,Lab忙得跟什麼鬼似的,
一向擔心她晚歸,每天早上出門前都得看這麼一眼才能放心。
緩步走上山,左腳雖然穿著護踝,
不過它還是很不給面子地痛了起來,
我可以想像星期一去看醫生時,他會跟我說什麼。
「不是快好了嗎?怎麼又腫起來了?」
走上院舍,PS學長已經到了,
和他在門口聊了一會兒,原來彼此都修投影片修到兩三點才睡,
過了不久,小用學姊來開門,其他人也陸陸續續到達,
把早餐急急塞進肚子裡,大家又忙了起來。
豆腐學長擔任某一場發表會的主持人,
茶敘時,他很興奮地拿著相機找我們照相,
把在一旁的PS學長抓過來入鏡,
PS學長的手輕輕攬著我肩膀,我卻莫名其妙有些泫然欲泣。
參加研討會一直都是有趣的事,
只不過以前聽的都是英文,而現在聽的都是中文罷了。
室友知道我們要辦研討會的事,問我們到底有多少論文要發表,
當我跟她說分三個場地,每個場地各有四個場次,
而每個場次發表二到三篇論文,合計約有三十篇論文的時候,
她還有些驚訝:文學院的研討會可以有這麼多論文啊……
論文中有一篇以大觀園為主題,《紅樓夢》的故事我是熟的,
隨著論文的內容,我想起寶、黛兩人的前世,
絳珠仙草受神瑛使者每日澆灌雨露之恩,
於是投胎之後便以一生的眼淚來還他,
才想著,又不爭氣地鼻酸:
我不是顰兒,何苦要我用一生的眼淚來還?
研討會終於結束。
壓力解除後反而覺得疲累不堪。
晚上,一位即將入伍的學弟找了社上一些相熟的朋友一塊吃飯,
在台北工作的Lemon也難得到了;
吃完飯,和室友還有Lemon一起回家,
三個女人待在室友房裡嘰嘰喳喳說個沒完。
室友突然很神祕地看了一下時間,
笑嘻嘻地對我說:「過十二點了,生日快樂!」
謝過室友和Lemon的生日祝福,我們打電話給在台北的雙胞胎,
三個人對著手機大聲地說出「生日快樂!」
雙胞胎驚喜之餘,也嚷嚷著好想到新竹來和大家一起過生日之類的。
三個人又聊著,突然聽見我的手機響起,
室友賊賊地說:「一定是來說生日快樂的!」
急急衝到房裡拿起手機:「喂?」
我聽不見。
雜音好吵,好刺耳,隱約聽得一個聲音,
幾乎被我遺忘了一整天的眼淚馬上冒了出來,
我什麼都聽不清楚,或者,我一直努力在尋找我想聽見的那句話,
我多希望自己可以維持平常的模樣,然而卻只能蹲在地上哽咽,
「你怎麼可以對我說那麼過份的話!」我說。
所有的解釋和辯白都被越洋電話的雜音遮蓋,
我其實什麼也沒聽到,卻還是很乖巧地應和著。
電話斷了。
握著手機,把手貼在胸口,一滴眼淚又滴進心裡。
不一會兒,電話又響起,
這次清楚多了,那聲音一如平常,就像在我身邊似的。
「不要哭了,好不好?」溫柔的嗓音在我耳邊響起,
激動的情緒逐漸平穩下來。
我想,我要的其實不是解釋,也不是道歉,
我只希望能一直聽著那熟悉的聲音在我耳邊說話,
只希望能有一個人,在我深深思念的時候,
讓我有勇氣對他說「好想你」;
而在他眼裡,我就是我,不是看見其他人的媒介。
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那麼任性,只是過去受傷的記憶仍然鮮明,
只消輕輕一勾,那些場景和畫面便又歷歷在目。
我一直沒有忘記那種眼神,明明看著我,卻看不見我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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