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新娘
姐姐在台灣有一個同年的朋友,因為以前家裡住得近,所以我也見過幾次;她在同年紀的女孩子中,是屬於恰到好處的類型,總是紥著高高的馬尾,有一張友善的瓜子臉,一點點雀斑,總是那一式一襲的白襯衫和黑裙子,笑的時候還會露出小小的虎牙,是一個很喜歡日本和郵購的、似乎天天都朝氣蓬勃的女孩子。
後來,我們舉家遷移澳門,姐姐和她失去了連絡,直到前兩年,才又意外地恢復了音書往來;那時,姐姐才剛成年沒多久,她卻已經有了一個一歲的兒子。
去年我們回台灣,姐姐第一個找的人就是她;她們約在晚上,我也跟去了。我記得,那是一個飄雨的夜晚,天空暗得像是連飄下來的水滴都是黑色的;我們站在馬路這頭,遠遠就看到馬路的那頭,她牽著剛學會走路的小孩的身影;看見姐姐的時候,她的神情有說不出的欣喜,於是舉起手,向這邊輕輕地揮手。
我卻莫名地感到鼻酸,似乎是在她身上找尋到了失落的母性。
孩子很健康,白白嫩嫩的,一雙笑盈盈的大眼睛,還不會開口叫人,卻喜歡纏著我的姐姐,擺明了要她當乾媽,姐姐一邊玩著孩子,一邊也應允下來。
她變了很多,披散著一頭長髮,瓜子臉瘦削了些,仍是穿著裙子的,不過變成了一襲素色的長裙,讓人覺得祥和、寧靜,以及安心。
我已然不記得她和姐姐說了些什麼,但卻始終記得,當我們漫步到離路口最近的露天咖啡座時,她一手牽著孩子,一手拿著傘,用這堅毅而美麗的姿態,就這樣撐起了孩子的一片天。
她和姐姐在咖啡座裡,就這麼地坐著、聊著,彷彿回到了年少的時候,兩個女孩並肩排著,一邊輕輕地盪著秋千,一邊訴說著自己想望中的未來。如今這樣也好,每個人都知道不可能再回去了,只能如此地緬懷著,雖然也總是有幾分感慨,但至少,在談起人生的言語之中,沒有一點後悔。
等她們聊了一會兒之後,孩子的父親也來了,是一個大不了我多少的男孩,但眉目之間,卻是脫去了稚氣,也變得堅強起來。
而我,看著她們,也想起了似乎在那兩架秋千之外奔跑的自己;那時的我,只覺得她是學校甚至是來往的路上都隨處可見的女孩;然而,直到現在,我才知道,越是看起來平凡的人,在那平靜之下就越有故事。
今年年初,自海峽那方又傳來了喜訊,她誕下了第二胎,是個女孩。
而在今年的六月,她那拖了許久的婚事,也總算是成了定局。她邀姐姐當伴娘,但姐姐卻無法勝約,一直覺得很遺憾;於是,我在遲了幾個月的現在,動筆記錄那一個我所知道的故事,也在此祝福,希望她能永遠幸福、快樂、富足,並且擁有一輩子的海闊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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