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孔子只會讀書?這個誤會大了,他身高一九0公分,臂力驚人,精通武藝,態度「威而不猛」,是優秀的軍事將領。孔門弟子曾參和子夏都教過吳起,這個人後來發展成大軍事家。
在孔子身上,你看到真正的「通才」。他設置了私人大學,一個人教完所有科目,讓平民學到貴族的專利。各國的人都沒話說,反倒趨之若鶩,總要想辦法來學點東西。
這位校長兼教授,雖然不屑於做買賣賺差價,但是文科(文史、法商、政治)、理科(數學、天文地理、農林漁牧礦的生產和製造)和術科(體育、軍事和音樂)都只能用「優秀」來形容。
這麼龐大的學問,會不會複雜或零散呢?孔子是個有系統概念的人,他知道所有學問都屬於一個系統──承接真理(先王的大道),才能具備正確的心態,當一個正確的人(君子)。一個正確的人頭腦清楚,自然會做正確的事。
首先,吸收全面性(文理、學術科並重)的知識和技能,把它融會貫通,歸納成一個系統。求知的目的在應用;知識系統不應該停留在校園或研討會裡,要應用在實際的生活上,讓自己平衡而優秀,並且造成一個平衡而優秀的社會。
★ 父親叔梁紇
孔子的父親叔梁紇身材魁梧,大名傳遍了附近幾個國家。這是因為晉國和魯、曹這幾個附庸國,組成一支浩浩蕩蕩的聯軍,去攻打一個叫偪陽的小國(山東境內)。叔梁紇是「武士」(貴族最低的層級),當然也奉命參加啦。
聰明的偪陽人打開城門,城門頂另外藏了一道懸吊的城門。聯軍不知道有詐,魚貫地進入偪陽城,守軍突然把那道懸門垂下來,隊伍頓時攔腰截斷了,進城的將士變成孤軍。偪陽人準備甕中捉鱉,輕易地打垮他們。
在這個關鍵時刻,叔梁紇挺身托住城門,讓進城的戰士全部逃出城外,避免了一場大傷亡。主帥孟獻子高興極了,誇獎他「力氣像老虎一樣」。
幾年以後,齊國侵入魯國北部,圍困防邑,魯大夫臧紇和兩個弟弟被困在裡面。增援的魯國部隊才開到附近,就被擋住了,情況十分危急。一天夜裡,叔梁紇率領甲兵三百人突圍出城,護送臧紇兄弟到援兵的陣地,又衝回去繼續防守。齊國攻不破這座城,決定撤退。
叔梁紇的勇敢和力量,傳遍了附近幾個諸侯國。這些軍功讓他升到陬邑大夫,管理一個鄉鎮。
★ 自學成功
孔子得到爸爸的遺傳,外號叫「長人」,力氣能舉起城門的閂閘。「孔子之勁,舉國門之關。」三歲那年父親去世,十幾歲母親也死了,從小就得自立更生,可不是普通的能幹啊。除了耕種以外,也學著當吹鼓手、牧放牛羊,後來管倉庫,把帳目記載得清清楚楚。
古中國全民皆兵,充滿尚武精神。青壯年的男性耕農合一,而官制也是文武不分的,國君和士大夫都親自領兵作戰。六藝包括文科和術科,貴族子弟都接受這種平衡的教育。孔子沒錢上學,那有什麼問題?這個天才一邊看書,一邊在各行各業裡把六藝自學成功了。
「射」、「禦」是冷兵器時代最重要的單兵訓練課目。孔子是射箭高手,能射飛鳥。每次練習射箭,圍觀的人都像一堵牆,看得目瞪口呆啊。駕馭戰車的本領更強。有人認為孔子的學問廣博,卻沒辦法當哪方面的專家。孔子就和學生商量,應該展示哪一種專長呢?他習武而且精通用兵之道,經常打獵。最後決定,就展示駕馭戰車的本事吧。
春秋以車戰為主,駟馬戰車在崎嶇的道路和地形複雜的原野上奔馳,駕馭戰車是專業化的軍事技藝,它影響甚至決定戰爭的勝負。
沒讀貴族學校,究竟是怎麼求學的呢?孔子對知識有強烈的興趣,而且實事求是,懂就說懂,不懂就說不懂。踏進太廟,看到什麼都問,問個不停。有人開始冷言冷語了:「陬邑大夫的兒子哪懂得禮呢?進到太廟,每件事都得問別人。」孔子一點也不惱火:「這正是合乎禮的做法啊。」
孔子爭取到國君的任命和交通工具,專程去洛陽查閱文獻,也特別向熟悉禮儀典故的大學問家老子(李耳)請教,老子曾經擔任周朝的史官呢。回到魯國,仍然激動地讚美老子:「傳說中的龍,雲裡來、風裡去,穿過雲霧在天上遊走,沒有人能控制它。我沒法捉摸老子這個人,他就像雲裡的龍啊。」
「唯龍, 雲裡來,風裡去,行天穿霧,無可御者。吾觀老子,猶雲中之龍也。 」
有一次,向魯國的音樂大師(樂官)師襄子學琴,反覆練習同一首曲子,熟習了曲調、演奏的技巧、內涵,最後體會到作者是周文王,讓師襄子佩服不已。他喜歡唱歌奏樂,弦樂和打擊樂都在行(取瑟而歌、彈琴擊磬),《詩經》三百多首歌都能邊彈邊唱。每到一國,就與宮廷的大師討論音樂。遇到高手,先請他重唱一遍,再跟他合唱。
在齊國欣賞到古代的韶舞韶樂,這是帝舜時代的樂舞。想不到音樂竟然能達到這個境界啊,內涵極善、形式極美。他全神貫注地學習,邊吃飯邊思考,「三月不知肉味」。這種「美、善結合」的論點,後來發展成中國文藝美學的主流思想。
★ 親近自然
孔子重視大自然,提倡「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論語》有六百多處提到自然知識和自然觀,包括天文知識幾十處、幾十處地理知識幾十處、生物知識將近一百處,包括天體(日、月、北斗等),天象(日蝕、月蝕等)、水體(河、海、溝、淵等)、地形(山、丘、平地等)、氣候(寒、暑、雷、雲、烈風等)、糧食作物(穀、粟、黍、稻等)、園藝作物(瓜、姜、唐棣、蔬菜等)、木本植物(松、柏、栗樹等)、鳥類(雞、雉、鳳、鳥等)、哺乳動物(虎、豹、狐、貉等)、家禽(馬、牛、豬、羊等)。
他用最精鍊的語言,概括自然律和自然現象,例如:
「日月逝矣,歲不我與。」(時間一天一天地流逝,歲月不等人呀!)
「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消逝的時光像河水一樣,日夜不停地流去。)
「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上天沒吭一聲,四季照樣運行,萬物照樣生長。)
「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凋也。」(在嚴寒的冬天,才知道松柏是最後凋謝的。)
★ 必先利其器
孔子瞭解生產和生活的知識。《論語》對飲食、服飾、醫學保健、音樂、農業、建築和器械的知識,各提到幾十次。例如「苗而不秀者有矣夫,秀而不實者有矣夫。」(有時候莊稼長苗了,卻沒開花吐穗;有時候開花吐穗,卻沒結果子。)
有一次,幾頭隼鳥落在陳國宮廷的庭院裡死了,箭有一尺八寸長,用楛木作杆,配上石製的箭頭。孔子告訴陳國國君,這些大鳥來自很遠的地方,射殺它們的箭是肅慎的特產,後來傳到陳國。肅慎人把這種箭獻給周武王,武王把它分給長女太姬。後來太姬嫁給虞胡公,而虞胡公分封到陳國。陳國國君就派人去舊公府,果然找到這種箭。
孔子拒絕腐敗、變質、變色、惡臭、烹飪不得法、部位或調味品不恰當的食物。那時冷藏設備很薄弱,所以他只吃當季的產品。這些飲食常識,跟中學課本的口氣沒兩樣嘛。
他還具有環保思想呢,主張「釣而不綱,戈不射宿」(可以釣魚,不要拉網捕魚;只射飛鳥,不射巢裡棲息的鳥)。在《春秋》和《詩經》裡,孔子寫下更深刻的自然觀和技術觀。
★ 魯國大治
魯國的國君沒有實權,政權實際上掌握在以季氏為首的「三桓」手中,而季氏又受制於家臣陽貨。後來他們竟然把國君趕出國,孔子灰心極了,到齊國去找機會。齊景公打算重用孔子,並且把尼溪一帶的土地賜給他。執政大臣晏嬰趕緊說,這個人的思想太刻板,哪能適應現實社會呢?
五十一歲那年,陽貨被逐,孔子終於得到從政的機會。首先擔任中都宰(縣長),整頓社會風氣,例如體力不同的人,應該分配不同的勞動任務。器具注重實效,不准許造假,不要追求外觀的雕飾。死後儘量埋葬在丘陵地,不要佔用地面堆砌墳丘。
中都的政績顯著,周圍各地都仿效這些作法。一年後調到國都曲阜,接任小司空(建設和工程管理局的副局長),因地制宜,把轄區內的土地分成五類,耕種不同的作物。這個創舉簡直是天才啊,不久升任大司寇(掌管司法和外交)。
大司寇的職責,以審理案件為主。當時沒有法律條文的依據,司法官員看完案卷,就根據自由心證(直覺)斷案,經常流於專橫。孔子一反常規,首先跟有關的人一一談話,充分瞭解案情以後,才決定怎樣斷案。
民主的辦案作風,讓社會穩定下來。社會風氣開始改觀,販賣牛羊的人不敢再給牛羊灌水來增重;各家各戶按照人數的多寡,公平地分配糧食。
★ 夾谷會
齊國要求與魯國在夾谷(山東萊蕪)會談,締結友好同盟;實際上想炫耀齊國的強大,壓迫魯國當附庸。
魯定公在重要的官員當中,選擇精通禮儀的孔子當相禮(司儀)。孔子建議:「文事一定要有武備(軍事準備),武事一定要有文備。」定公採納他的建議,命令左右司馬各率五百輛兵車隨行。
來到夾谷,兩國國君登上會盟台。齊國的樂隊成員拿著武器和旗子,喧囂地擁上會盟台,表演夷狄狂亂的歌舞。這是一個陰謀,他們奉命製造混亂,趁機劫持魯定公。
孔子眼明手快,舉手命令會盟台下的將士拿起武器,並且幾個箭步跨上台階,大聲喝道:「兩國的君主會盟,為什麼表演這種野蠻的節目?請管事的叫這些人退下!」這麼義正辭嚴,齊景公簡直是掛不住啦,而且看看魯國的陣仗,顯然是有備而來,只好揮手讓樂隊離開。
齊國換上一批丑角,表演不堪入目的節目。這太誇張了,孔子對齊景公報告:「這些人敢戲弄國君,應當處死!」景公當作沒聽到,孔子說:「我們兩國已經修好,成為兄弟了,魯國的司馬就相當於齊國司馬。」魯國司馬就在台下,孔子舉手下令,他立刻把演員的隊長斬首。
齊國人在起草的盟約中,單方面加上一條:齊國出征的時候,魯國必須派三百輛兵車隨從,否則就是「破壞盟約」。這顯然是要求魯國當附庸,齊大魯小,齊強魯弱,魯國該不該拒絕這個要脅呢?
孔子認為魯國夾在齊晉之間,是關鍵性的小國,所以齊國應該不會輕易翻臉,把魯國推到晉國那邊。既然這樣,就據理力爭吧。他指出,齊國強占了汶陽地區的鄆、鄵和龜陰,這才叫「破壞盟約」啊,叫魯國怎麼配合出兵呢?齊景公語塞,沒有再逼魯國當附庸,反倒歸還了那三個地區。
★ 墮三都
孔子看到同胞的痛苦,無論什麼人考慮請他執政,他都躍躍欲試。現在踏上魯國的政治舞台,總算能造福同胞了,雖然對把持國政的季桓子不滿,態度卻非常恭敬,時常主動地晉見他。季桓子對這個大司寇逐漸放心,決定委託他代理宰相(「攝相事」),替他處理例行的國事。
當上魯定公、季桓子之後的第三號人物,並沒有讓孔子腐化,他只為國家憂心。政權旁落在三桓手中,魯定公根本就是季桓子的傀儡啊。三桓某些家臣擁兵自重,這些強大的家臣已經不像家臣了,他們操縱三桓,甚至越過三桓直接操縱國政。
三桓在封地裡,都修建了固若金湯的城堡。孔子想削弱三桓的勢力,鞏固魯定公,所以建議「墮三都」(拆毀三桓的城堡),讓他們失去屏障。
三桓早就受夠了這些家臣,所以在叔孫氏同意之下,首先毀掉後邑。季孫氏也同意毀掉費邑;孔子派子路和冉有去當季氏的家臣,裡應外合,執行這個計畫。統管費邑的公山不狃和叔孫輒抵抗,孔子和子路把他們擊敗,拆除了費城。
現在,只剩下孟孫氏的成邑。孟孫氏被家臣說服,反對拆除城堡。魯定公領軍包圍成邑,卻沒辦法攻破,「墮三都」功虧一簣。
三桓發現頭號敵人不是強大的家臣,而是想從根本上整頓國政的孔子,從此故意冷落他。這時候,孔子「五十而知天命」,進入寵辱皆忘的境界,繼續治理魯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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