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光影˙賈梅士
其實,對賈梅士的印象始終頗為陌生。在我的腦海裡,那一直是如同“柯維納”、“白朗古”或“蘇亞利斯”一般的片面存在。他們,或者說是澳門城廓中的所有它們,幾乎均指稱著男性,在歷史長河中扮演著或輕或重的角色,並由後人筆墨濃重地渲染了幾分,便成為了用以命名小城街道的許多字符。
字符與形符,這些偉人們的名字同時涵蓋了兩者。然而,後者已然在蓮島經年的風雨中磨損去了意義,惟有前者,在孤立意象的文字排列組合中漸得平衡,並以中葡對照的藍色路名磚之方式,留下了一縷英魂,並在行人們的呼喚中、一聲一聲地傳承了下來。
我們說著、聊著,或許也曾在那之下佇立、步過,卻對藍色磁磚後的色彩與聲響視若無睹。
去年秋晚,因著講授大四科目的教授之要求,我們分組而行,開始蒐集起了所有賈梅士與澳門有關的資料。然而,以特定人物為中心的研究注定了是一個巨大的命題,因而我們所分頭查找的文獻典籍,便包含了生平資料、歷史遺產、地理遺跡及文學貢獻等四大部分,而搜集資訊的途徑,便也是中英葡文的網上期刊、圖書館書目、報章雜誌文章,以及實地考察等四管齊下,盡力做到無所不包了。
這項對賈梅士與澳門之間關係的研究,一直從去年的晚秋時分做到了今年暮春的雨水時分,歷時四月有餘,如今總算將要告一段落。
這幾日,我整理起自己與組員們所搜集到的五花八門資料,並著手進行最後的彙總與校對,突然覺得有些複雜難解的憂傷,迫使我停下手頭的工作,正視這份感觸。於私,這想必是大學四年來的最後一次集體報告了,自然難免為了將到來的離別而感傷,畢竟自古早有詩人賦曰:“何處合成愁?離人心上秋”,又何況這四年的同窗情誼、相伴成長呢?然而,再想想莊周的“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這份離情卻又非那麼難以排解的了。人生路上,自有許多風光,能夠相攜一程,已是十年修來的緣分了,實不應過度強求。
於公,葡國詩人賈梅士的乖離命運卻也讓人不禁為之惋歎,因為即便是身為葡萄牙最為著名的愛國詩者之一,他的一生卻仍是在無盡的顛簸與流離中度過。
賈梅士,葡文名Luís Vaz de
Camões,又譯為喀摩英、黔枚、卡蒙恩等,生於公元1524年,歿於1580年。賈梅士出身貴族,父親是王朝勛爵,他自小便才華洋溢,深受當時的葡萄牙國王賞識,後卻因一段為世不容的戀情而被放逐至北非,其後,又輾轉到了印度、澳門與果阿等地,最後才病逝於故土里斯本,享年不過五十餘歲。
賈梅士與《看不見的城市》中的馬可波羅其實頗為相似,均是在身處的外地中看見了自己故鄉的影子,以想像完確了所有記憶中的城市,並將現實中的城市也納入記憶之中,最終成就了自己心中永恆的威尼斯,以及里斯本。
澳門,便是賈梅士途經過的城鎮之一。小城的葡人與澳人們均傳說,他在這裡書寫了許多美麗的詩篇,以巧工的文字與古典的航海意象來抒發自身對於故地的思念與嚮往,在“告別盧西塔尼亞的西部海岸”以及“橫跨亙古渺無人跡的海洋”之後。
過去,殖民者已然遠離,為小城蔭留下了五十年的安寧時光。然而,賈梅士博物館、《賈梅士學院簡報》,以及賈梅士郵票與鈔票等歷史遺產,均隨著葡人的離去而消褪了影蹤,徒留賈梅士前地、賈梅士花園大廈與賈梅士葡國餐廳等地蹟在小城的土地上默默佇立,卻僅剩身為字符的記名作用,無人問津。
如今,我們在積塵的報紙堆中找出那些被歷史掩蓋的影子,在白鴿巢公園中的《葡國魂》黑白地板畫裡看出年歲的痕跡,以自己的努力,試圖完善“賈梅士”作為形符的功能與重要性。雖則力弱身微,但已盡力而行。而想必在許多個年月日之後,也會有如同我們一般的莘莘學子,在“柯維納”、“白朗古”或“蘇亞利斯”的路磚面前,細細尋思、步步探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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