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接到母親的電話，先是問到彼此的生活近況，接著再聊到一些生活瑣事。
「那個易蓉要生了！」媽媽從電話那頭說。
「易蓉？」我心裏先是愣了一下，這個名字似乎好久沒有出現過了。
易蓉是我同窗六年的小學同學。在讀小學之前，我們也曾經是鄰居，就住在同一條街上，而我家就在她家對面。後來小學畢業，我們進了同一所國中，只是不同班。國中畢業後，我考上高中，而她讀女中，所以就這樣分道揚鑣，彼此斷了音訊。
「生小孩？」我接著說，從剛才的回想中回到了現在。
「她結婚啦？」我驚訝地接著問。
「對啊！結婚啦！小孩下個月就要出生了。」媽媽答。
沒想到當初那個醜小鴨，現在已經為人妻，而且就要為人母了。
「結婚？會不會太早了一點？」我說。
「不會啦，怎麼會呢！」媽媽說。「女生到你這個年紀差不多了。」
媽媽說的也是，因為我好像也有點老大不小了，可是我卻一直還覺得自己還是小孩。
記得外婆常常跟我說：「那查埔還未結婚攏是囝仔啦。」
以前的人，觀念就是先成家後立業，所以他們認為男孩子只要還沒結婚都算是小孩，不管年紀再大也是一樣。
小時候看著大人結婚了，都覺得他們都很成熟了，所以可以擔負起養家育子的重責大任。等到自己長大了，覺得似乎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因為我只是順其自然地成長，長到了這個年紀，一個可以成家立業的年紀。
記得去年去幫我「換帖」（按：換帖是閩南語，結拜兄弟的意思）當伴郎，那時也覺得他會不會太早結婚了。
「你1月30日有沒有空？」換帖從電話的那頭問。
「有啊。有什麼事？」我答，心想是不是要找我出去玩。
「我要結婚了。你可不可以當我的伴郎？」換帖問。
「結婚？？？」我又驚訝又懷疑。「不要再開玩笑了啦！」
「真的啦！我要結婚了！」
「啊！…」我一時回不過神來。
「有空啊！當伴郎沒有問題。」終於回神了。
就這樣，那是我生平第一次陪人去女方家迎娶，也將自己從端橘子請新娘出轎的小童，變成陪人迎娶的伴郎。
小時候看到的新郎都覺得他很成熟，可是我那個換帖，27歲了，怎麼穿上了西裝還像是個「少年傢」。
小孩，永遠是父母心中的小孩，不管你幾歲。
記得有一年冬天寒流來襲，媽媽叫我要多穿幾件衣服，以免著涼了。那時，我已經二十多歲了，可是她仍把我當小學生一般，叮嚀我穿衣服。話才一說完，外婆也用同樣的口吻叮嚀我的媽媽：「天氣寒，你就要多穿幾件衫，才不會冷到，知嘸？」
我的媽媽已經是為人母的，而外婆卻還把她當成孩子看待。所以，小孩在父母的心中永遠是長不大的，即使你已為人父母，甚至為人祖父母，你的父母仍永遠把你當成小孩。
「她現在在○○國小當老師。」媽媽又說。
「當老師？」我感到驚訝，覺得不可思議，因為我從小就沒想到她會走上教職一途。
「易蓉很愛哭厚？」媽媽笑著問。
「對啊對啊！」我不加思索地就回答了。
愛哭，的確是我對她停留的印象。還記得五年級的時候，調皮的我有段時間還曾欺負過她，把她弄哭。結果當然是她去報告老師，而我又被老師處罰。
「你有沒有搶她的存錢筒？」老師生氣地質問我，手中拿著藤條。
「……」我低頭不語，知道自己真的做錯事了。而易蓉則是在一旁啜泣，手緊握著那個藍色的存錢筒。
「我再問你一次：『你到底有沒有搶她的存錢筒？』」老師更嚴厲地問，鐵青著臉！
「有。」我小聲地回答，活像是隻夾著尾巴的狗。
啪啪啪……
老師用藤條連打我的手心好幾下。
「跟她說對不起。」打完之後，老師命令我。
「對不起！」我低著頭說，一邊搓著紅腫的雙手。
這是童年的往事了，不過至今回想起，不禁覺得自己當時的年幼無知與調皮，真是為難了當時小易蓉。
真是「女大十八變」，沒想到那個愛哭的小女孩，竟然已為人妻，且即將臨盆，還為人師表，作育英才。
世事之滄海桑田實非吾人可以臆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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