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北草堂 :寫作是志業但不是職業，退休則是另個歷程的起點。北北人已退休十餘年，可是禿筆永遠不退休， 直到呼吸停止的那一剎那! 本台只有耕耘不問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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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法伺候，威武！』

　　小時候老祖父督課嚴格，詩書要背誦流利，起居需要定時，飲食必須定量，稍有不順就以家法伺候。我們家的「家法」是老祖母的精心傑作，它是一支長尺許寬兩寸多的竹片，取材自一株古老的刺竹。那年強烈颱風過境，厝腳的刺竹叢整欉連根拔起。老祖母叫長工文初伯將它做成扁擔與曬衣架，剩餘一段筆直平滑，便將它製作出一根家法。這根家威象徵的家法，老祖父老祖母走後就被燒掉了。

　　老祖父立下家法條例，詩詞背誦不全者打手心兩下，過日仍無法背誦者打手心五下，依此類推直到背誦完全熟練為止。印象最深是背誦滕王閣序之時，二堂姐被打手心十五下而創下記錄。起居與飲食亂序者，一律處罰打屁股五下。我曾因尿床與上課堂遲到，結果小屁股被打得紅腫疼痛坐立難安。大堂哥在受罰之時，偷機取巧，在他的內褲下墊以牛皮紙，下場如何不需贅述可想而知矣。

　　上小學之後，導師姓詹居住中坡里。上學時間恰好遇上他也要去學校，所以，母親將我託付給老師，請他順便帶我上學校。老師知道我能背誦許多唐詩，一路上要我與他一起吟哦。老師上課堂管教嚴格，學生犯錯他就會高喊：「家法伺候！」受罰者必須立刻送上教鞭，然後乖乖伸出雙手受罰。老師處罰我們特別仁慈，高高舉輕輕的打下。雖然他的作風如此寬鬆，班上同學都怕他高喊家法伺候呢。

　　高中國文課是由教育廳，任職參事的廖老師擔任。廖師曾經留學日本，教學認真不苟言笑。當他教到曾國藩家書之時，順帶的談到日本人家法問題。他說日本人家庭教育上，對小孩的教育非常嚴格。他們教育孩子守法守信，嚴格遵守家法。最狠的家法是打屁股，在懲罰之前都會先向小孩說明原因。執行家法的主角就是竹絲，執行之時穿好褲子，一旦下手言明打幾下就幾下，從無折扣或手軟。

　　打在孩子皮肉上，痛在父母的心內。但是為了能讓孩子知錯能改，只好狠下心來教訓一頓。懲罰過後尚不悔改，將會在孩子手上綁上繩子，直到徹底悔改才將繩子剪斷。至於嚴重的過錯就罰跪，或者罰跑或罰寫對不起五百次。連續懲罰猶不知悔改，禁止外出找朋友，停止發給零用錢。不管施行何種懲罰，以不傷害孩子身心為前提。日本人不傷孩子的家法管理，廖師時時提起我們都已聽膩了。

　　故鄉是個偏鄉僻壤，家窮者居占多數，人窮志不窮，家家對於孩子教育非常重視。當您進入人家大廳，首先就可瞧見這家使用之家法。它斜掛在神祖牌的左上方，藤條竹絲把或皮鞭都有。請下家法表示所犯之過錯不輕，除家法之外還有罰跪，罰站或罰挑水。通常山村小孩都怕家法加身，因為受到家法之懲罰面上無光，走出去在玩伴朋儕面前，他會被大夥唸唸不休，有時候被唸得無處躲藏呢。

　　或許是我個性頑皮不馴，童年到我高中時代，時刻都與家法十分親近。家父使用的家法是賞耳光，母親更厲害，年輕時期的母親十八般家法用之不竭。任何東西靠近就是她家法，棍子竹竿扁擔或竹修仔都是她所掌握之家法。如果我做了壞事，或者有外人來家裡告狀，母親就像是突然爆炸的炸彈，威力四射碎片亂飛。我唯一面對的方法只有躲避。好漢不吃眼前虧，不跑那才真的不孝咧。

　　母親個性無事之時像後龍溪的流水，平靜緩流水波不興。一但火爆起來，只要伸手拿得到的竹掃帚或棍子，那就是她的家法。家法拿在她手上，連預備動作都沒有，一揮手照頭便打。剛開始我不知她的家法招數，經常被揍得發昏十八章。後來弄明白母親的招數，第一招力道足非躲不可，一鼓作氣，再而衰，第三下力已用盡，就算打在身上已經不痛不癢了。

　　我是父母眼中絕對的孝子，所以，母親施用家法的第三下，我就會自動湊上前去挨罰。母親似乎也有感覺，通常第三招下手之時，怒氣已經洩光了，下手力道控制得恰到好處。至此母親鳴金收兵，慈悲的放我一馬啦！以上之敘述，就是我閃躲母親使用家法的訣竅。家法非常可怕，因此，我對它盡量的避而遠之。如今父母皆已作古，對於家法往事還真的令人懷念不已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