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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溪魚乾之隨筆』

　　溪魚真的越來越少，小時候隨便在溪邊或者水溝裡ㄧ抓就有一大堆。然而現在可就難囉。閒著無聊之時，一小盤的豆乾與小魚乾桌上一擺，它是配飯主菜，它也是極佳的下酒小菜。三、五好友相聚一起，杯酒下肚便可天南地北聊個沒完沒了。滿口道盡江湖大小恩怨事，回首前塵皆茫然。且將一切付諸於笑談之中，不禁令人忘卻今夕何夕矣？

　　就在這種浪漫情懷裡，我所提到的小魚乾，並不是傳統的丁香魚乾，或者魩仔魚乾。我要介紹的是後龍溪中的小小溪魚乾。它的作法與眾不同，不是曝曬或烘乾而是用文火將它焙乾的。後龍溪中之溪魚身體小，焙做成魚乾十分簡單。凡是居住於後龍溪畔之居民，幾乎家家都會做這種烘焙式的溪魚乾。雖說將小溪魚做成魚乾是最佳保存方法，但是它的營養價值多多少少也會減少些。

　　原因是在焙烘成乾之過程中，溫度之入侵會破壞魚肉內些許蛋白質。然而，因為這種焙乾法可以讓魚乾保存更久，所以，人們也都不會去計較其他了。提起家鄉後龍溪之溪魚很多，它包括有狗魽仔，石貼仔，小沙蝦，過山蝦，沙鰡鱂，白哥，苦花，紅貓與毛蟹等等。每屆秋收之後，溪水之水位降至最低。此時正值農閒時期，打水獵就成為大人小孩之消遣項目之一。假日裡經常可見到三、五家庭之男人與小孩，揪團去溪邊進行大規模之水獵活動。

　　所謂人多好辦事，此時水獵之範圍要比平時大上好幾倍。大人負責挖排水溝，小孩負責運送草土，截斷溪水之後便可展開水獵活動啦。我所不瞭解的是這些大人，包括我的表哥在內，捉魚之時都希望抓大條的，可是吃魚之時，他們寧可吃小魚不吃大魚。我曾問表哥為何如此？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還是外婆有見識，她說：「因為小魚身體小容易焙透焙酥，所以，大人都喜歡吃酥透之小魚。」

　　外婆的說法我非常認同，因為年紀稍長我也與表哥一樣，喜歡抓大魚卻是愛吃小魚。而這個莫名其妙的習慣，直到我不再抓魚才將此習慣改正過來。且說，我們水獵方法稱作斷水法。大人將排水溝挖開，讓漁區之積水逐漸消退。再經小孩運送之泥土，將水源堵死截斷，漁區就變成一個無水區。大夥兒蹲下身翻開石頭，魚蝦在您眼前跳躍令人興奮不已。這種捉魚法，即便技術再差也可滿載而歸。

　　魚獲帶回家中，女性開始忙碌起來。她們將魚蝦螃蟹分開，大螃蟹用來泡製家鄉名物「鹽酒蟹」，小蟹則水煮當小孩子之零嘴。大蝦用來做嗆蝦或煮湯，小蝦小魚就是烘焙小魚乾的好素材。通常老灶頭之大鍋，用礱糠或乾稻草當燃料熱鍋之後，小魚小蝦就可以放入鍋中慢慢的烘焙。不時的運動鍋鏟翻魚，使魚體全面受熱逼出水分。這種工作需要卅、四十分鐘，直到魚體完全焙乾無水為止。

　　烘焙之小魚小蝦可在入鍋前撒些鹽巴，好讓魚體內之水分出盡。魚乾完成之時撤取火源，魚乾則繼續放在鍋內直到完全冷卻，這才將它裝入玻璃瓶或陶甕內，緊密封口防止它回潮。小魚乾可以儲存很久，但需絕對的保持乾燥。否則一旦回潮，它的油漬味會令人難受。每逢颱風天菜荒期，或下雨天蔬菜接續不上之時，抓把溪魚乾放進瓷碗內，澆上醬油放把九層塔蒸熟上桌，滋味芬芳口感極佳。

　　除上述吃法之外，家母經常將它炒青蔥或青蒜，又是一番新風味之呈現。每次蒸溪魚乾之時，家母會多放些醬油與加入一小匙豬油，運氣好還會放點味精入內，因為它的魚汁澆飯又是一種絕佳之美味。舉家北遷板橋江子翠之後，我們的水獵舞台改為排水溝。早年之排水溝水質清澈，魚蝦螃蟹非常豐饒，尤其是泥鰍多得不得了。我們依樣畫葫蘆將它烘焙成乾，這種魚乾曾幫助我家度過不少生活上之尷尬時期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