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小晴知道爸爸再也不會回家,媽媽身體裡的愛笑精靈也偷偷溜走,怎麼找都找不到之後,她開始變得不喜歡上學,尤其不喜歡走在翠綠色小徑,看見好朋友喬喬牽著爸爸大手上學,那一副笑得幸福、笑得滿足的模樣。
這天,小晴和平常一樣,又是自己一個人走路上學,當她經過最討厭的翠綠色小徑,眼睛又因為看見大手牽小手的爸爸、媽媽跟同學們,有些難過得想掉眼淚的時候,突然發現,其中一棵樹上好像多了一個……笑臉!怎麼可能?!小晴驚訝地嘴巴張得大大,連,肩膀上的粉紅色Hello Kitty書包都落在地上了,也都沒有發現,只是用力的揉揉眼睛,但是就在她準備仔細睜大眼睛,想再看清楚一點的同時,一雙腳已經離開地面,「飛」起來了。
就好像是作夢一樣,她正在藍藍的天空裡和棉花糖雲朵一起飛翔,那個空空的家、討厭的學校、討厭的翠綠色小徑、房子、馬路……全部都變得好小好小,小得幾乎都要看不清楚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好多問號一起在小晴心裡盪鞦韆,她的耳朵卻忽然清楚聽見,一個小小的聲音說:「和我一起去旅行吧!」是誰?小晴嚇了好大一跳,趕緊轉頭看看四周,可是除了一朵又一朵的綿綿白雲,和差一點點撞上她的小麻雀之外,其他什麼也沒有,那,會是誰在說話呢?真奇怪。
「我在這裡、這裡,妳的肩膀上!」小小的說話聲音又出現了。小晴立刻順著聲音尋找,然後就在左邊的肩膀上看見了,一個眼睛亮亮、模樣俏皮的笑臉,和剛剛出現在樹上的那個,一模一樣!
「哈囉!」笑臉說。「你、你好……。」小晴傻愣愣的點點頭,禮貌性跟笑臉問好之後,才終於想起來,今天早上的自己其實是要去上學,現在卻正在天空中飛呀飛的,不知道目的是哪裡,要是待會兒遲到,肯定又要被老師罰抄課文了。
「走吧,我帶妳去一個地方!」小晴覺得自己的身體愈來愈輕,好像連羽毛的重量都比她還要重,他們愈飛愈快、愈飛愈快,快得連中間經過的雲朵也都看不清楚了,眼前只剩下白茫茫的一整片,風呼呼的從小晴的短髮穿過,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小晴忽然想起了,以前好像也有一個人,這樣輕輕摸著自己的頭髮,說:「好黑、好美麗的頭髮呀!」可是,小晴卻怎麼樣也想不起來那個人,是誰?
才一下子的時間,小晴發現自己就又重新站在平地上,而且,還來不及提出疑問,左肩上的笑臉就已經不見了。
小晴眼前出現的,是一座不太大,但是看起來好美好美的湖泊,四周圍被人們佈置得跟座公園一樣,有五顏六色的花朵,一棵又一棵認真向上長大的樹木,和許許多多正在運動、打太極的老公公、老婆婆,還有高興追著風箏跑呀跑,一刻都停不下來、可愛的小朋友。
湖面上有一座紅色屋頂、造型簡單的涼亭,涼亭旁邊有幾隻優雅的黑天鵝,他們就像是在說悄悄話,緊緊挨著對方,也有色彩鮮豔的大魚、小魚在湖裡來來回回,像是在巡邏似地繞著涼亭游著,還有三三兩兩的人們在湖心划著小船,然後小晴看見湖的一邊,有個跟自己好像好像,下半身卻長著魚尾巴的男生,而且那個奇怪的男生,正開心的揮舞著一雙大手和自己打招呼,模樣親熱得像是原來就認識小晴一樣,但是小晴覺得很奇怪,怎麼公園裡的其他人都沒有發現,有一個人魚正在湖裡游泳呢?
「快點兒來呀!」一聽見,那個長著魚尾巴的男孩這樣說,小晴立刻感覺到自己的一雙腳,也慢慢變成一條有粉紅色鱗片,在陽光下還會一閃一閃,亮晶晶的魚尾巴,然後更奇怪的是,魚尾巴居然自己迫不及待的,帶著小晴「撲通」一聲,跳進湖水裡,完全不需要學習,小晴就能擺動尾巴向前游啊游的,就像她原來就住在那座湖裡的樣子,感覺好舒服、好熟悉。
男孩說:「歡迎回家,我是小墩!」小墩?我記得,那是哥哥的名字,小晴終於想起來了,那個總是喜歡輕輕摸著她的頭髮,讚美說:「好黑、好美麗的頭髮!」的人,就是小墩,是小晴最喜歡的哥哥。
而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個時候,小小晴才兩歲半,小墩哥哥七歲,爸爸還沒有被公司派到上海工作,媽媽的身體裡也還住著愛笑精靈。
那一年,爸爸終於存夠錢,全家人才能在現已經發展成熱鬧城市的山丘上,買棟漂亮的房子,然後快快樂樂住在一起,那是小晴最幸福的時候。她喜歡在午覺睡醒,時間接近傍晚的時候,和哥哥一起手牽著手到山丘上散步、到湖邊散步、摘小小的、粉紅色的酢漿草花,粉紅色是小晴最喜歡的顏色。
哥哥喜歡游泳,小晴因為還太小,只能身上套著黃色小鴨圖案的游泳圈,待在淺淺的湖水邊,小手、小腳賣力向前划著,像一隻還在學游泳的小鴨子那樣,用盡全力,想要趕快追上哥哥,卻是怎麼樣也到不了哥哥的身邊,看哥哥游得好遠好遠,小小晴心裡總是有點酸酸的難過,這個時候,最疼愛小晴的哥哥,會回過頭來揮揮手,愉快的給小晴鼓勵說:「快點兒來呀!」。
可是好奇怪,今天哥哥的兩隻手怎麼在水裡拍呀拍個不停,是在玩打水花的遊戲嗎?等等小晴,小晴也好想玩喔!咦?哥哥的身體怎麼一下子浮起來,一下子又沉到水裡,是在玩躲貓貓嗎?好棒、好棒!小晴也要玩!什麼、什麼?哥哥在說什麼呀?好奇怪喔,哥哥說話的聲音,怎麼老是咕嚕咕嚕的,這樣子小晴聽不清楚耶,哥哥、哥哥……
「我的天啊!小墩溺水了!」
然後接下來的事情,小小晴就全都不記得了,只知道爸爸跟媽媽傷心得一直哭、一直哭,只知道他們又要搬家了,可是小晴不明白,哥哥咧?哥哥怎麼沒有和小晴一起坐在車子裡,一起搬家呢?媽媽告訴小小晴,哥哥因為太喜歡游泳,所以決定和鯉魚朋友們一塊兒住在湖裡,當個最快樂的人魚王子,再也不回家了。
然後漸漸的,小小晴就忘記最喜歡的小墩哥哥了……。
★童話連載於國語日報,連載日期:自95年12月26日起逐日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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