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網路上得知潮州就業服務站辦理單一廠商徵才，一大早我便騎著摩托車，風塵樸樸地前往潮州應徵。
這條路我不知已經來回走過幾遍了，平日騎車去潮州都是在傍晚時分、準備上班之際，而今日卻在早晨。雖然外頭豔陽高照、晴空萬里，但心中的滋味卻是陰時多雲偶陣雨－－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面試了。連續進行了好幾個月的求職工作，投了近百封履歷表，面試了數十次，不是廠商連履歷表都不看，就是面試後再等通知，但最後都音訊全無，彷彿石沉大海。今天，我也是抱著「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的心情去赴這場約。
到了潮州，很熟悉地走到火車站前，轉進前面的小巷，便到了就業服務站。走進站內，直上三樓的會場，已經有幾個人在填寫履歷表，等待面試了。其中一個「就業多媽媽」歡迎我的到來，拿了一份空白履歷表給我填寫。寫完後，我再次地檢查、修改，這時候有位就業多媽媽朝我走了過來，她幫我看了看履歷表：
「你…只要應徵『這個』嗎？」就業多媽媽問我說，似乎有所懷疑。
「對啊！」我答。
「這裏還有許多其它的職務啊。」她拿了一張宣傳單－－跟網路上張貼的一樣，指著上面的選項說。
「你既然有補習班工作的經歷，那安親課輔老師如何？」她先是看了我填寫的履歷表工作經歷欄，然後說。
「因為我只有高中畢業，所以應徵『這個』就好了。」我答得很心虛，因為我「謊報」了我的學歷，應該說是低報才是。
「而且我以前做的是行政工作，再加上安親課輔老師都要請女生，所以我應徵『娃娃車司機』就好了。」我又接著說。
「沒關係啊，你就多寫一個啊。」她說。
「嗯。」我照著她的話，又多寫了「課輔老師」，但心裏並不是真正想要應徵這個職缺。
「你看起來很有氣質，不像高中畢業而已。」她笑笑地說，飽滿的眼皮和眼袋底下，透黑的眼珠子閃著亮光，如同漆黑夜空裏的兩點熠熠星光。
「……」我勉強地擠出一絲尷尬的微笑，皮笑肉不笑，心裏卻愈來愈感到心虛。
在等待面試的時間中，就業多媽媽請我幫她照相：
「請妳幫忙我照幾張照片，畫面要有旁邊的旗誌、標語，還有要照到我的正面喔，不要背面就好啦……」她興奮地說著，開起那塗滿桃紅色口紅的朱唇－－就黏在那上了粉底、但仍難掩徐娘半老的臉上，並教我如何操作照相機。
繞著會場照了幾張照片後，就業多媽媽跟我說下一個就是我，要我準備一下。
終於輪到我了，面試官是個年輕的女生，看起來像是兒童美語老師之類的，她只簡單地問我一些「文不對題」的問題。從她那些 “ unsophisticated” 的發問中，我發現她大概才剛踏入社會沒多久；另一方面，其實我心裏也已經知道她對我沒「興趣」，所以才儘問些「無關痛癢」的問題。問完後，就在我即將離開的時候，就業多媽媽好心地跑過來問我結果如何，我只回她說：面試官只問我一些「簡單的」問題。
「你等一下喔！」她吩咐我說。
之後她跑去跟另一個男的面試官旁邊說了一些話。那個男的面試官對我微笑了一下，示意要我過去。
「你以前在那邊都做些什麼？」他看了我的履歷表接著問，總算問到相關的問題了。
「就一些行政工作，像文書處理、打電話、摺宣傳單、……」我答，但這些其實都不是我的主要工作。
「那你下午四點到南州火車站對面的補習班來，帶著你的畢業證書。」他在一張小紙條上寫下他的電話。
「我畢業證書沒有帶在身邊。」心想這下完了，高中的畢業證書根本沒帶在身邊，身邊唯一的一張證書是大學的學位證書。
「不，是早就不見了。」我趕快改口。
不曉得這年頭應徵工作還有人在檢驗高中畢業證書的，難道是我看起來像是沒讀過高中的人嗎？還是連他也不相信我只有讀過高中？
「那你的駕照我看一下。」
「……」我從皮包中掏出駕照遞給他。
「會開廂型車吧？」他先是隨便看了一下我的駕照然後問。
「會！」我斬釘截鐵地回答，因為我當兵的時候就是開得利卡手排廂型車的。
「我想先請問一下這個工作地點是在萬丹或新園嗎？因為我是看到宣傳單上面的地點有寫『萬丹、新園』。」我問。
因為從屏東市到萬丹、新園的距離約10至15公里，這樣的距離我可以接受；但屏東市到東港、南州約25～30公里，實在是太遠了。
「因為我這邊是南州的，所以我不知道萬丹那邊有沒有缺。」他一邊說，一邊在紙片上寫下萬丹分部的電話和聯絡人，示意我打電話去問。這樣的舉動，其實我已經知道這次的求職又泡湯了。
就在我離去的時候，那位就業多媽媽又跑來問我結果如何，並遞了一張她的名片給我，告訴我：將來如果有求職方面的問題可以找她。在跟她連聲道謝後，我便離去了。
就在我騎車回屏東的途中，電話突然響了。我趕緊將摩托車停在路邊，脫掉安全帽，急忙接起電話：
「喂！你好！」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有點熟悉的聲音。
「喂！你好！」我大聲地回答，因為馬路旁的車聲太吵了，吵到我聽不清楚話筒裏的聲音。
「我這邊是潮州就業服務站，我是剛才那位洪小姐。」原來是剛才那位就業多媽媽。
「我剛剛又去跟那位老師談了一下，他也希望你能來工作，不知道你意願如何？」她接著說，想必她剛剛一定跟那位老師「斡旋」了很久。
後來她極力地用各種方式說服我去那邊工作，但我以還沒有跟對方詳談薪資、福利等細節為藉口，表示我會再自行打電話與對方聯繫。實際上，我心底已經決定不去那邊工作了，因為距離實在太遠了。
「因為我覺得你看起來很不錯，很有書卷味，樣子也不像只有高中畢業，也有這方面的經驗，所以去那邊工作應該很適合。」她又說。
她後來又一直說在南州那邊工作也很好，她也是南州人、嫁到崁頂、小孩現在也在南州讀書……等拉進距離的「題外話」，態度相當親切、熱情。
我連聲跟她道謝，心裏相當感激，也很感動，因為我知道她很努力地在幫我媒合，為大眾謀職。她的熱忱，使我在我失望之餘，又注入了一股暖流。
從這位洪媽媽親切的臉龐上，我看到在這個社會的角落，有一些人正努力不懈地在服務大家，默默助人而不求回報。當得知又有人順利謀得一份工作時，這才會在他們的臉上看到滿心歡喜的笑容。比起那一大群現實的老闆－－將員工「榨乾」後就downsize或dismiss，這一小撮人猶如渡人的菩薩，用心幫助那些被裁員－－如同用過即丟的衛生紙般的失業者尋覓一份可以掙錢餬口、養家活口的工作。
謝謝這些在社會角落默默助人的人，更感謝洪媽媽！也希望自己早日找到一份真正適合自己的「頭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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