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月8日
一大早,
我就趕公車要去羅斯福路洽公。天氣太冷,出門前還隱隱覺得雙手有點不穩定,我心裡暗自祈禱著「心悸不要在這個時候發作呀!」等了十五分鐘,搭上免費巴士,原來到台北車站只要十五至廿分鐘的車程,這一趟卻花了一個多小時。車上一些趕上班、上學的人潮極為擁擠,我很久沒坐過公車了,特別是這麼沙丁魚的公車。我被塞在車門旁,巴士困在車陣中動彈不得,而我就像一條離開了水的魚,呼吸也愈來愈急促,愈來愈昏眩,甚至開始頻頻打呵欠,我知道再不快到達車站,我會昏過去。
好不容易捱到了下車,我真是差一點就窒息死掉了。
辦完了公事,我又從古亭站搭捷運回到台北車站轉巴士。因為回家的路太遠,公車太少,所以這一等就得要一個多小時才會有巴士。我也可以走別的路線,繞幾個大圈圈回去,但是太花時間,也太花車錢,只好耐著性子,坐在北一門外面的石椅上,看人、看車、看天空。
一開始有點悶,真的。可是慢慢的,我倒看出了樂趣了。我喜歡看鞋子,每一位行人的鞋子。可能是天氣太冷的關係,沒有人穿高跟鞋,除了學生多半穿布鞋之外,其他倒是穿長筒靴子及麵包鞋居多,但也有一、兩位特例是穿涼鞋及拖鞋的,未著襪子,可憐那一雙腳趾頭凍得像紅年糕。有位小姐穿著七、八公分高的鞋,一下公車差點站不穩,一開步走又僵硬得像皮諾可,一歪一扭像個木頭人。(皮諾可,卡通人物小木偶。)
每一位行人都是行色匆匆的。一位婦人遠遠的走來,一面揮舞著雙手,一邊嘴巴還在唸唸有詞,我心想,怎麼一早就有瘋子出來吹冷風的?看她的穿著卻還挺整齊的,沒想到當她走近了,我一看仔細,糗了,原來人家是用耳機在講電話!
又來了一部39路公車,一群學生嘻嘻哈哈的下了車,他們大部分都圍著圍巾,有的人還戴著毛線帽和毛手套,一邊走一面還你推我、我推你的嬉鬧著,嘖,多麼美好的畫面!忽然我被一頂黃色毛線帽吸引住了目光,那帽子遠看就像一座移動的金字塔,一顆小毛線球垂掛在後腦勺,走起路來小毛線球就一左一右的滾動著,煞是靈活可愛。
在我坐著的正前方,豎立了一塊長方形的藍色警示牌,上頭寫著幾個大字「此處禁止搭乘計程車」。剛剛有一位警察先生站在牌子不遠處,這會兒可能又走了,只是他後腳一離開,馬上竄來六部計程車佔住了公車格,不走了,想是在等乘客吧!可是等一下公車來了要怎麼靠站呢?我的心裡想著。大約過了十分鐘,眼尖的計程車司機一個個又把車子開走了,我一回頭就看見警察先生走過來了,巡視了一會,他沒入了人潮中,又來了一台計程車,不疑有他的在公車格停了下來。警察立刻又突然出現了,計程車來不及逃走的被攔了下來。遠遠的只見警察先生舉著右手在司機面前揮來揮去,很生氣的不知道的說些什麼?那個司機顯得有些理虧,一直頻頻在解釋著,過了約五分鐘,警察還是開了一張罰單給他。
我覺得很同情那位計程車司機,但是,不管是警察或計程車司機,他們都各有各自的立場,警察取締違規是基於維護交通,但是計程車司機又比較可憐了一點,沒有載客的空車在大街小巷不停的繞,錢要是沒賺到,還得損失不少汽油錢,停在車站旁守株待兔卻又被開罰單,唉,想要在台北市討生活真不容易啊!
一台免費公車靠站時,站牌旁的乘客們陸陸續續的上車,這時一對老夫婦一前一後、遠遠的跑過來,老太太跑得快些,一邊頻頻回頭催著老先生「快點!快點!」我一看那老先生還柱著柺杖,跑得很吃力,不免有些替他著急,我忍不住站起來朝著巴士跑去,叫住巴士司機,「請再等一下,還有一位拿著柺杖的老先生。」司機朝我笑了笑,點點頭,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趕緊走開,這時老先生趕上了,氣喘吁吁的上了公車,我也為自己剛才的舉動有些不好意思。
我的巴士還是沒來,真是無聊得很,雖然手袋裡有帶書,可是實在太冷了,我沒辦法坐在樹下看那本「死亡的臉」(作者為Sherwin B.Nuland)。這本書我已經看完一次了,第二次也看到第三章了,書的封面是黑色的,上面寫著:
「善終,是一種神話。醫學打破生死的自然平衡,卻誤導人類抗拒必來的死亡;死亡是一連串毁滅的過程,人性逐漸崩解,渴望『有尊嚴的死』,是久遠、難棄的心理,社會安慰劑。心臟疾病、不能抗拒的老化、阿茲海默症、意外和自殺及安樂死、愛滋病、癌症取走最大多數人的生命,更顯現人體消頹的共通歷程。死亡的臉一再重演缺氧、飢餓、腦部功能喪失的表情,靈魂抽離肉體的巨痛,少人幸免。瞭解死亡的真面目,才能避免無益善意的擾亂,專業醫藥的勝利,未必是生命終站者的幸福;過遲或過早離世,都不是正確的選擇。 看清死亡的臉,終於才理解生命的意義。死的藝術,就是生的藝術。」
這段話我看了很多遍,並且反覆的咀嚼,人們為何而生?生而有何意義?像這樣的問題一再被提及、被質疑,我在這本書裡產生了很多疑問,可是我又自問自答,何謂"意義"?這真是一門高深莫測的學問!呵呵呵……………
嗯,話題扯遠了。再回到等巴士的公車站一角。
行人可以看起來很冷漠,也可以看起來是很可愛的,眼前正有一位打扮時髦的媽媽快步的走過來,毛領的咖啡色大風衣,深咖啡色絨布短裙配一雙高筒的馬靴。她的後面跟著一個小小人兒,還是個長髪又可愛的女娃娃呢!小女娃一身的粉紅色小皮襖、皮褲,腳上也穿著白色的長靴子,那雙小靴子倒是讓我忍不住聯想到童話書裡那隻穿長靴的貓。只見小ㄚ頭一路半跑著,一邊碎碎的不知在跟她媽媽說些什麼,就只聽見她一下子喊:「對不對呀?媽咪!」「媽咪,是不是啊?」她的媽咪可能真的在趕時間,一邊回頭催促著,一邊回答:「對啦,妳快一點啦!」
我心裡笑著,怎麼有這麼漂亮又可愛的小女娃娃呀?
大部分獨行的人,臉上都是沒什麼表情的,我想不起來當我一個人在走路時,我的臉上是什麼表情?或者也是面無表情的?應該是:有時候我的嘴角是兩角上揚的吧,當我覺得開心時!而有時就像是一張白紙,沒有何任顏色。
我的巴士終於來了,親切地姍姍靠站了,我小快步跑近,一上車就依著窗邊坐下來,眼光仍不時的朝外頭搜索著,是不是還有什麼鏡頭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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