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剛開始學靜心時
老師說，這不是要把所有的痛苦都變不見
我們的生活還是跟以前一樣
但是面對痛苦困難的心境，會完全不同
前陣子終於注意到一件事
以前遇到痛苦時的『不知道該怎麼辦』的這個感覺
是怎麼來的
往往遇到不順心的事，心裡面總是想讓事情順心發展
然後就『不知道該怎麼辦』
老師曾說，當你覺得『不知道該怎麼辦』
那就這樣吧，就保持這個感覺去觀察吧
因為我們的習性一直是，發生事情就想要解決，
然後就陷入在那些努力中，進入挫折的循環
所以，發生時，就這樣吧，就保持在『不知道該怎麼辦』吧
曾經，我渴望知道如何『調伏』自性
我請教一位藏傳佛教格西，
格西卻引述我聽過的講經內容：當別人激怒我們，我們要去「觀察」
觀察到對方有著怎麼樣的痛苦，你自然就不會覺得怎樣了
那時我有點小失望，覺得這是在強迫自己去轉念原諒
所以有點質疑
但因為師父中文實在很不好，我無法請教得更深入或是更清楚
前陣子因為『不知道該怎麼辦』
終於讓我開始領悟到老師說的，與上述這些話的深意
最近，跟媽媽在一起久了
她比較篤定了，就越來越不克制自己的脾性
也監控，干涉得越來越緊
我也越有機會體會這些不知道怎麼辦的感覺
再遇到衝突，冷戰
心裡面就有很多嘀咕，不滿，不知道怎麼改變對方
很憤怒，又要逼自己不憤怒
真正的「觀察」，其實沒那麼容易
加上我們內在也有很多偏執
因此，我常常在打轉
有次的冷戰大約是一星期，導火線莫名其妙
媽媽懷疑我把壞掉的鍋子丟掉了
用深惡痛絕的態度質疑我
因為這樣的事情不是一兩次了，我於是受不了回了一兩句
過年期間，跟親友大量接觸
後來不管我怎樣跟媽媽說話，她就是不理我
但我發現我的痛苦，其實是得不到和解，
想讓這事情過去而過不去，以及無法改變別人的無奈，挫折
仔細注意，歸根結抵
我的痛苦都來自我背後的期望
再看我媽媽，她也不過是陷入在我以前一樣的狀態中
但同時我也可以感受到媽媽的懊惱，後悔，拉不下臉
我從她身上看到自己，真的明白了她的痛苦
發現這些後，我的憤怒，挫折自行化開
最後也順其自然地讓關係慢慢恢復正常
那過程我一直看到以前的自己
也明白老師說的，一句話就能破壞的關係，是多麼地難以修復
我只覺得，這些都是我應得的報應
但說到底，過程中那個「不知道該怎麼辦」
幾乎都是自我在作祟
我很慶幸當衝突的能量出現時
我沒有陷進去，沒有像我們家族個性那樣，弄得玉石俱焚
我幾乎無法表達萬分之一
我所漸漸感受到的，一切煩惱源於「我」的感覺
滿腦子都是自己，就帶來了所有的不知道怎麼辦與痛苦
但我們並無法察覺自己是用這樣的模式在生活著
而只是把一切歸咎到外在
這真的不是要你甭想著自己
而是如果真的看到那麼幾次，就會明白這就是真相
但這個「我」，有時候是很Tricky的
在台灣，跟人群接觸
我身心都有種巨大的壓力
跟在印度喜馬拉雅山區時的身心狀態是截然不同
在山區，郊區，能量清新強大
每個人都很悠閒
點個炒麵片可以半小時才來，沒人不耐煩
在台灣，等個30秒紅綠燈就會讓人崩潰，受不了
更別說等不到上菜還有人會翻桌
或許環境的能量一直都在這樣拉扯著我們
但我們並不知情
有次鄰居來找我移車
我發現自己有憤怒，很想跟對方吵
但是一回神，發現那是共振到鄰居的憤怒
而鄰居的憤怒也不是針對我，是某種累積
所以我閃過了一場爭執
我因此忽然發現以前老師要我們練習的：
專注地注意自己的感覺，以便保持距離
因為『那個感覺不是我』
我原本以為用意只是要能跟煩惱保持距離
原來其實還包括要我們從這個練習，識破環境的壓力
學習最廣最深的『定』，
而在安定中對一切有更透徹的觀察與同在
但我對鄰居沒有累積什麼感覺，所以很好把持
跟媽媽會無法把持，除了定力不夠
也還加上平常累積的不滿，沒有真心去注意跟釋放
而造成自己只想發洩
最初有機會聽達賴喇嘛講經
聽到對於佛法思想之精密嚴謹的讚嘆
我心中的距離感很深
但幾年來，
一直有想學習中文宣揚佛法的師父來找我練習中文
一開始，師父們問我對佛法有什麼疑問
我總想，我其實不想瞭解佛法…
但往往在師父們深淺不一的解說下
一一推翻了我以前的錯誤認知
讓我越聽越是感到歡喜，且想聽更多
他們用各種方式告訴了我經論內容與修行次第
不同動機所開啟的不同道路
想離苦得樂，苦是什麼苦，樂是什麼樂
人性如何把苦認成樂，更執著其中
障礙從哪裡而生，為什麼如此
如何觀察，如何注意
業力，如何運作
懺悔有多重要，需要什麼條件，怎麼永不再犯
怎樣透過學習觀察，破除思考盲點與習氣
一切說法都起於佛菩薩對人性自然的觀察
而不是用頭腦思考去造出來的道理
他們總能旁徵博引，侃侃而談
我請教了一個小點，得到的永遠是密不透風地
一個連一個，全面又嚴謹的解說
這樣的涵養起於辯經的訓練
15-25年的修業期間，幾乎每天都要進行起碼兩小時辯經
將學過的經論內容互相提問討論而牢牢記住
而我獲益甚多
也慢慢理解，佛法有很大的部分
是在教導如何學習改變我們固有的思考模式與習氣
但不是透過強迫，而是透過觀察跟學習
也就是所謂的聞，思，修
這些學習最究竟的目的，是斷除所有痛苦的根，
也就是「無明」
而這些正跟剛開始學靜心時，老師說的不謀而合
只是老師卻能讓我們從日常「關係」去著手
用最簡單的注意念頭，觀察自己行為，動機，反應
引導我們透過自己的看見，慢慢地清楚自己
一點一滴地瓦解「自我」，
讓「自我」所帶來的痛苦也隨之瓦解
這真的都非常非常非常了不起
文章定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