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霖回到狀元府後，汗已濕透了衣裳，他總覺得皇上今日雖沒有再追問，但他那銳利的眸光卻激得他心中一寒。
他好似窺見了那笑容下的凌厲與霸氣，總之，皇上絕不昏庸。
若可以的話，他還真不想去御花園賞遊，但若無故缺席，沒有依約前去，豈不等於是藐視皇上，想來，他只好先回府換下朝服再到御花園，總之，見機行事，先看看狀況再說。
艾霖打賞了轎夫，一進人宮裡便有專門的太監帶路，那名太監叫胡公公，才見到他立刻就陰陽怪氣的說了一堆話。
「我說新科狀元艾大人，我瞧你是第一次進宮吧？」
「是。」
他擦了擦汗水，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究竟是什麼。
「能當上新科狀元不容易唷，怪不得我們這些內宮裡的人，都進不了你的眼。」
聽他越說越怪，十句就有九句是貶的，他不好得罪他，況且新來乍到，他也不想惹麻煩，於是將頭低下好聲好氣的求問。
「艾某不知公公心意，還請公公說明白些。」
「哎，你是榮登榜首的新科狀元，小的只不過是淨了身，來這裡當人家奴僕的，能說明白些什麼？」
艾霖一臉為難，因為胡公公已帶他繞了半個多時辰的路，就是還沒走到御花園，他想自己一定有什麼地方得罪了胡公公，所以他也不想按時辰把他帶進御花園。
再走下去，也是白折磨腳的，所以他乾脆停下來不走了。
胡公公見狀笑道：「怎麼？停下不走了，是嫌我不會帶路嗎？」
「你到底要幹什麼？」他真的火大了。
那胡公公眉笑眼不笑的諷刺著，「我看你這新科狀元的脾氣比皇上還大呢，這宮裡這麼大，本來就會要多走個幾步路，皇上都不嫌累了，你倒嫌累不走了。」
他根本沒喊累，卻被他硬生生安上了個罪名，忍不住心中憤怒，正要開口與他辯駁，耳邊卻傳來了一陣男聲。
「怪了，這不是新科狀元嗎？你不是應該要到御花園裡去的，怎麼我記得御花園不是這一條路，還是我記錯了。」
胡公公聞言轉身怒道：「呸，關你什麼鳥事，給我滾！」
見狀，艾霖不禁瞪直了雙眼，這胡公公不是什麼大太監，自然不識得皇上的面容，且皇上又穿了件普通的長衫，他當然認不出來人的身份。
胡公公見來人穿著普通，也沒多富貴樣，誤以為是多事的小官員．於是毫不客氣的又繼續罵，「這內宮中可是我們公公在作主的，關你外面的狗屁官員什麼事，還不給老子滾得遠遠的。」
炎素龍立刻大喝一聲，「狐假虎威的狗奴才，海福，將他抓起來嚴懲，竟敢對朝廷命官如此怠慢，還敢污辱天威。」
他一個令下，一位年紀約二十來歲的太監走了出來，正是長年待在皇上身邊的福公公，說起福公公，他在宮裡可就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皇上……皇上恕罪，奴才不識得皇上才驚嚇了皇上，求皇上恕罪。」
這下胡公公才明白自己得罪了什麼人，不由得嚇得雙腿跪地拚命求饒，卻依舊被海福命人帶了下去。
「你真蠢。」
見海福等人離去，炎素龍立刻開口。
艾霖怒不可遏，想也沒想對方是皇上便出言諷刺，「我蠢倒不如說是主人不用心，才會養出這種狗奴才。」
他一出口就後悔了，見皇上直盯著他看，眸裡的含意也不知是什麼意思，害得他又冷汗涔涔。
「我說你蠢，是因為這些太監討的是賞錢，你不給銀子，他當然會帶著你四處邁，你連這都不懂，怎麼當官？」
他這一說，倒讓他想起傷心事。若不是二娘跟林縣官的陷害串通，他們兄弟倆又怎會有家歸不得，兄長又怎會早死。
艾霖忍不住悲憤，「難道這世上只有有錢才能當官，只有有權才能告官，孤苦零丁的窮人百姓就都是腳下泥，任人踩踏不哼不喊的嗎？」
「世事大都是如此不是嗎？」
聽他說得如此理所當然，他氣憤不已。之前還聽朝官都在頌揚他是如何的英明神武，現在才知道他根本就是個混賬，比那林縣官還混蛋萬分。
「世事不是如此，是人為扭曲了它。」
艾霖氣得胸口上下起伏，整張臉都漲紅了，好似心裡還有許多的不滿還沒有說出來。
炎素龍心中暗暗好笑。這個新科狀元豈止不會做官，他看他簡直連怎麼巴結都不知道，竟敢在宮廷裡，一臉要跟他拚命的表情。
一般人冒犯天威，一定會被他重懲，但瞧他一臉紅通，俏臉含怒得更加美艷，反倒讓他懲罰不下。
「艾卿家，你長得如此國色天香，若不是朕早知道，還真會把你當成後宮沒見過面的妃子。」
他原本一臉怒紅，聽他這麼一說，立即臉色鐵青的倒退好幾步，急忙叫道：「皇上，請不要開這種玩笑。」
「只是玩笑而已，走吧，愛卿，我帶你到御花園去。」
他低頭說好，但冷汗仍直滑而下，他開始覺得當這個官，似乎沒有想像中的容易。
***
賞完了花，回到了狀元府，艾霖立即後悔起今日不但沒感謝皇上的解圍，還冒犯了皇上。
皇上乃是九五之尊，自小受盡尊崇，自己竟差一些就對他破口大罵了起來。
若不是皇上那句可恨的話，只怕他會拿因兄長死去而哽在心中的結來向皇上發洩。
「我到底是怎麼了？怎麼會這樣？」
喃喃自問著自己，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只能想成是因為剛當上狀元得萬事小心，所以反而事事緊張，卻緊張得過頭，結果就是一再的失態，差點連皇上都得罪了。
想到這，他的心狂跳不已。皇上可是主宰生殺大權之人，但他竟對自己的無禮如此放任，甚至還拐個彎讓他不再那麼激動，若是其他的昏君，豈不因他今日的話，就被拉下砍了他的頭。
至少在這方面，皇上還算是個明君，他下次得小心點，不要再冒犯天成了。
梳洗過後，艾霖疲累的躺在床上，腦海裡卻浮現皇上那神采飛揚的英俊臉龐，他的心頓時一悸，接著便昏昏的睡了去。
***
「累了？」
豪爽的聲音傳來，艾霖一抬頭，就見到鎮西大將軍鐵子漢爽朗的笑臉，他向來笑他一介書生容易疲累，且身子骨太過單薄了些。
「鐵大哥，才上完早朝而已，我怎麼會累呢？」
鐵子漢忽然將嘴一撇，笑得有些怪異，「可是我明明看你一臉疲累的樣子，該不會……哈哈！」
不懂他那聲笑是什麼意思，且他的笑容讓艾霖覺得有些怪異，「鐵大哥，你笑些什麼？」
他大笑道：「我聽說你狀元府正在選些男僕，我在想，你該不會在準備吧？」
鐵子漢對他的張口結舌視若無睹，繼續又說：「我說艾霖啊，你堂堂狀元，雖說是為了哥哥守喪，但是男人忍太久總是不太好的，你這會找幾個男寵來舒緩舒緩，可真是聰明的法子，我也得跟著做才行。」
見他滿頭霧水，他認為他在裝傻，笑得更加大聲了，
「我說你也別在老哥哥身前裝憨了，就是男人的那個啊。」
看他往下身比了下，艾霖滿臉通紅的倒退幾步，羞得連耳根都紅了。
鐵子漢在軍旅中待久了，說話不但豪爽，做人也是一等一的漢子，所以有些話兒都說得很白。
見他一臉驚訝，他拍頭叫道：「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
艾霖面紅耳赤的駁斥。
鐵於漢驚訝的瞇起眼，「真的只是因為家中少了男寵，所以才選幾個進去？」
「要不然還能是什麼？鐵大哥，你休得胡說了。」
他歎了口氣，「怎麼你年紀輕輕的，竟然這麼死腦筋，要守喪三年不娶也就算了，連美男也不懂得享受，我看你這個死腦袋，得叫皇上給你清清腦子才行。」
「關……關……關皇上什麼事？」他結巴的說。日理萬機的皇上怎麼可能會管這種私事。
他大笑，「霖弟，你知道我當鎮西大將軍前是當什麼的嗎？」
搖了搖頭，他為官不久，當然不知道了。
他對他勾了勾手指，「耳朵附過來。」
他好奇的將耳朵貼近，只聽見他輕聲道：「以前皇上當太子時，我可是宮中的禁衛軍，專門負責皇上那一宮的巡視。
聽得不明不白的，他皺了下眉問：「那又如何？」
鐵子漢大大的歎了口氣。這艾霖老弟，腦袋裡果然裝滿了硬石頭，竟連這也聽不懂。
「你還聽不懂嗎？皇上還在當太子時，常偷溜出宮玩，我就是在他身邊隨侍的人，也是負責帶他偷溜出宮的人。」
聞言，艾霖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他怎麼也無法想像，那個萬聖的皇上也會有偷溜出宮的時候。
（待續）
文章定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